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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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在蝶衣的輕喚聲中起床洗漱,沒有過多耽誤便立刻上了馬車。
一路上有若水相隨,勝卻十數鐵騎。
赫連鈞再也不在我身邊打轉,自從有了若水之後,他的眼睛便粘在若水身上取不下來了,如此倒是讓我耳根清淨不少。
今日出了大夏的南漠關,李振睿便很難再擒拿我了。
一路行車顛簸,我早已疲憊不堪,用手摸了摸身下,濕濕的卻不是血。
羊水破了。
壓下心中的驚慌,直到過了關口行至賀山腳下,我麵上依然溫和如初。
車攆又是一個急促的停頓,我的腹中突然一疼,持續的時間不長,但我的不安卻逐漸加劇。
偏過頭對蝶衣道,“外麵怎麼了。”
蝶衣還未回答我,卻見有赫連鈞的一個護衛飛快跑到他麵前稟報道,“皇上,不好了,南漠關的守將帶著一支軍隊追來了。”
赫連鈞臉色大變。
連日大戰,他身邊已不剩幾個人,隻有過了這賀山他才有能力與李振睿派來的追兵對抗。
然而,賀山還沒過。
赫連鈞沒有猶豫太久,一聲令下,欲上前與守將的追兵廝殺。
我連忙讓若水攔住他,有些費力地從馬車中出來。
赫連鈞納悶地看著我慢慢朝追來的守將走去,想攔住我卻被若水阻止。
快馬趕來的追兵一看見我便下了馬,為首的將領沒有絲毫停頓地飛快地向我跑來。
“夕顏。”久違的聲音,熟悉的臉。
李旭若一身戎裝,已沒有過去半分瀟灑王爺的模樣。
“我猶豫了很久。”看見他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冒著違抗君命的風險來助我。”
“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夕顏。”李振睿上前一步,想擁抱我,但看到我此刻的體形,隻好按住了我的肩,“過去是我負你,以後不會了。”
我抬起頭對他感激地微笑,但還是搖頭道,“我請你幫忙,不是想著未來與你在一起。”
“我與你早就過去了。但我欠你的人情有機會一定還你。”我沒有過多遮掩,直截了當地將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不希望因為此時的困境而與他虛與委蛇去欺騙他。
李旭若滿眼的歡喜頓時凝固了,過了好久才歎息道,“好,我知道了。”
他收回搭在我肩上的手,忍不住有些委屈,“我們快兩年未見,你也不問我的好,開口便說這些傷人心的話。”
我被他的神情逗樂,心情也好了不少,想來他一個人在這裏定然孤寂,便也軟下了心,對他拱手作揖,“好,是我的錯,還請子昂兄恕罪。”
我們一路說笑著走向赫連鈞,他一臉的震驚下還有抹玩味的笑容。
“謝無歡,這不會是你的老相好吧?”
李旭若高興地挑挑眉,我卻沉下了臉,“這一路辛苦皇上護送,北梁我就不去了,皇上一路好走。”
我對他揮揮手,赫連鈞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猙獰,“謝無歡,你什麼意思?”
李旭若尚對謝無歡這個名字有些反應過來,但此時無人替他解答這個問題。
我勾唇一笑,“梁王不會真以為我謝無歡會蠢到入北梁為質吧?”
赫連鈞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所以朕現在沒用了,你便打算一腳踢開?”
“皇上別這麼說嘛。”我對他輕輕笑了笑,眨眨眼道,“至少我幫你找到了若水啊。”
若水默不作聲,雖早知道我的計劃,但亦在暗處狠狠地捏了下我的手臂。
我咳嗽一聲,笑容變了形,繼續說道,“現下時間不多,我們就此別過,如何?”
赫連鈞不甘地看著我,亦知道此時已沒有辦法阻攔我,隻好憤憤不平道,“謝無歡,這筆帳朕下次再與你算。”
“好。”我點點頭,微笑道,“我等著。”
如果我能過得了今天,如果我還有下次的話。
但今日注定是我的大劫日。
我剛一坐到馬車上,大隊人馬便趕到了賀山下。
這批人馬與之前的都極為不同,我坐在馬車上都能感到地麵因它而震動。
掀開車簾一角,我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遠遠看去整齊劃一而不可計數的大夏士兵,步兵騎兵,箭弩盾槍,甚至還有戰車。
這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如何做到?
黑色的汗血寶馬一聲長嘶,馬上的男子金甲戎裝,氣宇軒昂,威風凜凜,正是大夏的君王李振睿。
我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眼陡然跳得厲害,但緊隨而來的陣痛卻讓我慘白了臉。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生?
我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身體。
“梁王,別來無恙。”李振睿冷冽的聲音響起。
“哈哈,夏王這不會是來送朕的吧?這怎麼好意思。”赫連鈞打著哈哈,而一邊的若水則抽出了隨身佩戴的竹劍,毫無懼色地看著李振睿。
“朕的來意你應該清楚。”李振睿以睥睨天下之眼俯視麵前的眾人,氣勢凜冽,“放人,否則朕踏平你北梁。”
赫連鈞白了臉,神色很是難堪。同是帝王,但在李振睿麵前他卻矮了一截。這不單單是馬上馬下之分,更重要的是閱曆和氣勢的差異。
這世上沒有人敢這樣與梁王說話,但是自李振睿口中說出,卻無人敢有異議。
三國的霸主名副其實。
“夏王誤會了,不是朕扣住了你的南山君。”赫連鈞連連擺手,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旭若道,“是你的南山君要跟著這位風流王爺走。”
赫連鈞終於找到了報仇的機會,頗為得意地對我挑眉示威。
李振睿將目光投向李旭若,質疑中又透著警告,“真的?”
李旭若沉默了片刻,後退了一步向李振睿俯首,“皇兄,還望你成全。”
李振睿臉色變得鐵青,不再看李旭若,隻對著轎中的我大聲道,“謝淩熙,你就是為了與恒王私奔,所以離開朕,是嗎?”
我閉上眼,感覺除了難以忍受的陣痛,還有無邊無際的頭痛。
盡管我已經與李振睿兵戎相見,但平白落下這樣的罪名,我也是不能忍的。
我示意蝶衣掀開轎攆,在轎中與李振睿遙遙相望。
我的眼睛穿過無數人叢與他對視,回得很平靜,“我離開,隻是因為你,與任何人無關。”
汗血馬上前了一步,李振睿的怒容清晰可見,“你為何要離開?朕對你不好嗎?”
我偏過頭不再看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可以回答一天,可是此刻我卻沒有半分想回答的欲望。
“你回來,朕可以既往不咎。”李振睿緩緩呼出一口氣,語氣放緩了些。
汗血寶馬有些焦躁地在草地上轉來轉去,似在等待我的答複。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的答複。
人山人海的山腳下,此刻卻分外安靜。
我想起了自己那天在夕陽下一個人孤獨地哭泣的背影。那種痛徹心扉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傷痕,永遠都無法痊愈。
李振睿永遠不會明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給我的隻有最深的傷害。
我不想再重新開始,這樣的傷我不想再嚐試第二次。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振睿,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即便我死,也絕不會再回去。”
李振睿握著韁繩的手一收,汗血寶馬嘶鳴聲震懾了整個山間。
他的眼神如寒冰一般,直直地向我射過來,“謝淩熙,你真是好樣的。”
倏爾又嘲弄道,“你以為你逃得了麼?朕已經封鎖了國境,北梁和西秦都無法派兵增援。”
“你們此刻又被困在山腳,朕看你如何逃脫!”
我看了眼此刻的局勢,也深感無奈。
李振睿的兵馬呈壓倒性的優勢,縱使有赫連鈞的人馬、若水的武功和李旭若的守城兵,我也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
我歎口氣,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歐陽空,你還要看好戲到何時?”
說話間,一隊在山間隱藏已久的人馬徐徐出現,眾人循著聲音而去,同時看到的還有早已準備好的大石和火弩。
若大石被放下,火弩被射出,山腳下恐怕會死傷無數。
李振睿臉色微變,手迅速一揮,調整了軍隊的陣型。
山中一名白衣男子緩緩下山而來,他的身邊是穿著深藍錦袍的男子,亦是一個熟麵孔。
歐陽空在距離山腳不遠處站定,笑著拍拍手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本座今日才算真正見識了何為天下第一。”
歐陽空身邊的藍袍男子則負手而立,神色亦十分愜意,“如此好戲本王又怎能錯過。”
“皇甫端,朕的家事你也想管?”李振睿冷聲道,“閑事管多了,恐怕就管不好西秦了。”
皇甫端麵上是溫和的笑容,“夏王說的是……本王確實還要斟酌斟酌。”
若有西秦助陣,那麼局勢便大不相同了。隻是皇甫端態度曖昧不明,形勢變得微妙起來。
李振睿麵色緩了些,看了眼赫連鈞和皇甫端,慢慢說道,“其實……南夏與西秦、北梁向來交好,因為一件小事引起紛爭就太不值了。”
“你們若退兵自守,今日之事便一筆勾銷,如何?”
赫連鈞連聲說好,若水一個眼刀刮過,他連忙低頭噤聲。
皇甫端與歐陽空對視一眼,卻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由感歎,李振睿真是好心機,轉眼間便已看透問題所在。
若三國握手言和,我便插翅難逃了。
但西秦國情特殊,皇甫端雖是攝政王,卻極信仰乾坤閣,因此還得看乾坤閣是否願意幫我。
而歐陽空的心思不好猜,我隻能拿出吸引他的唯一籌碼。
“歐陽空,隻要你助我離開,我的美人皮便是你的。”我靠著轎沿,在陣痛中說得有些吃力。
歐陽空踱了幾步,神秘地笑道,“可是本座現在……不止想要你的美人皮。”
我皺眉,“你還想要什麼?”
歐陽空搖搖手指,“等日後再告訴你。你若同意,交易就此達成。如何?”
“好。”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隻要能助我離開,任何代價我都願意承受。
歐陽空對皇甫端言語幾句,皇甫端眸中有所不解,但最後還是對李振睿擺了擺手,“夏王對不住,本王改主意了。”
他說完對身邊之人一個眼神示意,山腳下同時又出現了一支人數不少的軍隊,雖不能與李振睿的抗衡,但配合山上的埋伏,加之其他剩餘的力量,現下已難分勝負。
李振睿沉下臉,“既然如此,那休怪朕不留情麵。”
形勢又是一個陡轉,雙方兩相對峙,戰爭一觸即發。
一陣又一陣的痛襲來,這種痛的滋味我從未嚐過,但每一次陣痛都讓我難以承受,隻想快些離開這裏,快些將孩子生下來,再無其他想法。
我在乾坤閣人馬的掩護下從一條隱匿的小道離去。
李振睿見我們離開,立刻派人追了上來,但馬上便被西秦的兵馬阻攔,雙方立時打了起來,隨後赫連鈞的兵馬加入,逐漸演變成三方混戰。
這一戰是近十年中最激烈的,奠定了南夏霸主的地位。
在今後二十年都為後人所評說,曆史上稱為三國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