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綽，你到你怎麼了？”獨鳶被拉在身後，手腕生疼。
    獨綽上氣不接下氣：“姐姐，臭蜘蛛快來了，快跑！”
    獨鳶不明白：“你怎麼知道，昨夜你和小紅不是去把他們引開嗎，他們又怎麼會找來？”
    獨綽半天沒言語，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獨鳶這三個問題，說是紅哥哥就是阿斑哥哥嗎？說阿斑哥哥想讓他們死嗎？可為什麼？七彩境垮掉後阿斑哥哥為什麼沒事？這些事像一團亂麻攪拌著他那本來就天真的大腦，心煩意亂，心驚肉跳。
    “你說話啊！怎麼又啞巴了！”獨綽的沉默讓獨鳶又氣不打一處來，她使勁掙脫獨綽，“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我沒發瘋！”獨綽吼了回去，把獨鳶嚇怔了，她從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獨綽，像一頭隱忍已久的小獸，等待它最初的一擊。
    “是阿斑哥哥，他把蜘蛛引來了，我們已經耽擱了一晚上，再不去南海就死路一條了！”
    “阿斑？他還活著？他怎麼把蜘蛛引來，他不是該保護我們嗎？獨綽，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現在再不走就真的完了！”獨綽急得拉起獨鳶。這樣認真的樣子讓獨鳶不敢拖延，反而跑得比獨綽快了許多。
    隨著他們不斷朝南奔跑，森林裏一股腥味越來越濃，腳下的土地也越來越崎嶇不平，巨大的岩石不時出現，土壤也隱隱發紅。
    “阿綽，你聽。”前麵，獨鳶停了下來，一臉的驚喜莫名。
    獨綽凝神細聽，空中有一種陌生的，像是水在湧動的聲音“嘩嘩”作響。雖然聲音還很小，但那背後似乎蘊藏著毀天滅地的能量，這是用多少水才能發出來的聲音啊！恐懼突然一掃而光，獨綽雙眼放光，一臉的驚喜，這就是大海的聲音嗎，寬廣、澎湃、震懾人心。南海，他們終於要到南海了。
    “姐姐，這是大海的聲音，我們終於快到了。”
    獨鳶也是一臉興奮，逃了這麼久，他們馬上就安全了。
    希望給與的力量是無窮的，獨鳶和獨綽仿佛疲憊盡去，帶著走入天堂般的心境朝心向往之的地方狂奔而去。
    路途越來越顛簸，地麵上慢慢出現了小土堆、山丘，後來竟然有百丈高的山連綿起伏在眼前。他們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慢了，不隻是路難走，更是被一種巍峨的氣勢所震撼。
    崇山峻嶺，巨人般守護者一方土地，那力量有種撼天動地的美感，在七彩境那樣夢幻到有些陰柔的地方，是缺少這種力量源泉的，這就是上位者的姿態。
    很快的，獨鳶和獨綽進入了一個小山穀，周圍被山環繞，隻有一前一後兩個小小缺口可以通人，海浪聲越來越響亮，並且在山穀裏形成獨有的回音，一聲一聲像是碰撞在人的心上，對麵的缺口處，依稀可以看到不斷起伏的藍色。
    那，那是，海……
    “姐姐，隻要，隻要過了這裏，我們就到南海了。”因為激動，獨綽的聲音有些顫抖。
    “對，海，藍色的海。”
    缺口處窺見的大海如藍色的精靈，閃動、跳躍，每一次拍擊海岸都像是有力的脈搏，呼吸、咆哮。
    這就是海，他們追尋了許久的海！
    “走。”獨鳶咽了咽口水，兩人都靜靜地踏向那片汪洋，似乎連腳步聲都會驚擾這藍色的精靈。
    隨著腳步的踏近，海水的味道像融進了嘴裏，獨鳶深吸一口大海的氣息，慢慢向缺口處邁去。
    隻要一步，踏過這一步！
    可是，
    她失敗了。
    “嘭”，毫無征兆的，獨鳶被一股大力反彈了回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獨鳶驚異地看著眼前的虛空，爬過去用手觸摸，觸手溫熱，這個缺口竟然被下了結界！
    “結界，這怎麼會有結界？”獨綽用力拍打，可這結界雖然虛無，但卻銅牆鐵壁一般。
    “我來！”獨鳶推開獨綽，閉目捏訣，隨後雙拳推出，大喝一聲“破！”
    “轟”，整座山穀都抖了一抖，可這結界卻巍然不動。
    這……
    “該死的，打不破你這結界，我就把這裏夷為平地！”獨鳶壞脾氣上來，開始朝周圍亂轟，頓時煙塵四起，飛沙走石。
    “姐姐，住手，快住手。”獨綽勉勵阻攔，可他一向攔不住，隻能任由獨鳶弄得地動山搖。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看你倆還往哪裏逃！”慌亂間，隻聽一蒼老聲音從山頂響起。獨綽和獨鳶的心髒瞬間揪在了一起。這聲音他們在七彩境聽過，是蛛皇族的大長老！
    人世間有許多時刻令人轟然倒塌，但我想，最大的悲哀不是絕望，而是失望。
    山穀中煙塵簌簌落下，空氣逐漸澄明，山穀的一頭，獨綽和獨鳶相依站立，山穀那一頭，四個人影，高矮胖瘦，靜默如山。
    “能讓我們四大長老全體出動，你們兩個小東西也真是有些本事了。”四人中最高的那個徐*，三步停止。
    高長老紫衣長衫，須發皆白，一派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形象。
    “咦，”他眉頭微皺成川，“你們那個朋友呢？”
    獨綽道：“他走了。”
    “嗬嗬，走了啊，可惜，我還沒向他道謝。”看著獨鳶有些不明白的神色，他又解釋道：“多虧了他釋放的毒液，否則，不等我們找到你們，你們就到了南海了。”
    “什麼！”獨鳶大驚失色，轉頭看向獨綽。獨綽一臉落寞和委屈，顯然他早已知道。
    “你！我就說過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非得跟著他，現在好了，給人買了還幫人數錢呢！”
    獨綽憋得臉通紅，卻還是聲聲狡辯：“不！阿斑哥哥是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阿斑？”獨鳶不懂。阿斑早就死了。
    “好了，想說話的話，到了地府時間足夠，現在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把盤古玨交出來。”胖長老幽幽說道。
    獨綽和獨鳶回過心思，獨鳶喊道：“我們沒有盤古玨，你就算殺了我們我們也是沒有！”
    “可是如果連七彩鱗蛇的繼承者都沒有盤古玨，那誰會有呢？”
    “我不知道，”獨鳶心煩意亂，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是阿斑，一定是阿斑拿走了盤古玨！”
    獨綽心中一驚，怎麼會是阿斑哥哥嗎？
    “阿斑？”高長老微微眯眼，“可是那條赤蛇？”
    “嗯。”獨鳶點點頭。
    “嗬嗬，小姑娘，你和你父王真像，當初在七彩境他也是用這招來騙我們的，結果趁我們追那條赤蛇的時候開啟了永墮之門，送你們出了七彩境，我們可是差一點就死在那裏麵了。”
    “什麼？”獨鳶和獨綽不可置信，他們從不知道七彩境最後發生了什麼，而他們的命竟然是建立在阿斑的犧牲之上的。
    “那阿斑哥哥呢？”獨綽著急問道。
    “七彩境覆滅，他還能怎麼樣？”
    “這……”獨綽不可置信，阿斑哥哥一定活著，不然紅哥哥又是誰，那言語、氣味，他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好了，時辰不早了，把盤古玨交出來，不然，你們就跟我們回去吧，也許我可以讓你們不死。”
    獨鳶冷笑一聲，“你會這麼好心，看劍！”
    白芒一閃，一把七彩蛇形長劍已出現在獨鳶手中，獨鳶右腳跺地，向高長老猛衝過去。
    “嗬嗬，雕蟲小技，老二，抓小的，老三老四，守住缺口！”高長老一聲令下，矮長老如彈丸一般，朝獨綽撲來，胖瘦長老則一前一後將山穀封起來。
    長劍帶著與空氣摩擦的尖銳聲快速逼近，高長老右手紫光大放，瞬間便將其籠罩其中。突然，高長老右手一甩，一張直徑五米的蛛網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獨鳶雙眼微眯，將所有力量灌注在劍上，劍刃鋒利，與蛛網相交竟然發出“叮”的一聲。
    沒想到這個蛛網堅硬似鐵，獨鳶雙掌用力一拍劍柄讓蛛網無法前進，自己反而向後飛去，淩空一個翻身落在獨綽身邊，在矮長老到來之際拉起獨綽向出口跑去。
    獨鳶從來都是一個聰明理智的人，她現在的任務不是和四大長老戰鬥，她也打不過他們，她現在要做的隻是從結界裏出去，隻要跨過結界，那就再也不用怕這些臭蜘蛛了。
    “獨綽，打結界！”獨鳶大喊一聲，將獨綽扔向瘦長老，同時雙腿轉換成蛇尾，將瘦長老緊緊縛住。
    “哼，倒有些小聰明，不過你們也太天真了。”瘦長老冷笑一聲，身體突然發出噼裏啪啦地爆裂聲，隻見他的身體兩側突然有很多的突起，這些突起慢慢變大變長，“蹭”的一聲，化成了根根長矛。
    “啊！”獨鳶痛苦的大叫，身體一陣痙攣，一根長矛已經從她的蛇尾裏透體而出，掛著*的鮮血，滴滴答答。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一個墊背的！”獨鳶臉色蒼白，眼睛裏閃爍著怨毒的光。她死命地纏緊瘦長老，雙手從傷口處狠狠一抹，然後交叉結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血界！”
    一道紅光突然衝天而起，一麵巨大的屏幕出現在獨鳶身前，將他們與三位長老分割開來，“轟”兩道聲響響起，前麵，三位長老撞在結界上，後麵，獨綽眼見獨鳶用出血界，紅眼猛地朝後方的結界撞去。
    地動山搖，連遠處的海似乎也受波及而咆哮起來。
    “好厲害的丫頭，你竟然開啟了血界！”瘦長老霎時大驚，隨即卻冷笑道：“哼，血界再厲害也隻能守，我就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獨鳶臉色微白，反手一拍胸，又一口血“哇”地吐出來，噴在前麵的結界上。瘦長老說得沒錯，血界隻是在敵人與自己隻見劃一道屏障而已，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是用的法子。血界無人可破，卻必須以自身血肉為引，結界可以永存不除，直到血盡人亡，而且，就算不死，也會壽命大減，可是，可是，她已經別無他法。
    結界外，三大長老站在一旁，也不采取什麼舉動，隻是看著結界裏的姐弟倆做垂死的掙紮。瘦長老雖被纏住，其實隻要他的蛛腿一切，獨鳶就會被攔腰斬斷，可他隻是在一旁默默看著，仿佛要等她鮮血流盡。
    “姐姐！”獨綽眼中如血，使勁撞著山口中的那道結界，手上，額頭漸漸有血流出，流到眼中，流到嘴裏，可他一點也不想去擦。也許，他也想和姐姐流相同的血。這是他姐姐，在用命給他們爭取時間的姐姐，他不能像以前一樣沒用，什麼都靠著自己的姐姐。在七彩境，他永遠是落後的一個，逃亡時，他永遠是個累贅，現在，就靠他把麵前這普通的結界打開的時候，他卻連這都辦不到！
    “阿綽，快，快，我要堅持不住了。”獨鳶的臉已近似透明，連傷口裏血流出的速度都在減緩。
    “姐姐，姐姐……”獨綽腦海一片空白，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了麵前的那一道結界，而他隻是在機械的重複，嘴裏又腥又鹹，已經分不清那是血的味道還是淚的味道。姐姐，父王，母後，他永遠隻能拖別人的後腿嗎，他永遠隻能受別人的保護嗎，他永遠隻能這麼沒用嗎，所以，姐姐才那麼討厭他，阿斑哥哥也放棄他了。可是，現在，姐姐在拚命著，她在拚命保護自己！
    遠處的山頂，一個黑影悄然佇立，看著下方的困獸。
    阿斑抬起頭，仰望天空。
    海邊的夜空要更璀璨嗎，為什麼這些星星這麼亮，像眼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