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等一下。”你追上來的時候，我沒辦法不停下自己的腳步，而我一時沒有沒有回頭。你不會知道，在我背轉身的那一刻，麵對你時的微笑，已經悄然退去。我需要時間將自己的微笑找回來。
    當你來到我身後時，我轉身，微笑著麵對你。
    “我們真的沒有見過嗎？”
    “沒有。”
    “可是，你的模樣，我是說，我覺得你的模樣我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們是沒有見過的。”我讓臉上的微笑加深，而後微微欠首表示先走，然後轉身離開。我知道你在我身後注視著我的背影，我想，你的眼神一定是迷惑而多情的。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轉回身狂奔著撲入你的懷抱，你是不是會一下子想起我們的那些過去？
    我仰起頭，緩慢卻毫不猶豫地向前走。我確定我沒有眼淚。是我放棄了我們的過去，是我放棄了你。
    當你為了我跟你的父母吵架，又離開家飆車來找我卻出了車禍之後，我蜷縮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顫抖著，什麼都做不了。等醫生說你脫離危險時，我捂著嘴泣不成聲。在醫生告訴我們你有可能因為車禍而失去記憶之後，你的母親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對我說，如果你真的失憶，我就要離開你，因為你有你不得不背負的責任，對於你來說，愛情太過奢侈。
    我接過你母親遞過來的那張支票，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
    我在醫院的小樹林裏捧著那張支票哭得天昏地暗，淚水把支票上的字跡弄成了一團無法分辨的墨跡。
    相愛太辛苦，我不想再繼續了，我……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了。你和我是如此不同的兩種人——
    你和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一身筆挺的西裝，鋥亮的黑色皮鞋倒影著城市的繁華，而我……花花綠綠的襯衫，破破爛爛的牛仔褲，耳朵上掛了十七個耳釘，頭發染了十七中顏色，長長短短地橫在腦袋上。
    我不知道你為何對我產生了興趣。你帶我去理發，買衣服，你找人教我禮儀，又逼我去念書。
    你把我變成了你喜歡的模樣。那時候我每次照鏡子都覺得看到人不是自己。那怎麼可能是我呢，白襯衫、藍色的牛仔褲，修理的整整齊齊地黑色短發。我無數次想要逃離，無數次被你抓了回去。
    我用了幾年的時間慢慢習慣了自己的新模樣，習慣了有你在我身邊。
    你說，我們會這樣在一起一輩子。然而，時光太脆，撐不住一輩子，愛情半路摔碎了。為了我你不停地與家裏抗爭，直到出了車禍。
    我在你昏迷的時候，悄悄離開，帶走了一切自己曾存在過的證據。
    我在新租的屋子裏睡了三天三夜。那三天，我覺得自己很痛，痛得快要窒息，卻說不出到底哪裏在痛。
    然後我爬起來出了門，搖搖晃晃地進了理發館。我想要再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遇到你的時候，頭發有十七種顏色，現在，應該染二十三種。可是當理發師問我的時候，我說，剪短一些就可以了。
    我保留著你喜歡的模樣。
    我離開了我不該愛的人，隻是離開的時候太大意，忘了帶走自己的心。
    我仰著頭，望著天空。
    天下雨，淋了我一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