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打算趁著暑假還沒來臨前組織一次集體出遊活動，班主任林少秋剛一公布這個決定，底下就爆發出一片雀躍的歡呼聲。
    同學們激動地抱著手和前後左後的人激烈地討論，這些懷著熱情的孩子們的心裏似乎都有一股躁動的情緒。
    林少秋微笑地看著這群朝氣蓬勃的學生，眼神不自覺地轉向某個角落，仿佛看到了什麼，嘴角扯出一抹奇異的笑。眼裏的笑意更甚了。
    顧念坐在教室的窗邊，有些百無聊賴，耳中聽著林少秋講述這次班會的目的，眼睛卻看著窗外的操場。
    雨過天晴，下午的陽光灑在濕潤的土地上，風柔和流動，空氣中帶著一抹淡淡的混著泥土的青草味，似乎也帶來了點點濕潤，吹得他毛孔都張開來。
    聽到最後的措辭，以為班會終於要結束，卻聽到林少秋突然說要組織活動。
    顧念托著下巴的手放到桌下，轉頭看著班上鬧哄哄的場麵。
    “沒有不去的同學吧，那麼。。。。。。”林少秋的話沒有講下去，因為他看到教室中舉起了一隻零丁的手。
    接著，那個舉手的人溫吞地站起來。所有人都順著林少秋的目光看過去。
    顧念感覺到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臉微微發燙，握著手心慢慢開口“我不去了。”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低聲議論。
    林少秋用手指敲著了幾下桌麵，教室恢複安靜。
    “今天就到這裏，大家回去吧，具體的出遊情況過幾天會讓班長通知大家。顧念，你留一下。”
    等人陸續走完了，空蕩蕩的教室就隻剩下顧念和林少秋。
    清爽的風從窗外吹進，在教室裏打轉嬉戲。
    顧念站在座位上，看到林少秋從台上下來走到他麵前。
    “跟我出去走走。”林少秋看著他，眼裏帶著莫名的笑意。
    “啊？好——。”顧念恍惚地點點頭，步伐緩慢地跟在林少秋身後走出教室。
    清新的校園裏，樹枝隨著風輕輕擺動，綠色的葉子上下摩擦晃動。
    周圍人來人往，踩在被太陽曬了一天卻還有些濕潤的泥土上。
    “為什麼不去？”林少秋側過頭看著顧念，突然問。
    顧念有些漫不經心地走在他的旁邊，為難地說：“老師，我不想去，家裏經濟。。。。。。”
    後麵的話始終沒說出口，他低著頭，耳朵微微發紅。
    樹下的少年，黑亮的頭發，瑩白的皮膚，秀氣的眉不自覺地擰著，一身洗得發白發舊的衣服。
    林少秋心下恍然，停下腳步，突然將手搭在那個低著頭少的年肩上，溫柔地說：“錢的事情你不用管，隻要人來，其他的老師都會安排好。”
    顧念抬起頭，不解：“可是，我沒有錢。。。。。。”
    林少秋揉了揉他的頭發：“都說老師會搞定的，還猶豫什麼。”
    少年退了一步，從林少秋的手中滑出，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老師，你不用這樣，我不去又沒事，怎麼可以讓你出錢呢。”
    “誰說我出錢啊？”林少秋笑著拍了拍少年的肩，見到一臉不願花他的錢的樣子，隻好裝作無奈地騙他，“這次學校對貧困學生的出遊實行了補貼，所以你不去白不去。”
    “真的嗎？”顧念不相信地張大眼睛，竟然還有這等好事？
    “恩，真的，老師會騙你嗎？”林少秋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顧念訕訕笑著，心裏卻十分開心。
    太陽漸漸沉入西邊，天慢慢暗下來，學生們結伴說笑著朝食堂走去，也有從小賣部買了泡麵回寢室的。
    林少秋看看手腕上的表：“走，陪我去外麵吃個飯。”
    顧念搖搖頭：“不行，我等下還有事。”
    林少秋有些失望，但突然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麼，忙問：“是不是要喂狗？我聽辦公室的老師說經常看到你在校門口喂狗。”
    “恩。”顧念不好意思地笑笑，“小黑是隻流浪狗，每天傍晚都會出現在校門口等我，這仿佛已經是個約定一樣。我如果不去，它恐怕會餓肚子。”
    接著，他又繼續說道：“現在，它差不多快到了，它很聰明，好像知道我們學校下課時間一樣，五點的時候它一定在那裏。”
    林少秋又低頭看了看時間，離五點還差十分。
    “那等一下帶它一起好了，你去校門口等我，我開車過來。”
    “哦——”顧念不知該如何拒絕。
    黑色的跑車停在校門處，一個英俊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周圍的學生吃驚地朝他看過去，好酷的車，好帥的人。
    “這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我們的班主任，怎麼樣，看傻了吧，當初你還不信我說的。”一個女生拿眼白了白身邊的女同學，轉過頭發現林少秋無意間看了她一眼，她不好意思地拉過眼冒紅心的女同學急忙從旁邊跑掉——真是丟臉死了。
    林少秋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年，還有那隻毛發漆黑的狗，夕陽下，顧念在半空中伸著手，眼裏滿是期待地看著黑狗，終於，一隻覆蓋了黑色毛發的前肢搭在了他的手上，顧念開心地用另一隻手揉了揉黑狗的頭，嘴巴開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顧念，上車了。”林少秋打開車子後座的門，對著那人喊道。
    “小黑，過來，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顧念身體一邊朝後走一邊對站著不動的黑狗招手。
    終於，黑狗慢慢朝他走去。
    但當走到車門邊，它又停了下來，拿眼看著身邊的陌生人林少秋，眼底黑沉。
    “小黑，快點過來。”顧念坐到車內，拿手拍拍坐墊，示意它進來。
    許久，黑狗收回深沉莫測的目光，猛然躍進車內，林少秋嘭地把門關上，摸了摸鼻子坐回駕駛座。
    車行駛在路上，天色越來越暗。
    開著車的林少秋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人，說：“顧念，那狗。。。。。。有些怪。”
    “啊？怎麼了？”顧念摸著黑狗腦袋的手停了下來，轉頭疑惑道。
    “說不出來，我感覺它不像隻狗。”
    “呃——”顧念低頭打量安靜坐臥的黑狗，黑狗感覺到他的目光，從前肢間抬起頭看他——這明明就是隻狗嘛，“那你覺得它像什麼？”
    他感覺那隻狗的眼神仿佛是一個人站在他麵前看著他，搖搖頭，甩開這些奇怪地念頭：“或許是我的錯覺。。。。。。”
    林少秋在綠色莊園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這裏花草纏繞，到處飄著自然的味道。林少秋似乎經常來這裏，服務員一看到他就親切地打了招呼，然後帶他來到一個種植了紫色薰衣草的房間。
    這裏的房間四麵都是用鏤刻了花紋的檀木圍成，香氣芬芳。
    顧念領著黑狗進入這裏，稍微有些局促不安，他從來沒有到在如此奢華的地方用過餐，又好奇又緊張地一路看過來。
    碩大的圓桌上，就坐了兩個人和一隻沉靜的狗，淡淡的香氣環繞。
    林少秋讓顧念點菜。
    顧念拿著沉重的菜單，手心出汗，他翻開來看到每道菜肴後麵標注的價位，心裏又緊了緊，一點也不沒仔細看圖片，隨便挑了幾個價位最便宜的蔬菜。
    “再來一份甲魚燉雞、蟹子魚翅、鮑汁百齡菇、蒜茸龍蝦、碧玉雙脆，”林少秋看顧念點了4個菜，而且都是素菜，知道對方不舍得他花錢，拿過菜單自己又加了幾個。
    “這麼多吃得完嗎？”顧念小心翼翼地問。
    “你旁邊不是還坐著一隻狗嗎？”林少奇十分奇怪，這狗對陌生環境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還十分坦然地和他們一起入座，仿佛淩駕於四周的感覺。
    “啊，對哦，還有小黑。”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剛才他一個勁地點了幾道蔬菜，忘了小黑是隻狗，對素菜沒多大興趣。
    林少秋看著少年吐出的嬌嫩的紅舌，心裏一緊，眼神不覺晦暗。
    餐桌上，黑狗低頭默默進餐，顧念不時給他夾菜，還把林少秋夾到自己碗裏的雞腿分給他。
    “我不喜歡吃雞。”他解釋道。
    “恩，喜歡吃的多吃點，不用客氣。”
    黑狗看著香噴噴的雞腿，咬牙撕下一片肉來，叼起來，突然轉頭放到顧念的碗裏。
    “啊，小黑——”顧念低頭看著碗裏多出來的肉片，又看到旁邊的黑狗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黑狗看一下他，又看一下肉片。讓他不知所措。
    “服務員，拿副嶄新的碗筷。”林少秋皺著眉對門口的服務員說道。
    “好，林先生請稍等。”
    黑狗仿佛失掉了耐心，用頭拱了拱顧念放在桌上的手，喉嚨低低地發出聲音。
    “小黑——”顧念拿著筷子難以下手，他抬頭向林少秋求助，“老師，怎麼辦？”
    “不用管它，你就是對動物太友善了。”林少秋開起玩笑來，“或許它把你當同類了。”
    顧念睜大眼睛看著黑狗：“啊？不會吧。”
    “坐到我這邊來，你看你，吃個飯離老師這麼遠。”
    “是桌子太大了嘛。”顧念小聲地嘀咕，起身坐到林少秋身邊。
    服務員很快拿來了碗筷，這頓飯在師生的歡聲笑語中落幕，晚上，林少秋親自將一人一狗送回原地。
    等車子完全沒入黑暗，顧念收回目光，對著腳邊的黑狗說：“小黑，我要回去了，你今天可吃了一頓好的。”
    說完，他又糾結起來：“你不會記得這頓好的，以後我給你食堂吃剩下的飯菜你就不吃了吧？”他在鄉下的奶奶就跟他說過，狗這種動物，一旦給它吃一頓好的，就一發不可收拾，再也不去吃以前那些簡陋的食物了。
    接著，顧念笑了，自己每天都會對黑狗自言自語，可是對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歎了口氣，伸手想要摸摸黑狗的腦袋，卻不想，它竟然側頭躲開，看了他一眼，就朝著遠處走去。
    那看過來的目光，似乎十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