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玨卷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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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喜歡用老天爺是公平的這句話來安慰那無法滿足的空虛,平複心存的嫉妒,為自己的失敗找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可獨鳶知道,老天根本沒有公不公平,一切的平等隻是自己創造的。
在獨鳶化形後的十三年生命裏,她的每一天隻是為了平等而努力。
哪怕她已看似至高無上。
天地三界中,七彩鱗蛇是一個獨特的存在,是妖卻可稱之為神。他之所以是妖中的貴族,不隻是因為千萬年來依附於南海龍族,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有天地至寶盤古玨。
盤古玨作為上古遺物,其中含有的混沌之氣是世間僅存的三處之一。因為有盤古玨,所以七彩鱗蛇的族人能以比他人快十倍百倍的速度修煉。像獨鳶,被稱為七彩鱗蛇一族的天才,她在蛇蛋裏孵化了不到百年就直接破殼化形而出。那時的她像個英雄,承受著所有人的讚美和朝拜。獨綽雖和她一同破殼,卻是在兩年後才化成人形。獨鳶一直以為,她是最好的,父王母後乃至所有人最喜歡的是自己。可現實如一盆冷水讓她清醒。
她十歲時,父王和母後將獨綽選為了七彩境的繼承者。其他人也將獨綽視為真正的主人,究其原因隻是因為獨綽是男子,而獨鳶,不過是個小姑娘,一個始終要離開家的小姑娘,哪怕她天賦異稟。
可獨鳶不甘心,為什麼是個女孩兒就一定要被放棄,為什麼她將來一定會離開七彩境,她可以留下的,就算一輩子守護七彩境終老於此她也別無怨言。她努力修煉,廢寢忘食,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人們回心轉意。可換來的隻是一句“獨鳶,你要保護好獨綽,哪怕自己死也要保護好獨綽,他是七彩境的希望”。
希望?獨綽是希望,那她是什麼?獨綽已經有一個傻阿斑保護,她呢,隻有自己。
於是,獨鳶疏遠所有人,恨獨綽也恨自己。
她從小就明白了,獨鳶是隻有自己的獨鳶。
東方的天際那顆北極星還在閃耀,以前在九幽冥淵的時候從未發現原來黑夜也可以明亮的這般好看。獨鳶整理了一下身後的草地,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人界有種說法,每顆星星都是一個死去的靈魂,不知道父王和母後屬於哪一顆。如果他們真的在天空注視著所愛的人,他們會不會為弟弟擔心,會不會為自己擔心,會不會恨自己。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現在為什麼偏偏又想起。
意外地,腦海裏浮現出那個隻比她大一點的孩子,總是安靜地,忠誠地跟在獨綽身邊,用盡全部的精力做好一個護衛該做的事,雖然名義上他是自己的哥哥,可有多少人真的把他當成七彩境的少主人呢。當做親哥哥也畢竟是當做,並不是真實的。而自己每每遇見他,總是說不出的憐憫,不隻憐憫阿斑,也在憐憫自己。
在這個公主可以隨意丟棄,而王子卻重如泰山的世界,獨鳶就是這麼憐憫著自己。
突然不遠處有木枝折斷的聲音,獨鳶的思緒拉回,全身繃緊,凝神視聽。
兩個腳步聲,一大一小。
她鬆了口氣。是獨綽回來了。
獨綽見獨鳶躺在一邊,慢慢走了過去。
“姐姐。”耳邊傳來獨綽試探性的叫喊,獨鳶閉上眼假裝睡覺,不想理他。
阿斑走過來,對獨綽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外麵守著。”
“嗯。”獨綽點點頭,在獨鳶三步外躺了下來,怔怔地盯著獨鳶的背影,不一會似也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
深夜,阿斑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著萬米之外的星空,。
南海不遠了,若能仔細聞聞甚至都可以在濃鬱的樹木味中分辨海水的鹹腥。目的地即將到達,可他卻還沒有找到心中的答案,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那個書店裏的女子,他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將盤古玨交給了她。這是怎樣一種心態,他也無法理解。也許隻不過想求得一種變相的解脫。
盤古玨,神人魔三界傳說般的存在,裏麵的混沌之氣甚至可以讓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畜生修煉成驚天地般的存在。也許就是因為這混沌之氣太過稀有,本不該落入像他們這類族人的手中,本身實力並不多麼強大卻還要受人覬覦。可貪欲並不是人界的特產,神界,妖界都有,世界本就相同,隻是其中的物種不一樣罷了。
隻是,再珍貴的東西也總有消失的一天,時間之輪照舊轉動,完全不影響其他稀世珍寶的再度出生,在盡頭回望,原來一切,不過如此。
盤古玨不管對其他人來說是什麼,對於他,那隻代表毀滅和痛苦。
阿斑自嘲地笑了笑,終點即將抵達,很多事該有個答案了。
他慢慢*懷中,將那個玉瓶取了出來,小半瓶汁液如黝黑的深潭,在黑夜裏發散著詭異而危險的氣息。
手勢稍稍傾斜,“嗒”“嗒”,綠色的液體像是衝破大壩的洪水,先是滴滴滲漏,後是傾巢而出,直至空無一物。
“啪。”手指鬆懈,玉瓶跌落在草叢中,阿斑沒有焦距的眼神對著萬米星空。
“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吧。”
東方泛出魚肚白的時候,獨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他坐起身,習慣性地叫道:“紅哥哥,紅哥哥。”可是不同於往常,這次回答他的隻有清晨的寂靜。
獨綽舉目四望,滿滿的都是樹,一個人影都沒有。他突然一個激靈,困意全消:“紅哥哥!紅哥哥!”
阿斑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獨綽急得全無章法,跑到獨鳶身邊使勁地把她給搖了起來。
“你做什麼!”獨鳶猛地起身,氣急敗壞地一甩手。自從逃命以來她每晚都睡不好,雖然後來來了個什麼小紅,可她打心眼裏不信任他,每天她一樣提心吊膽,警覺之意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昨晚也是知道自己再也堅持不住才昏昏睡去。現在被獨綽這一鬧,起床氣全上來了。
不同於以往,獨綽這次沒被獨鳶嚇到,“姐姐,紅哥哥……紅哥哥不見了!”
“紅哥哥?不見?”獨鳶一下子清醒了,“什麼!”這個人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這麼突兀。
她站起身,環顧四周,獨綽一直在身邊嘰嘰喳喳,著實讓她煩,隻是出了獨綽,真的沒有第三個人了。
心中掠過一絲惶恐,這幾日,雖然她從未完全相信過小紅,可也在慢慢鬆懈,這個憑空而出的人她一直看不透,卻總是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乃至於無論怎麼設防,卻始終鬼使神差地跟著他。現在他不知為什麼走了,獨鳶有一瞬的茫然無措。
“別吵,我們……先等等吧。”也許,他是去找吃的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獨綽和獨鳶坐在原地,昨晚的篝火早已化成一堆灰燼,像極了他們此刻的心情,殘冷無望,燃盡一切生機。
天陽自東邊移到頭頂,時間在這裏似乎格外快速。也許是承載了一種期望,一種目標。獨鳶知道一旦壓力回歸,那不會是單純的背負,而是二次傷害後的難以承受。所以,她希望他回來,自私的為她背負起一切。
“姐姐,我們走吧。”正午,當腳下的影子縮成最短的時候,獨綽站了起來。
“走?你不等你的紅哥哥了嗎?”獨鳶冷嘲熱諷。
很奇怪,這次獨綽卻很淡定:“不等了,路是我們的,他本就沒必要留下來。”
獨鳶皺眉盯著他,獨綽稚嫩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一種叫做平靜的神色。平靜的無悲無喜,也沒有怯懦,有的隻是類似於洞察一切的了然。
“你真不等了?”獨鳶試探性地又問一句。
獨綽搖搖頭,徑自向南走去。他要去哪兒,南海。可對他來說,南海也隻是一個名字而已,隻是兩個字拚在了一起。內心茫然無所知,因為沒有內容,所以這般鎮靜。紅哥哥終於不告而別了,可一切本就該是自己承擔的,七彩鏡裏他已做到了最好,保家衛國,這是自己的責任。
隻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現在要離開,為什麼,阿斑哥哥?
四
驕陽似火,似乎在釋放夏日最後的生命。
獨綽低頭在前麵走著,獨鳶默默跟在身後。以前的日子哪怕多危險但隻要獨綽的嘴不閉上仍會覺得有希望,可現在,他也這樣反常地沉默。這死寂沉沉,讓人覺得比死亡更恐怖。
很多時候打倒我們的,隻是自己。
獨綽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獨綽沒回答,而是看著不遠處發呆。
“你又怎麼了!”獨鳶煩了。
突然,獨綽猛地回頭,驚恐地盯著獨鳶,半晌,他吼出一個字:“跑!”
“什麼?”獨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獨綽拉起,拚命似的一路向南。
獨綽滿臉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害怕還有些許不解、痛楚,獨鳶的手被拉得生疼,那是一種求生本能發出的力量。
就在剛才,他看到不遠處的一方草木焚為灰燼。
那樣子,和昨晚見到的一樣。
阿斑哥哥,你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