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card 006 番外1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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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我愛羅收到了勘九郎送來的一張小床,看起來是哥哥花了不少任務積蓄買的紅木材質。外層有一層薄薄的清漆,透著木材的自然色調很是好看。
請來重新裝修風影居格局的師傅是木葉有名的裝修能手,我愛羅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老人在這裏那裏敲敲打打——我愛羅選了淡綠色的牆紙,因為在砂隱村,綠色是一種近乎珍貴的色彩,師傅把小床放在挨著窗戶的一角裏,在窗戶上裝上了新的碎花樣子的窗簾——我愛羅摸了摸,新窗簾的材質很舒服,聽說也不怎麼會惹灰塵。
老人給小床加上了四個穩定的裝置,我愛羅覺得那種帶一點點米白色的小東西也是挺漂亮的——手鞠在一旁笑著介紹老人的手藝高超,曾經將自己和鹿丸的新房裝修地很是靚麗。
“哪有哪有,奈良夫人真是過獎了。”老人憨厚地笑容看起來有些靦腆,臉上的皺紋一深一淺地分布著——我愛羅忽然覺得老人的皺紋像是榮耀的象征,或許也見證了歲月的滄華。
手鞠還是樂嗬嗬地和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關於孩子的事情。我愛羅忽然間意識到,老人對手鞠的稱呼不再是“砂暴公主”而是“奈良夫人”了——然而這風影居的女主人,別人也會規規矩矩地稱呼她為“風影夫人”或者是“醫療部長”。
然而,“小冷”這樣的稱呼,是多久之間的事情了呢?
我愛羅淺淺了笑了,好像連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手鞠很久以前就換發型了,用大姐自己的話來說,有了孩子之後,每天早上需要早早起床,為這些“男人”們打點早飯,鹿丸現在是鳴人的助手,火影加班也少不了他的份——手鞠不僅需要照顧好自己的兩個兒子和那個和鳴人一天到晚混在一起的丈夫,還接力一份訓練場的零工。
我愛羅皺皺眉,難道錢不夠用麼?
手鞠很坦然地攤了攤手——就算鹿丸是火影的秘書,一個月的薪俸供養著一個有著兩個男孩的家庭還是有些吃緊的。昔日的砂暴公主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在木葉過了十來年,手鞠也是三十開外的女人了,也會細心地計算一些蔬菜和肉類的價格,也會在傍晚接過大兒子的外套小兒子的線衫,把這些衣服洗幹淨。
她像是很開心地說起在木葉的一些瑣事——
自從鳴人有了兒子之後,人們常常可以在超市大甩賣的現場看見借助某種忍術插隊的火影大人。
“我愛羅,有想過,給女兒取什麼名字嗎?”手鞠忽然問道——奈良夫人已經三十三歲了,有兩個兒子,每當麵對兒子們把家裏弄得一團糟的時候,手鞠真是有衝動把這兩個自小就把“麻煩”掛在嘴邊的小東西扇飛——然而往身後一摸,才發現旭日扇早已被自己小心地收好,放在衣櫃最裏麵了。
砂暴公主一直很希望有個女兒,但是因為二兒子奈良惜出世的時候差點難產,小櫻明確表示手鞠因為年齡已經不適合再要一個孩子了。之前手鞠有打給我愛羅很多電話,無非就是催促弟弟可以早些要一個孩子——雖然風影大人剛剛完婚一周年,但是我愛羅已經三十歲了,冷也二十九了。
手鞠常常用很不滿的口吻說道,如果你不想你老婆變成高危產婦的話,就如何如何,偶爾也會“苦口婆心”地跟弟弟念叨自己懷著阿惜的時候是多麼多麼的辛苦,“就是因為差點難產了嘛,所以鹿丸也覺得‘惜’這個名字很不錯呢。”
我愛羅可以從電話裏聽見孩子脆脆地念了聲“我愛羅舅舅”——他忽然有種夢回往昔的感覺,然而那個已逝的舅舅看見如今的砂暴,也會和母親一起露出欣慰的笑容吧?
我愛羅一般都不知道如何回應奈良惜甜甜的叫喊,他總是說,手鞠,手鞠,你在那邊過的好就好,或者是鳴人的孩子還好嗎,佐助的孩子還好嗎之類的句子。
然而手鞠回答的時候也會不時岔開一句去安慰奈良惜,小兒子總是哭喪著嗓子尖叫“我愛羅舅舅不喜歡我”——這時候我愛羅總會有些失措,手鞠總是會用稍許帶點嚴厲的口吻說,媽媽和舅舅要說正事了,阿惜去和木玖哥哥玩吧。
也記不得是在哪一次電話中手鞠問過自己有沒有想好孩子名字的事情,在掛下電話之後我愛羅也隻是閉著雙眼默默地過了幾個字,比如“真”啊,“優子”啊這樣的名字——似乎對於風影大人來說,想孩子的名字的確不容易。
也記不得是在哪一天晚上在半夜中被身邊的人驚醒,冷有些傷感地扯著自己的睡衣,我愛羅問她怎麼了,她還是像多年前一樣哭哭啼啼地說著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我愛羅知道自己是準爸爸了。
他把手放在妻子的胃上輕輕地揉了一下,冷撲哧地笑了出來,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然後毫不吝嗇地指責我愛羅是笨蛋。我愛羅也笑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手機,給手鞠和勘九郎發短信。
他先打了一句“你們要有侄子/侄女了”,但是馬上又刪掉,來來回回了好幾遍,我愛羅最後還是發了一句平平淡淡的但足夠另他自己澎湃的“我要當爸爸了”。
後半夜的睡眠被手鞠和勘九郎接二連三的短信深度打攪——甚至天蒙蒙亮的時候,砂暴的大姐按捺不住撥通了電話,手鞠看起來比自己還要興奮,她語無倫次地表達著自己的喜悅,聲音有些尖銳,我愛羅可以在她說話的空隙中聽到鹿丸慵懶的調子“真是麻煩死了”。
我愛羅在第二天空出了一個下午想孩子的名字,甚至還問沉叔借了一本有些陳舊的字典,一頁一頁翻了好幾個點鍾。但之後的日子因為那些疊得和小山一般高的文件,那本字典也退出了我愛羅的思考範疇。
冷沒有因為懷孕而辭職,我愛羅也沒有反對——他們之間一向是相敬如賓的,我愛羅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冷的頭發,妻子轉過頭來很高亢地說了一句,“努力賺奶粉錢”。
其實對於風影來說,他並不缺錢用,砂隱村的建設很不錯——至少不會像鳴人那麼激昂地年年赤字。但是相對來說,我愛羅的個人時間比鳴人少很多,他有很多很多文案要批改,有很多很多會議要主持;然而入了春的砂隱村,病人也多了起來,冷在醫院裏也加班加點地工作著。
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冷的肚子有了明顯的起伏,尤其是這些日子天氣熱了不少,病人們都會問,風影夫人是有孩子了啊——冷會笑著點點頭,有時候被一些大媽問得直白了還會臉紅一陣。
六個月的時候冷換上了正式的孕婦裝。空閑的時候她會用聽筒聽聽肚子裏的寶貝在呢喃些什麼,或者是想象這個孩子會是紅色的頭發還是亞麻色的頭發,偶爾入了夜我愛羅回來之後也會趴在肚子上聽聽——
“你有聽到什麼嗎?”冷問道。
我愛羅靦腆了笑了笑,老實地搖了搖頭。他看見妻子微微發胖了,臉頰一直是紅撲撲的,我愛羅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懂浪漫的人——那時候手鞠問自己怎麼把姑娘追到手的,他也隻是很直接地告訴自己大姐自己當時說的話,然而手鞠頓時在電話裏暴跳如雷,砂暴公主帶著憤憤的口氣大肆批判自己的弟弟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快七個月的時候,冷開始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有些動靜,但不會太強烈,有時候隻是輕輕的感覺到孩子動了,具體在幹什麼冷也想象不出來。期間夏暮來看過自己幾次,帶來了一些暗部女忍們送的禮物——落花做了一件小小的馬甲,赫連趕製了幾樣小玩具,無七織了一塊小小的圍巾。
“連無七都會織圍巾了啊。”冷看著手中粉紅色的小玩意,淺淺地笑了出來。其實不光是暗部的同伴們,連自己的病人都送了很多小孩子的東西來,比如什麼寶寶用的床褥,棉質的尿布,剛生完寶寶的媽媽們用的一些床墊……那個曾經寫過野史《疾風傳》,一天到晚隻知道打酒暢飲的酒鬼岸本,也送來了一套大小不一的奶瓶。
當冷炫耀似的把那套奶瓶搬到我愛羅麵前的時候,風影大人也不禁莞爾,但是他麵對這些小的像橘子大的像水桶的奶瓶們的時候,始終沒有冷笑得那麼誇張。最後他想了想,然後對自己的妻子說,岸本寫的那本書還是不要看了。
冷先是一愣,然後笑著向我愛羅做了一個“Okay”的手勢。
我愛羅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的。
當醫療部的緊急電話打進風影辦公室的時候,我愛羅拿著咖啡杯的手一顫——棕色的液體濺在辦公桌的台板上。
他趕到產房的時候看見了傲君夫婦焦急地站在門外,夏暮攔住了我愛羅。
我愛羅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從夜叉丸自爆至今最讓自己膽戰心驚的事情了——夏暮告訴自己的是,冷在理病曆的時候,爬到最高的一個櫥上,下來的時候一腳踩空。
夏暮沒有說下去,我愛羅也知道她要告訴自己什麼,前任醫療部長想了想,還是用一種故作鎮定的口吻說道,“孩子隻有七個月,但是有早產征兆。”
話音剛落,傲君夫人就趴在傲君先生的懷裏大哭了起來。我愛羅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走過去,把傲君夫人扶到等候座上坐下。通往產房的走廊裏站滿了警衛部的忍者,夏暮看了看我愛羅,然後推門走進產房。
冷吃痛地咬著下唇,從剛才到現在她隻能迷迷糊糊地聽到幾個護士的尖叫,然後是醫療部的急救鈴聲。她在想自己隻不過想去拿一本有些年代的病曆,她爬上了存放史料病曆的櫃子,然後在一瞬間的搖晃中失去了意識。
但縱使是這樣的昏厥,冷也是明白發生了什麼的。她可以嗅到自己的周圍彌漫著淡淡的血腥,下腹劇烈的抽搐刺激著自己的神經——那個未出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生命裏猛烈地跳躍著,冷可以清晰地覺察到近乎撕裂的痛苦。
然而她更加清楚地明白,這個孩子隻有七個月,七個月的孩子,有很多該完成的步驟還沒有進行。衝破保護的那一秒,或許是這個孩子接觸世界的第一刻,也可能是這個孩子成為天使的一瞬間。
一大一小兩顆心髒在體內極不和諧地跳躍著,那顆小小的心髒更是搶了好幾個拍。
冷在迷糊中覺察到有什麼液體劃過自己的臉頰——她遏製不住自己的焦慮,痛覺的原點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令自己擔心恐懼的事情了,冷抿著唇——她無法想象這場意外的結果。或許是為砂隱迎來新的希望,或許是自己活生生地經曆一場死亡。
聽到醫療器械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夏暮在自己耳邊說的一句“加油”——盡管在這之前冷已經摸索了無數種疼痛的程度,甚至她還覺得,要是一下子痛的太厲害暈過去也不錯——至少在自己醒來之後就能看見新生命啦。
但如今這般直接的神經衝動著實衝擊著自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自己身上肆意地化弄著,外加一柄錘子猛力地敲擊著自己的心。
她覺得與其說自己痛苦還不如說自己是委屈。她一直兢兢業業地完成每一件事情,靠著十年如一日的努力走到了醫療部長的位置,用最真誠的祝福感染了我愛羅,傲君冷原本認為自己會生一個或者兩個孩子,然後慢慢地看著他們成長,慢慢地陪著我愛羅變老——她不曾那麼強烈地懼怕過死亡,畢竟是忍者出身的女人。然而那個原本活蹦亂跳的生命也慢慢沉寂了下來。傲君冷死死地攥住產床的一角床褥,渾身的肌肉也因為緊張無序地抽搐起來。
一個實習的護士將她臉上的淚珠搽去。夏暮示意幾個年輕的護士站到一邊,助理遞給夏暮一副無菌手套,這位前任部長熟練地裝備好,然後從助理準備的器械中取出一支。
夏暮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在顫抖——無關於醫忍的技術問題。她拚命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助理們準備好了氧氣、血液以及其他電解質鹽水。夏暮做了幾次深呼吸,這番光景讓她忽的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天,自己將一本白色封皮的《醫忍素質》扔在冷的麵前。
當年那個因為同伴哮喘發作而驚惶失措的女孩子,怯怯地低下了腦袋。夏暮看見她將那本書緊緊地抱在胸口——然而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要好好溫習一下那本書了呢?夏暮自嘲地笑了笑,她輕輕地捏了捏冷的臉頰,然後揉了揉她繃緊的手臂,用一種很輕柔的聲音說道——
“冷,千萬別怕。”
聽到夏暮喊自己“冷”,產婦的情緒驟然平穩了一些——傲君冷抽了抽鼻子,後腦勺像是被什麼東西隔著一樣很是難受,眼皮重的很,似乎有什麼玩意蓋在自己的眼瞼上,冷覺得自己吃力地睜不開雙眼。
她不知道此時我愛羅會在哪裏,約摸是在和長老們商討砂隱村下半年開設幼兒園的事情吧?她想到似乎不久前自己還膩在他耳邊說,要是今年幼兒園可以建成,等寶寶出生了,我們就可以把他送到那邊去,用不著自己操心啦。
那時候我愛羅愣了愣,先是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愛羅一般不會做什麼特別親昵的動作,似乎冷也習慣了我愛羅隻會“揉揉腦袋”這樣的低級行為——然而風影大人卻把自己輕輕地摟進懷裏,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我愛羅說,我想自己帶孩子。
冷有些吃驚地看著我愛羅,然後故意睡到另外一邊,啞著聲音故作生氣地說,我愛羅一天到晚板著臉,小孩子會被嚇哭的啦。
在這之後我愛羅就沒有說話,冷也記不清之後的事情了,總之和平常差不多,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會兒,然後聽著鍾敲過十二點,冷會枕著我愛羅的手臂沉沉地睡去。
次日冷在辦公室接到了丈夫的電話,我愛羅的聲音有些顫抖。從一些句子的結尾和一些有些唐突的停頓中,冷似乎感覺到我愛羅有小小的哭過——末了,我愛羅說,孩子還是自己帶的好,我是認真的。
聽到這樣在語法修飾上毫無亮點的句子,這位大著肚子的風影夫人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知道他不善於說一些花言巧語,甚至一年前的那天,他有些倉促地跑上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很直接地說“如果可以將就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好了”——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他說的那些個看似平淡的句子,純樸地讓自己落下淚來。
回憶了一些事情,似乎疼痛也比剛才好了一些。下身漸漸地沒了知覺,耳邊回響著剛剛夏暮喊的那句“小冷”。她在想,好久沒有聽到她們這樣喊自己了。
產房外麵的傲君夫婦暈厥了一次又一次,甚至產房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把傲君夫人嚇得發抖。我愛羅很少碰見自己的嶽父母,而且傲君家的老人也沒有把女兒當了“風影夫人”這件事掛在嘴邊喋喋不休——在老人們看來,女兒不過是找到了一個相愛的人,至於對方是誰誰誰,隻要冷喜歡就好。
我愛羅僵著手拍了拍傲君夫人的肩膀,然後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地說道,“沒事的。”
傲君先生向我愛羅點了點頭,我愛羅讓隨從拿來了一些玄米茶和熱毛巾,傲君先生淺淺地嘬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著——我愛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於是也沉默地盯著產房門口的紅燈——表示正在工作。
我愛羅開始意識到等待也是一種漫長的過程,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下,秒針也開始偷懶了。風影大人默默地坐在等候座上,然而每次抬頭,都發現分針其實隻挪動了一小格。他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著一般氣悶,偶爾可以聽見夏暮在命令助理做些什麼,他並不是不著急,隻是覺得在走廊上來回徘徊幾百次也是徒勞。
他覺得自己的焦慮中似乎還帶著一點小小的期盼——會是一個乖巧的女兒,還是一個俊秀的兒子呢?然而風影大人也並非樂觀能夠到排除一切突發危險。假使那個孩子成了天使,他又要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妻子呢——我愛羅稍微揣摩了一些也沒有再想下去。
第一次收到她的明信片,自己還隻有十九歲,年華來去匆匆——那些恍若昨日的事情,都已經是很遙遠的故事了。
人可以在歲月的沙河中遺忘掉很多東西,我愛羅不能說是記得每一張明信片的內容,但那些零零碎碎的段落也在自己的腦海裏安安穩穩地居住著,像是一棵靜靜生長的樹——我愛羅看不太清楚樹的枝枝葉葉,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真真切切地陪伴著自己。
他想起前些天妻子說要把孩子送進幼兒園,他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童年的潮水漫上心頭。他開始憧憬,並且自己會是一個好父親——我愛羅甚至在一瞬間有一種時光倒流重新書寫的感覺。
潛意識裏是想改寫自己的過往嗎?我愛羅翻出加流羅的照片,相片上的女子淺笑若煙——那一刻我愛羅竟然覺得有些難過,隨即而來的是鼻子一陣酸楚。他給冷打了電話,在最後,他有些激動地說,我是認真的。
我愛羅在心裏說,不管是哪一次,都是認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光,都是認真的。
夏暮累得一屁股坐在手術室的椅子上,助理們圍著產房正在進行最後一步操作。夏暮揉了揉自己的腰,褪下手套擦去了額頭的汗珠——她有些欣慰地自嘲了一句,夏暮啊夏暮,你真是老了啊。
“夏暮部長,出來了!”一位助理轉過頭來喊道。
話音剛落,夏暮便聽到了孩子輕微的嗚咽聲,“快點,拍打那孩子的背!”
護士們在孩子的背部稍稍用力拍了一下,那寶貝猛烈地咳了一聲,然後大哭了起來——同時還有產房大門被人劇烈敲打的響聲。夏暮不禁莞爾,她走上前去,剪斷了嬰兒和母體之間的聯係,然後讓護士把孩子放進暖箱。冷似乎暈了過去,鬢角的發絲被汗水浸濕,臉上看起來有些蒼白,夏暮輕輕地擦了擦冷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吩咐護士把產婦送進監護室。
“喲喲,快看,是個可愛的女兒呢!”夏暮看著小暖箱裏的寶貝,真想把手指伸進去逗她一下。女孩子因為是早產顯得特別嬌弱,白皙的臉蛋上可以看見一些淺表的血絲。夏暮直起身,護士們拉開了產房的門,推著冷向外,傲君夫人激動地叫喊起來——不過被夏暮的助理攔在一邊。
我愛羅被夏暮領到暖箱跟前,裏麵的小寶貝似乎有些煩躁,小小的四肢扭個不停,嘴巴裏還咿咿呀呀地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句子。
我愛羅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暖箱裏的嬰兒是如此地小,我愛羅甚至覺得自己能用一個手指勾住她那袖珍的拳頭。小寶貝生的很白,臉頰上紅撲撲地可以看見小小的血絲,夏暮告訴我愛羅因為是早產還比較虛弱,在暖箱裏度過危險時期就會好起來。
讓我愛羅欣喜的是,小寶貝和他一樣有著火紅色的發——雖然隻有一點點發絲,但是那紅色鮮豔地耀眼。夏暮舒展了一下脖子,然後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她很是欣慰地說道,“砂暴的小公主啊——哎呦,快去通知手鞠。”
夏暮從抽屜裏拿出手機,然後撥了一個號碼。我愛羅可以聽見電話還未接通時的“嘟嘟”聲。“喂,哪位?”對方說道。
“老公主,你連我的號碼都忘記了嗎?”夏暮毫不客氣地和手鞠調侃起來。對方先是一愣,然後嗬嗬得笑了起來。夏暮突然想到,手鞠公主剛剛嫁到木葉那會兒,自己還是醫療部部長呢。“什麼事情呀?”手鞠問道。
“咳咳,”夏暮故作老成地說道,“我現在宣布,你的公主位置好讓開了啦。”
“唉?”手鞠有些不明白。夏暮朝著我愛羅做了一個“V”的手勢,繼續對電話裏說道。
“這是風影大人說的。”
“別蒙我,我愛羅最近又怎麼了呀,”雖然早已不在乎“砂暴公主”這樣的頭銜,手鞠還是有些疑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還有啊,我兒子都那麼大了,早已經不在乎了呀。”
“嘿嘿,其實,這回是風影夫人說的!”夏暮偷偷地樂了一回,她故作姿態地咳嗽了兩聲。我愛羅在一旁笑而不語。
“冷?”手鞠更加不明白了——在她看來,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似乎隻有以前那批老頑固做的出來。何況她在嫁過去之後就成為隸屬木葉的忍者了,無緣無故剝她一個公主身份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啊。
“哇——”夏暮的聲音似乎打攪了小家夥的美夢,暖箱裏的小寶貝毫不羞澀地大哭了起來。我愛羅皺了皺眉,他從來沒有和小嬰兒靠的那麼近,他甚至覺得自己任何一個動作都會給她帶來損傷一般。風影大人蹲了下來,從這個側麵可以看見小東西的眼皮一抖一抖地,我愛羅可以看見她有著和自己一樣碧湖般的瞳色——隻是沒有自己的黑眼圈。
“唉唉唉,夏暮,你到底在哪裏呀?”聽到小孩子的嚎哭聲,手鞠更加不理解了。她焦急地喊著夏暮,“你別逗我了,我可不想那麼早就更年期。”
“啊呀,要不是奈良先生強烈要求你把旭日扇放好,你現在早就是更年期啦!”也隻有這個專屬醫忍能和自己那麼沒大沒小,手鞠“哼”了一聲,“夏暮部長,我沒有旭日扇也可以扇飛你的!”
“唉唉,好啦,我怕你啦,”夏暮連忙軟了語氣,她頓了頓,然後對著話筒說道,“砂隱村迎來的小公主。”怕手鞠不明白,夏暮還是直白地加了一句,“冷生了個可愛的女兒。”
“真的呀!”頓時從話筒裏傳來一記高音,夏暮連忙把手機拿開,以免自己脆弱的耳膜被震破——話筒那邊傳來木玖的聲音,媽媽,你怎麼了,還有手鞠很是嚴厲地回了一句,小孩子別多管事,媽媽一會兒再來陪你玩。
夏暮知道手鞠一直很喜歡女孩子,但是如此誇張的激動也讓她有些吃不消。木玖已經九歲了,小兒子阿惜也會一晃一晃走來走去,然後扯著哥哥的衣角去外麵瘋玩。手鞠常常在半夜裏發自己短信抱怨兒子們的“累累罪行”,夏暮也覺得自己那會兒用著一種特婆媽的口吻在勸導手鞠。
“快快快,你快讓我愛羅聽電話!”砂暴的大姐很是激昂地從電話那頭喊過來。
我愛羅接過電話和手鞠聊了一會兒。夏暮調節了一下暖箱的溫度,然後吩咐護士送一些幹淨的床單去冷在的監護室。我愛羅掛掉電話,然後告訴夏暮手鞠和鹿丸要來一趟砂隱。
“她……不要緊吧?”風影大人的語氣中有著一絲掩藏不住的忐忑。他看著暖箱裏的女兒,小東西不停地蹬著腳,是不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夢呢?我愛羅不知道那麼小的孩子會不會做夢,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記得剛剛那一場和死神的較量。
“無論如何,”夏暮重新戴上口罩,“冷是早產,肯定會對今後有些影響——當然會比正常的產婦恢複起來慢。不過還是母女平安呢。”夏暮也不知道我愛羅說的“她”是指小冷還是這個窩在暖箱裏有點鬧騰的小寶貝,她笑了笑,“風影大人不必擔心,剛剛有對孩子進行一些簡單的檢查,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我愛羅點了點頭,他把手指貼在暖箱的玻璃上。裏麵的小生命似乎有了感應似的把身體側向我愛羅這一邊,然後伸出小手在空中亂抓——似乎在和父親打生命中的第一聲招呼。我愛羅輕輕地對著她說了一聲“乖”——在那一刻,夏暮似乎看見風影大人的眼眶裏積滿了淚水。
“真沒有想好取什麼名字?”手鞠拉開了屋子的窗簾。風影居的格局因為孩子的到來不得不做一些調整,“你也真是的,我侄女都快一個月了,你這個當老爸的連名字都沒有想好。”
我愛羅茫然地搖了搖頭,說實話,這個寶貝來得太驚險了——他無法想象要是那一關她們倆熬不過來,現在的他,又會是怎樣的想法。冷還住在醫院裏,夏暮交待說,小腿因為從資料櫥上摔下來有些骨裂,不管怎樣要這個昔日的學生老老實實地呆在醫院裏。冷不是很喜歡醫院的夥食,現在又被牢牢地看著不許溜出病區——我愛羅需要每天去醫院送飯。
因為砂暴公主的降生,長老們和上層都表示批給了我愛羅兩個月的半假期——風影大人在幾位暗部秘書的協助下多了許多自己的時間。
冷醒後的第二天,我愛羅去菜市場買了三個土雞蛋,賣菜大媽還硬是和自己客氣了一番,不光沒收錢還送了一塊火腿肉,叮囑自己給冷燉些大補的湯羹。一聽說風影大人親自來買菜下廚了,小攤小販們你送一筐青菜,我送一包豆幹——無七接到我愛羅的緊急電話,火速趕往西街,隻見風影大人扛著七八斤的蔬菜和幾大包肉類,胳膊還夾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
不用多說無七也明白這種情況是因何而起。
幹完搬運工的活兒,無七需要趕回暗部工作。我愛羅打電話給沉叔讓他幫著在百貨大廈買一隻冷櫃送到風影居。然而聽到門鈴聲拉開大門後我愛羅就再一次驚呆了——
別說是冰櫃了,就連烤箱、微波爐、新款式的餐具、榨汁機、豆漿機……甚至還有一家店送來了一個42寸的大彩電。我愛羅頓時語塞到不知道說什麼好,接過賀禮卡後良久,風影大人帶著一些不好意思的口吻說了一聲“謝謝”。
於是隻能花去一個上午的時間來安置這些熱心村民送來的禮物,我愛羅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砂隱村的人是那麼熱情——腦海中閃過妻子溫柔的笑容,那個再也普通不過的女子,博得了人們最真摯的一聲讚美,我愛羅突然想起來,在醫療部所有忍者中,隻有妻子的鼻梁上駕著一副度數不算低的眼鏡。
他想起有時候自己推門回家,餐桌上擺著一份冒著熱氣的便當,冷坐在床邊,正在翻看病人的化驗單;有時候自己困了,倒床就睡,半夜被自己不好的睡姿弄醒,也可以看見她閉著眼睛睡著了,病曆還在手上,燈也忘記關掉了。
我愛羅想著想著,聞到了一陣焦糊的氣味,低頭一看,原來是雞蛋煎焦了。他把焦掉的雞蛋倒進垃圾桶,結果卻怎麼也找不見鍋刷放在哪。
他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
“我覺得你真是個木頭。”手鞠毫不客氣地指責著自己的弟弟,“虧冷還一個勁地誇你做的菜好吃呢。”手鞠想起冷誇張的讚美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浸滿愛的便當,味道自然不能和別的相比,手鞠做了好幾年的飯菜了,一眼就能看出我愛羅把那餃子煎的外焦裏嫩——因為那些餡還沒有熟。
手鞠不知道我愛羅能做出這樣看起來“正常”的餃子要花多大的工夫,她甚至覺得自己無法去想象那種為心愛的人做事心甘情願的程度,我愛羅也好,勘九郎也好,甚至是自己——手鞠覺得自己也是個不可理喻的生物,明明一分鍾之前還被奈良父子氣得急火攻心,一分鍾之後又在思索明天為他們準備什麼菜式了。
“我想叫她,‘夕顏’。”我愛羅突然回過頭來對手鞠說。
砂暴的大姐自然知道這‘夕顏’的含義——那張遙遠的明信片上,少女用娟秀的字跡告訴我愛羅,她喜歡那種純潔樸素淡雅的小花朵,名叫‘夕顏’。
那時候的弟弟才十九歲吧?現在的我愛羅已經三十一歲了。手鞠打了一把小小的算盤——光陰荏苒之間,十年彈指,一期一會——我愛羅和自己也許都是幸福的,在光影婆娑的森林裏,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值得相守一生的精靈。
“真是好名字。”手鞠沒有吝嗇,讚許了弟弟。忽然聽到我愛羅的手機有些震動,風影弟弟接通了電話——“冷,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沒有,”妻子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我愛羅也很欣慰她恢複地不錯,“我想說,我想了個孩子的名字,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怎麼了?”手鞠問道。
“她似乎想了個孩子的名字。”我愛羅應了大姐一聲,隨即問道,“說吧。”
“啊,手鞠姐姐也在呀——是這樣的,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個晚上,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妻子孩子氣地重複了很多遍,像是在故意吊這邊人的胃口。
“想到什麼呢?”我愛羅笑著問。
“我想叫她,砂暴‘夕顏’,就是那個‘夕顏花’的‘夕顏’,”妻子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用很小地聲音說道,“我愛羅覺得好嗎?”
曾經一直認為愛情靠的是緣分的巧合,人和人之間的軌跡是靠著命運所篤定的——比如加流羅,比如夜叉丸。他曾經是固執地認為上天給了他一條畸形的路,走的磕磕絆絆,摔得遍體鱗傷。領導村子之後,他開始試著愛這個村子,然而更多的是處於風影的責任心。直到那一張明信片被送到自己麵前,少女羞怯的字跡傳達著淡淡的溫暖,他忽然覺得其實自己早已愛上這個砂隱村,隻不過不承認罷了。
然而對於她也是這樣的。
手鞠看到我愛羅沉默了很久,電話那頭的冷也沒有多說話,我愛羅抬起頭,然後對妻子說,“真的是很好的名字,就叫‘夕顏’吧。”
“真的嗎?”妻子興奮地喊了過來。我愛羅淺笑著“嗯”了一聲,他甚至是在期待著今後的生活了。
【番外1日子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