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四十二章 無憂亂點鴛鴦譜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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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皇城。宣事殿。
    無憂眾人見秋夜入來,皆起身相迎。無憂道人仔細打量他一番,哈哈兩聲笑道:“我道這東陽老賊有何能耐,難不成與玉崇真君同歸於盡啦!哈哈哈,秋夜,你不會把那老賊給藏起來了吧?”
    靈婺推了無憂道人一把,隻道:“臭道人,這會兒還說不吉利的話!適才是誰擔心來著?可別把秋夜師兄說壞了!”眾人聽言,不禁大笑起來,原來無憂道人大半天不見秋夜出現,還以為他著了東陽的道,正尋思如何尋他來著,這會兒無殤聖母倒是較為收斂些,隻微微俯身向眾人致歉,言道自身門人管教不嚴。
    無憂道人笑道:“無殤道姑莫要客氣,此次青丘城門一戰,眾人也算是認識啦!至於靈婺小兒嘛,老夫可是很欣賞啊!”
    靈婺撲哧一笑,衝無殤聖母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師姐,人家可疼著我呢!你就別老掃我興致了!”
    無殤聖母搖首淺笑,朝秋夜言道:“人家青丘儲君都還沒說話,你搶什麼風頭?”
    靈婺將秋夜一把拉前了些,一手搭在他肩膀處,隻道:“秋夜師兄就好比兄長,我這個做妹妹的說幾句瘋話總不打緊吧?你說是不是啊,師兄?”
    秋夜看看靈婺,又看看無殤聖母,心想靈婺小道向來口無遮攔,下山後沒有夏官郡主管製,定是惹禍連連。再者,瞧無殤聖母的神情,看樣子是想借此機會好好訓斥她一番。何知無憂道人見風使舵,哈哈大笑幾聲道:“誰稀罕做幹妹妹呀?小娃子該不是想留在青丘吧?”
    靈婺聽言,耳根子紅透了頂,指著無憂道人道:“瘋老道,你這話說得難聽!靈婺與師兄本就是老交情,還談什麼想不想留?”
    “哈哈,靈婺小兒這會兒算是不打自招了吧?”無憂道人拍拍秋夜左肩,又道:“老道為你賀喜啦!”
    秋夜心裏叫苦,忙道:“無憂道兄,這玩笑可開不得!”他與夏官郡主向來交好,怎好因為一點胡鬧言語從此心生忌諱?
    無憂道人卻是越說越起興,甩開英招的阻攔,又接著道:“哎呀,這有何說不得?你已是成仙之軀,自是不用煩惱修行之事,這下隻管封王治國,繁衍子孫好了,何需再替玉帝老兒孤守昆侖?你看小靈婺也沒說個不字,你瞎著急什麼?”言罷,又是一聲長笑。
    “老道兄也太無禮了,怎好拿別人的清白說笑?再者,玉帝乃眾仙之首,豈能有褻瀆之意?”無殤聖母幽幽說完,想將話題就擱此言罷。她將靈婺拉至右首,蓄意隔開二人,又接著道:“秋夜兄倒是出現得有些懸乎,不知那日入城後到底發生了何事?”
    “本座也甚是好奇。我看老兄你就先聽這一說,你那些話就先擱著吧!”英招順水推舟,這便將適才的浪尖給平複過去。無殤聖母向其微微點首,聊表謝意。
    秋夜淺笑道:“此事說來話長,請各位就坐,待秋夜向膳夫交代幾句,再與各位慢慢道來。”擺手示意讓眾人入座,他便行至殿外,拐進了右首的大理石廊道。
    這時,耳邊傳來一把女聲,也許是將嗓音壓低了許多,聽起來竟有些邪魅。“仙君,夢琴姑娘剛返回閣裏去了。”
    秋夜奇道:“卻是為何?”
    “這……”此人雖一直隱身對話,但言語中仍然聽出了尷尬之意。
    秋夜對他這位影衛的態度有些詫異,聽她這般難於啟齒,心想這事難不成與自己有關?“你直說便是。”
    “適才無憂道人一番話,她似有感觸。”
    短短一句話,任誰也聽出味道來。秋夜抬首半眯著眼,嘴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沉默片刻,隻道:“你先回閣裏去,有必要時,你可以現身。”隻聽得一聲‘屬下明白’,便再無聲息。

    青丘。皇城。珍水屏天閣。
    夢琴坐在石階上,手裏搖著一支長長的蘆葦,半倚在石欄邊賞景。昨夜與秋夜在墨圓殿中相遇,兩人待至雨停,其後便去往珍水屏天閣。子時,秋夜收到緊急通報,便事先離開。
    今日約莫辰時,她隨著廊道左拐右彎,本想借此機會好好看看這座宮殿,何知遇見幾位入宮麵見新皇的官宦。眾人見她乃是錦鯉之身,頓感詫異,畢竟青丘國為狐獸之都,一般宵小不敢越近,像她這般倒是從未見過。其一官員下令捉拿夢琴,好在秋夜及時趕到,這才免了一場惡鬥。
    夢琴自認她道行也算湊合,對付這班衛士是綽綽有餘,隻是她身在異國,不好折了秋夜的麵子。事後,秋夜自是沒說什麼,卻略顯慍怒,一路緘默至珍水屏天閣外,更淡然地拋下一句“沒事別亂跑”,便負手離去。她放心不下,當即跟隨其後,在殿外側耳傍聽,何知聽得無憂道人一番玩笑話,便徑直回了閣裏。
    原先她是有些生氣的,這會兒呆得久了,怒意竟漸漸消融在冰涼的風裏。拋開了手中的蘆葦,她便要再次步出院子外。左腳方要邁出去,卻又縮了回去,她對著半空說道:“你跟著我,這不打緊,可現下你想用封印阻攔,也不怕自己受傷嗎?”
    “屬下職責所在,還望姑娘海涵。”一把圓潤的嗓音在空中響起,便是適才隱身與秋夜對話的影衛。
    夢琴淺笑道:“你既然是秋夜的影衛,那一定認識冰翼吧?”
    隱身的影衛回道:“冰翼是屬下的師兄,屬下自然認識。”
    “那你可知他此刻在什麼地方?”
    “請恕屬下無可奉告。”
    “無妨。”夢琴走到院中石台上一坐,將雙袖甩了甩,說道:“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叫雲姑。”
    夢琴聽她名字甚是好聽,偏頭尋聲又問:“可是天上的雲,姑娘的姑?”
    “正是。”
    夢琴淺笑道:“有那麼好聽的名字,定是個很好的姑娘啊!雲姑,你何不現身?你看這院子裏也就你我二人,你再隱身,我這看起來不就像個傻子了嗎?”她指向眼前毫無人煙的院子裏,多少有些落寂之意。
    話音剛落,院子前落下一道黛色的影子,雙袖為暗黑色澤,頭上雙髻往下微垂,前後皆有青玉簾步搖鑲飾,宛若水晶雨簾般落下,煞是好看。夢琴仔細打量她一眼,隻見她唇瓣小得可人,柳眉鼻挺,雙眼略顯慵懶之態,卻又不失靈氣。“雲姑,你長得真好看!可怎麼就穿得一身黛色,若換個桃妃色的衣裳,定是個大美人兒!”
    雲姑聽言並無多大感觸,神色更顯得極其冷靜,她微俯了身子道:“夢琴姑娘何必拿雲姑笑耍?這身衣裳是雲姑主人所贈,說什麼也不能丟了。”
    夢琴微感詫異,隻道:“秋夜不是你的主人嗎?”
    雲姑搖首道:“雲姑先後侍有五主,仙君為雲姑第五個主人。”
    夢琴聽言,再沒說話。一個妖精能先後侍有五主,實在不易,但以她年紀相言,倒不像有千年道行的精怪。夫子曾提及萬妖修行之事,但凡蛇類,其修行之速為萬妖之首,食其內丹可速增道行。雲姑年紀最多也不過五六百年,何以修得一身渾厚妖氣?她心裏尋思,莫非走了捷徑,弱肉強食?亦或是,有高人為她傳輸了法力?
    “仙君來了。”雲姑呢喃一聲,便隱身退開。
    “誒,你躲什麼呀?”夢琴詫異地看向雲姑適才所站的位置,如今已是空無人影。秋夜的影衛,她見過幾個,對其主極其遵從,但不至於畏懼,這雲姑對秋夜卻顯得特別忌憚。心裏正感疑惑,這時卻瞥見一雙銀紋白靴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她冷哼一聲,徑直坐回了適才的石台上。
    秋夜見她一副嗔怒之態,嘴角笑意更深。她能發脾氣,這代表她已經接受了現下的狀況,更重要的是她能在乎自己。對於這一點變化,他既欣慰,又高興。也許在她內丹沉睡的那段時日中發生了很多事情,以至於他們彼此的腳步因為間隙的落差而還未協調對正,但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他遣散了院前的雲姑,繼而坐到她身後,無力地歎了一口氣。今早擺脫無憂眾人的糾纏後,他替眾人安排好衣食住行,其後又麵見了季申與狐憂奇二人倚重的數位官宦,調整朝中事務,這會兒已是疲憊不堪。“我一個大活人在此,你總不能無視我吧?”莞爾說著,將身子微微靠在了夢琴背後,何知她故意側身一斜,差些將這位堂堂的玉崇真君摔下了石台。
    “這是怎麼了?”秋夜問道,神情顯得有些委屈。
    夢琴原來就在氣頭上,之前不過是和雲姑閑聊才暫時將事情擱置一邊,如今當麵見著,心裏頓時躥出一把火來。“還問我怎麼了?怕我無視你,那你去找那位仙子好了!不是有什麼英招無憂替你主婚麼?還來找我作甚?”
    秋夜倒沒反駁,臉上的笑意未褪,依舊緘默。
    夢琴不待他回應,接著又道:“再者,我又不是個三四百年道行的牛犢,你未現身之時我都活得好好的,不過離開了一下,你衝我生什麼氣啊?難道那幾個小狐狸我還對付不了麼?什麼季孫柏和鬼麵人,我還不是一樣逃出來了麼?”話音剛落,她微微輕喘,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現象,加上適才說話過於激動,頭也有些暈眩。
    右手被輕巧地牽了過去,夢琴怒視著身前依舊笑意盈盈的秋夜,雙頰氣得有些漲紅,這時卻見他莞爾道:“說完了?”深邃的眸子間柔情婉轉,指腹輕微摩挲著她的手心,似要將她所有的委屈都消融在這柔和的力道中。她原來還想說什麼,這下卻又說不出口了。
    秋夜將她拉至身前,娓娓說道:“我知你在南下的路上碰到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去應付,可你我能在青丘相遇,已是天大的僥幸,我萬不可再讓你涉險,尤其是在我管轄之內。”
    “再者,你向來心善,寧可自咽苦水,也不與他人分享,這委實不妥啊。如今你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很是高興。”
    蟬翼般的睫毛不停撲閃著,夢琴微微垂下頭來,是以躲避他眼中的關切和柔情。這樣的他,總讓自己覺得愧疚。這一路上有冰翼和七俏相助,自是聽他指令行事,她又何嚐不知?若真讓她一人南下,這會兒恐怕早成了魔城裏的孤魂野鬼。
    她正自思忖,忽感右手被悠然鬆開,眼前白影一晃,腰身已被攬緊,霎時一陣天旋地轉,待回過神來,二人已進入閣樓之中。“先別出聲。”秋夜低聲言道,朝閣外仔細瞧了一眼,便又拉著她徑直步入了書齋。
    這間書齋設置不大,三壁環有簡牘繡品,角落置有案幾軟墊,屋內竹香飄溢,甚為雅致。
    這時,前廳傳來咚咚幾聲,聽起來倒像是利器射中屏風的聲響。夢琴心裏尋思,外頭來襲的是她的仇家,還是秋夜的仇家?看他膽敢在皇城裏逞凶,卻多半是早已在城中伏擊之輩。
    秋夜將牆上五支繡花針依次拔下,隻見石壁上的書櫃向內一滑,露出一條漆黑的暗道來。他見夢琴袖口滑出一顆光亮的黑石頭,是已準備拋將出去,忙催道:“你打不過他,這還不進來?”不由她分說,便已拉著她臂膀進入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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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此文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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