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在豪車的柔軟座位上，睡眼朦朧地看世界。車窗降到了一半，車裏麵的等暖洋洋的亮著，外麵是車水馬龍的，靜下來聽的話，耳邊還有水聲。我把頭探到了車窗外麵，一股冷風吹過來，我想，哦，秋天到了。遠處有一個抽煙的男人，他的對麵站著一個女孩。我覺得我見過那個女孩，是在酒吧裏，在靠窗的位置，她麵前放著一杯咖啡，然後用很悠遠的目光，看著遠處堵車的馬路，還有半落的太陽。
    男人和她在說話。我像是剛出洞的鼴鼠一樣看了看周圍。這裏是外灘，那邊是黃浦江，再那邊是東方明珠，再過去點是國際會展中心，然後是各種名牌化妝品的巨大廣告牌，再過去是金茂大廈，我想我這輩都不會去的地方。我心說，靠，到了有錢人的地盤。還好這夜景是不要錢，可我抬頭看看天空，漆黑的夜沒有星星，隻有遠處的霓虹燈始終精彩的亮著。而那邊的男人和女孩，就像是泡沫劇的男女主角一樣。我覺得很好笑，因為我一直認為那是文藝渲染，但是今天親眼看見了。男人不看女孩的臉，深思的表情對著黃浦江，女孩在說話，似乎是在爭論著什麼。風太大，我什麼都聽不到，隻有江麵的船的鳴笛聲，很好聽。
    忽然，他們好像快說完了。我飛快地把頭縮了回去，裝作沒有醒。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放到了我的身上，然後飄來一陣香味，然後是男人的一句話，“別裝了，剛才都看到你的腦袋探出來望來望去的。”我睜開眼睛，看看他放到我懷裏的東西，是烤得金黃的玉米和那種加了芝士奶油，看上去很好吃的芝士烤番薯。看到吃的，我的第一反應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傻瓜，笑什麼，快吃啊。我說，說不認識的人是傻瓜是很沒有禮貌的。他哼笑了一下，在風裏瀟灑地說，我可是很了解你呢，即使你不穿衣服的樣子也是。
    我沒說話，吃了起來。我說，這個芝士番薯多少錢？他吐了一口煙，說，七塊錢。我嘟囔一聲，說，果然好貴。他一副“我沒有聽錯吧”的表情說，不是吧，這還貴？我白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你有錢，我窮，才舍不得話七塊錢買一隻地瓜。
    他把煙頭順著風，很帥氣地彈進了垃圾桶裏，然後鑽進了車，說，你很累嗎？剛才上車沒多久就睡了。我點點頭，說自己正在找工作，每天都很累的，不像你那麼有錢有時間。他笑了，說那你嫁我好了，我養你。我冷笑了，我不喜歡聽見被人養這樣的詞。雖然我從來沒有問過陳彥這樣的問題，但是我覺得他一定會是說我們一起努力奮鬥吧，這樣的話，我喜歡這樣的一起奮鬥的生活。
    我叼著番薯，沒有出聲。男人說，“我叫鄭東湘，你呢？”
    我說，“我能不能不告訴你？”
    他說，“不能，因為我想追你。”
    我說，“有錢人都那麼獨斷嗎？別說我的好像很賤就一定要跟一樣！”
    他愣了一下，獨自笑笑，看著外麵的黃浦江說，“你想多了。”
    忽然，就是那種望著遠方輕聲說話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剛才是說的重了些。我靜靜地說，我叫沈秋白。他立刻回頭看著我，說：“給我次機會，好嗎？”
    我說：“不行，我們才見幾次麵？我們都不認識對方，隻是知道名字，而且我——我——我根本不是同性戀。”
    他哼笑了出來，沒有接話。忽然，他問我：“陳彥是誰？”
    我沒有二到會被這個問題嚇到讓玉米噎到。我說：“不管你的事情。”
    “看在地瓜和玉米的份上，告訴我。”
    “那也是告訴地瓜和玉米，不是你。”
    他又指了指東方明珠，說，“今晚本來在那上麵定了位置了，定金都交了。”
    我說，“多少錢也別想我說。”
    他模糊地笑笑，說，“我沒那個意思。”
    我低頭倒是不好意思了，好像真的是我想多了。一不好意思，我就心軟了。我說：“那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
    “男的？”
    “男的。”
    “那你還說不是同性戀。”
    我無言以對。他很認真地看著我，說，“給我次機會，秋白。”
    我應該像是泡沫劇裏的女主角那樣很糾結地看著他麼？可惜生活不是電視劇。我傻傻地捧著啃到一般的玉米，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說。我說：“讓我、想、想。”這句話是結巴出來，因為他的臉在靠過來，我以為他要親我。最後他竟然靠在我的身上，打開了車門，看著遠處的不夜城。
    吃人的嘴短，我沒好意思讓他移開，靠一下也不會怎麼樣，而且我的嘴忙著啃玉米來著。他說，剛才那個女孩，本來是他女朋友的。我一下子就停住了，嘴裏還噴著渣，就問，你玩我啊？
    他笑笑，伸上來手捏捏我的臉，說：“急什麼，還沒有說完呢。我出國留學之前，和她約好回來就結婚，可是在國外那幾年，忽然喜歡上男的了，回來就一直僵著。她老是跟著我，她說我不是真的喜歡男人的，她說會讓我變回來的。嗬，嗬，怎麼可能，我自己知道，不可能了，有些事情一陷下去就不能自拔了，況且我還真的，挺上這條道的。”
    我吃著玉米，好像是坐在電影院裏的觀眾一樣聽著鄭東湘的故事。忽然他上來拉著我的手，說，冷，摟我一下。他目光一直在遠處，但是聲音卻帶著點依賴撒嬌的感覺讓我摟著他。我真的第一次摟一個男人。我喜歡陳彥，可那也隻是精神層次上的。現在好，真的要摟著一個一米八十多的男人了。
    “老婆。”他忽然這樣說。
    “滾，別亂叫。”忽然真的挺不爽的。
    我伸出手去，盡量放鬆。他抬起頭看看我，忽然笑了，然後不落俗套地伸出來，說，哎，你這裏還有一粒玉米。他用手指捏去，放在自己嘴裏吃掉了，還略帶英氣地笑著。我承認我的臉上熱了一陣。雖然這小說中的一幕在現實裏並沒有那麼的讓人心動，可是我還是臉紅了。
    他把車裏的燈關了上。我們在黃浦江的這邊，黑暗暗得像是在電影院一樣，看著對麵的燈火輝煌。忽然鄭東湘笑著說：“相信我，我會讓你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