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隻有月光將濃墨般的黑暗點亮，陸飛牽著倩倩的手從台階上下來，遠遠的，便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麵。
    他正想著找個有情調的地方談情說愛，鞏固兩人的關係。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過去，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聲，突然，陸飛止住了腳步。
    他睜大眼睛。
    倩倩也驚訝地張大嘴。
    兩人交握一起的手變得僵硬。
    遠處。
    月光將河麵照得反光，反光的河麵將岸邊照得亮堂堂一片，連樹葉都在微微反光。
    而那裏，所有光線的聚集之處竟然站著兩個男的。
    一個赫然是他們的班主任，而另一個竟是顧念。。。。。。
    他們忘我地擁抱、接吻。月光迷蒙，月下的人情思迷亂，顧念仿佛化身成一隻妖精，剝去了白日裏乖孩子的外表，嫵媚得讓人心顫。
    陸飛的脊背僵硬，眼中閃過不敢置信的光，定定地站在那裏，手指冰冷，直到倩倩反應過來，捂著嘴悄悄地將他拖走，
    他心中震驚萬分。
    ——他們竟是這樣的關係。
    而拖著陸飛往回走的時候，倩倩回頭，看到他的眼中除了和她一樣的震驚，似乎還有一抹受傷的情緒。
    他的眼還沒有恢複神采。
    很長的一個深吻，在茂密的林間，層層樹葉遮擋，而情欲濃時，其他仿佛都不那麼重要了，因此，林少秋沒有注意到窸窣的響聲。
    突然間，附近傳來古怪的響聲。
    仿佛是尖利的爪子生生將樹皮刮下的聲音，詭異而恐怖。
    從遠及近。
    死灰色的雲絲擋住月牙，夜下的樹林更加幽暗，仿佛有一塊烏雲向上方聚來。
    風漸漸止息，雲絲就停留在那裏不動了，慘淡的死灰色照著河麵。
    暗紅的血色沿著地麵汩汩流進水中，瞬間暈開，向四周、深處蔓延，濃濃的腥甜味在林間擴散開去。
    殘破的肢體、零落的布片，那顆方才還在吻著少年的頭顱身首異處，而他的眼竟還大張著，驚恐地看著前方，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死也不能瞑目。
    在屍體旁邊，一個黑影從黑暗中走出，黯淡的月光落在他黑色的毛發上，它深沉地走來。
    喉嚨間發出威懾的低吼。
    它俯下頭凝視躺在樹葉上醉得一塌糊塗的少年。
    此時，他已經睡著了。
    然後，黑影慢慢低下頭，張開滿是利牙的嘴，那銳利、泛著冷光的牙齒上還沾滿了血跡。
    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少年。
    風又開始吹動，血腥味飄得更加肆虐。
    清晨的第一縷光亮起，桃園縈繞著淡淡的白色霧氣，空氣十分清新。
    同學們一早就起身準備去遊山玩水，導遊背著小包帶著一個隊伍出發，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她用聲情並茂的聲音給他們講述發生在這個樹林裏的故事。
    有男同學上下蹦跳，像猴子一樣爬上一棵很高的樹，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導遊忍不住提醒他小心點。
    “哎，那邊好像死人了。”男生急忙從樹上爬下，焦急地說。
    “真的假的啊，班上就你最愛整人。”同學們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導遊看他一臉急躁、認真的樣子，說：“走，去看一下。”
    等他們來到河邊。
    空氣已經不再清新，混雜著血腥味的氣息纏繞著他們。
    麵前，竟然是一片血色，而血色中，竟然是。。。。。。
    一聲聲尖叫響徹晴空，白霧也抖了一抖，慢慢散了開去。
    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突然衝了進來，賓館裏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去。
    篤篤篤——
    顧念是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醒來，腦袋還不清醒，一時恍惚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篤篤篤——
    門在外麵被敲得很響。
    顧念皺眉，剛從床上起來，就一陣鑽心的頭痛，宿醉不光令他精神不濟，還讓他無法想起昨天自己是怎麼回到賓館的。
    他揉著太陽穴拖起拖鞋打開門。
    “誰啊——”他半眯著眼懶懶地問。
    “老師死了？”顧念張大布滿血絲的眼睛，不敢相信。
    昨天還在遞給他燒烤的人，怎麼會一夜之間不在了。。。。。。
    他敲了敲隱隱作痛的頭，臉色蒼白地說：“我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
    拉攏著窗簾的房中，十分幽暗，仿佛一個不見天日的密室，而其中的床邊坐著一個一臉倦容的少年，眉間有淡淡的憂鬱，幾個警察圍繞著他，仔細盤問他什麼，審視著他的神色。
    “你的同學說昨天看到你和被害者一起離去。。。。。。”問話的警察沒有講下去，他皺眉看向房門。
    嘭嘭——
    不停的砸門聲在肅穆的氣氛中十分突兀。
    “什麼人？”
    一個警察過去打開門，一個男生就衝了進來。
    “他沒有殺人。”那聲音十分有穿透力，帶著信任和迫切響徹在安靜的房中、響在每個人的心裏。
    衝進來的赫然就是陸飛。他站在那裏，眼神堅定地望著眾人，最後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陸飛。”顧念雙手抓緊床單，身體微微發顫，聲音也在顫抖，看向來人，“他們說老師死了。”
    床邊脆弱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陸飛走過去心疼地把他攬到懷裏。
    房間靜了下來，看著少年傷心的模樣，連警察也不忍心再繼續盤問下去，良久，其中一個歎了口氣，從身後的女警手裏拿過一張照片：“其實，我們知道你沒有殺人。”
    顧念和陸飛同時驚訝地看過去。
    “看看這個。”警察把手中的照片遞給陸飛。
    照片上的慘烈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仿佛是惡魔的作為。
    警察指著照片中屍體的傷痕，說：“不是人為，看上麵的抓痕、牙印，確定是動物幹的，雖然肢體零散，但我們的法醫把它們完整地拚湊到了一起，屍體竟然沒有少一塊肉，這真的很奇怪。”
    “對，很奇怪，一隻動物殺死一個人類，竟然沒有吃掉。而按照照片上這種殘暴的行為，更像是泄憤，你們說，世上有這樣人性化的動物嗎？”另一個警察接著道，“這是一個古怪、棘手的案子，需要你們配合。”
    陸飛拿著照片，突然說：“昨天晚上，我看到顧念和老師在一起，但是什麼也沒發生，然後我就離開了。”
    “那你為什麼沒上去打招呼，按理說，你應該過去打聲招呼的。”警察毫不客氣拆穿他的謊言。
    陸飛沒有講下去：“我想和顧念單獨聊聊，你們給他的壓力太大，不利於案件。”
    幾個警察相互看了看，沉默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那行，想到什麼就打電話給我。”一個看似領隊的警察留下電話。
    等人離去，房中隻剩下陸飛和坐在床邊的顧念。
    陸飛攬著顧念，手輕輕拍在他的背上。
    “我昨天喝醉了，真的不知道。”顧念脆弱的聲音從懷中響起。
    陸飛停下手，喃喃自語：“我相信你，所以，你並不知道林少秋對你做了什麼。”
    顧念從他的懷裏掙脫，疑惑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陸飛揉揉少年黑亮的頭發，溫柔地說，“再去睡一覺吧，看你一臉憔悴，其他的都不要想，我會在你身邊的。”
    “恩。”
    看著入睡的少年，眉間微皺著，他坐在床邊用手輕輕將那些褶皺揉平。
    “小黑——”突然，少年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是那隻黑狗。
    他繼續默默凝視他，無知的少年並不知道，當看到月下的樹林裏他和林少秋纏綿悱惻地親吻，他除了震驚，還有一絲不甘，不甘之後竟是無盡的怒火，他突然恨不得那個親吻少年的男人徹底消失。
    他當時這麼惡毒地想，而現實卻成全了他。
    這次出遊在一條生命的終結下結束，每個人都帶著憂傷和不安離開。
    大巴上，司機奇怪地看著那些孩子，怎麼過來的時候那麼興高采烈，回去卻死氣沉沉，跟死了人一樣。
    確實沒錯，是死人了。
    死的是他們最喜歡的班主任林少秋。
    那個英俊多金、溫柔體貼的男人。
    顧念坐在最後，除了陸飛，每個人都用一樣的眼光看他。
    倩倩也在看他，和旁人不同的是眼裏的另一種色彩。
    那種目光代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