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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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早早的便被教引小太監吵醒,“哎呀,我的天哪!選侍您怎麼還睡著呢!其他選侍都排著隊等張大人作畫呢!”
我睜開朦朧的眼,感覺太陽穴還在突突的跳,“勞煩公公提醒,在下這就起來。”
是了,麵聖之前一般都會命畫師作畫先令皇上過目,若有中意的皇上便會在麵聖時留心些,否則這麼多選秀之人一一看過去隻怕會挑花了眼。
因此今日作畫便十分重要,怪不得這麼多人早早的就去了。
我不欲被聖上選中,自然不放心上,故而日上三竿依然蒙頭大睡。不過既然教引小太監來催了,我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太過怠慢反而顯得突出。
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妝容,在昨日的基礎上令我的肌膚看上去又暗黃了幾分,細瞧無恙之後才放心的出門。
今日特赦在禦花園取景,待我到得禦花園之時,已看到長長的一排隊伍。有一選侍正在一旁擺著姿勢待畫師入畫。
微微走近,看到他額間隱隱的汗珠,便知已站立良久,隻是眉眼的喜色並未藏住,配著這身後的景色,倒也是個美男子。
我走到隊伍後麵站定,細細一瞧,這麼多選侍中,我竟是最後一個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麵前轉過身的幾個選侍微笑。
卻聽到其中一個匪夷道:“長這麼醜竟也能被選中當選侍,真是白瞎了。”
另一個嘖嘖道,“現在的複試官隨便一點銀子就能打通關係,如你我這般憑美貌被選中的又能奈何?”
“可惜我竟要與這種人同住承輝殿,真是可氣。”
“寧榮兄不必難過,待今日畫師作畫完畢給皇上過目後,定能被留下。”
“哎呀,你真是……”兩人互相推搡說笑著。
我心中無奈的歎口氣,並不為他們諷刺我而難過,隻覺好笑。這兩人自負美貌,殊不知排在隊尾,畫師之前已畫過許多美男子,早已視覺疲勞,這畫作又能好看到哪裏。
輪到我時,畫師幾乎頭也不怎麼抬,匆匆幾筆就大功告成,令我著實驚歎他的速度。
我心中暗喜,沒有銀兩,也沒有姿色,又排到最後,自然草草了事,如此應該是不會引起皇上過多注意了。
幾日後,終於到了梨園麵聖之時。
一路上男妃三三兩兩地走著,我一個人低著頭慢慢走在後麵,本想不引人注目,卻聽得身旁幾個人的議論聲:“此次選秀真是出乎意料的大啊!你瞧那日複試結束後留下的女妃,少說也不下百人吧!”
“可不是……與女妃一對比,我們這三十個男妃幾乎便可以忽略不計了。”
“可見聖上還是更喜歡女妃多一些。”
“這是自然,你何曾聽過聖上寵幸男子?”
“這倒也是。不過沒想到崔家小公子也進了宮,你說聖上會另眼相看麼?”
另一個壓低聲音道:“誰知道呢,崔選侍的才情自是無雙,若論美貌,那還是上官溫雅。”
“可惜上官溫雅沒有入宮,否則咱們這些男妃中又有誰比他更美?”
“上官溫雅有這般美貌麼?與縹緲軒的夕顏比如何?”
“這如何比較……一個世家公子,一個青樓歌姬,比不得的。”
“說的也是!不過崔選侍絕非池中之物,我看此次麵聖他極有可能獲聖上垂青,你信不信?”
“你這般肯定?我看應該是房選侍才對,我們這些人之中唯有他家世地位一等一的。”
“不如我們打賭如何,我要是贏了你可要為我端茶倒水。”
“好啊,若我贏了,你準備好在眾人麵前對我鞠三個躬,叫我聲爺爺!”另一個不甘示弱道。
前者聞言氣得鼓起了腮幫,兩人因一個小小的賭注而有些摩拳擦掌。
而成為他人賭約的崔明朗和房勝澤走在最前麵,兩人正交頭在說著什麼,錯過了這精彩的一幕。
我失笑地搖了搖頭,倒是有些好奇什麼事令房勝澤激動地紅了臉,崔明朗神色也有些不同。而他們身後的司馬青岩則一臉好奇之色,旁邊幾個人亦是一臉期待。
我稍微加快了腳步,跟上了他們,便隱隱地聽到了“乾坤閣”三個字。
乾坤閣位於西秦,名聲卻響徹中原,是與玄機樓齊名的神秘組織。隻是後者做的是殺人的生意,令人不免心驚,前者卻是令許多人神往。
這本是江湖之事,甚少牽涉朝堂。但乾坤閣每十年出一個預言,百年來次次皆中,無一例外,故而在三國中甚有威望。
“房兄確定消息屬實?”崔明朗問。
“當然,這可是千金求來的。”房勝澤驕傲地拍拍胸。
他身邊的司馬青岩好奇地偏過頭,“乾坤閣十年才出一道預言,沒想到今日已是十年後了。房哥哥快說說是什麼預言?”
房勝澤看一眼淡笑不語的崔明朗,慢悠悠地笑道,“這次的預言你們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他如此一說,身邊的幾位選侍更是好奇了,沈充榕忍不住問道,“有這麼玄乎?”
房勝澤悠閑地賣著關子,有幾個性急的更是使勁地催促道,“到底是什麼預言呀?”
“房兄倒是快說說啊!”
雖在宮中不到一月,但生活平靜而乏味,如今有了這個話題,便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熱絡的討論。
正在眾人一臉期待中樊建斌卻不認同地潑了一盆冷水:“乾坤閣的預言也不可盡信,國家大事怎可由一個江湖組織來決定?”
“但是百年來乾坤閣的預言從未失言過啊!”司馬青岩回道。
房勝澤亦點點頭,認同地說,“青岩說的不錯,樊將軍若不信,如何解釋乾坤閣十年前的預言?”
“十年前什麼預言?”林景善懵懂地一臉好奇之色。
他這一問,房勝澤也是驚訝,不屑道:“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竟連乾坤閣的預言都未曾聽說過。”
林景善頓時紅了臉,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輕聲道,“乾坤閣十年前有言:白狐國滅,趙夏易主。將軍李氏,鼎盛千秋。甚至還依時局新製了三國勢力圖,我們大夏將一躍成為中原大陸第一強國——如今皆被言中。”
雖然命定之說玄之又玄,但是乾坤閣能作此準確的預言並一一實現,不得不令人驚歎,也難怪那麼多人翹首以盼新十年的預言。此預言一出,恐怕又要引起天下波動了罷?
抬起頭無意間看到房勝澤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我連忙又低下了頭。
房勝澤輕了輕嗓子,挑釁地看了一眼樊建斌,“如何?樊將軍如何解釋?”
樊建斌撇嘴,“怎不知是乾坤閣提前得到了我大夏時局動蕩的消息呢?皇上龍鳳之姿,天日之表,自小便文韜武略,美名遠揚,乾坤閣也隻是依附名勢罷了。”
樊建斌出身武將世家,自然不信這等玄秘之事。
不過房勝澤已不再理他,在其他幾個選侍不停的催促下,終於不再賣關子了,搖著手中的折扇笑嘻嘻道:“乾坤閣此次預言無關國事,隻關……”
“隻關什麼?”司馬青岩好奇地睜大眼。
我看著他好笑的表情,不禁與崔明朗相視一笑。
房勝澤停頓了一下,才慢慢地清聲說道,“隻關風月。”
正要開口,卻被另一個人搶了先,聲音清脆:“傾城男色,冷傲天下;若水之北,南山之南。”
說話之人是一直笑看眾人談論的王謙梁。金陵四大世家的王家三公子。
“你你……”就這麼被搶去風頭,房勝澤氣的漲紅了臉,“王謙梁,你在宮中也要與我作對嗎?”
王謙梁隨意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笑話,你以為就你們房家知道這消息?我們王家昨日便已知道了。”
“哼,本公子自然也是昨日就知道了。”房勝澤連忙也接口道。
崔明朗溫和地擺手止住他們,“別吵了,誰先知道有什麼關係,倒是這預言挺有意思。”
眾人這才都把注意放到了預言之上。
“確實有意思。”我亦忍不住點頭。
這還是乾坤閣第一次出這種預言,不知是不是乾坤閣之前的預言得罪的人太多,生意要做不下去了,所以才用男色惑人……我不由惡意地想。
“傾城男色,冷傲天下。這預言可也真夠狂的。”司馬青岩吐吐舌頭道,“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多麼傾城的絕色呢,何況是男子。”
房勝澤亦認同地點點頭,“據我所知,便是縹緲軒的夕顏,也沒有到傾城這一說。”
“夕顏還不夠傾城?”插話的是莫騰伯,非常不滿地看著房勝澤,“還請房選侍莫要嫉妒。”
房勝澤一聽嫉妒兩字,忍不住反唇相譏道,“一個蒙著麵紗的男子,便是身姿再如何出眾,外人也不知是真美還是真醜。說不定長得如謝無歡呢!”
他一說謝無歡三個字,周圍的人紛紛掩手笑了起來。
“你……”莫騰伯憤怒地紅了臉,“你怎可拿夕顏與謝無歡並列,簡直……簡直……”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形容詞,卻被房勝澤取笑道,“騰伯兄這麼緊張做什麼,在下知道你喜好風月,常去縹緲軒小坐,不過如今入了宮,還是收收心為好,夕顏公子可不知道騰伯兄已經入宮當男妃了呢。”
他此話一出,頓時笑聲一片,騰伯愣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此處在說話,另一邊的崔明朗卻在沉思,然後輕聲分析道:“若水之北,南山之南。北梁有若水,乃北梁的第一水脈,這傾城的男色是指居住在若水之北的男子嗎?然我南夏並無南山,如何會有南山以南的男子?亦或者若水之北指的是北梁名為若水的男子,南山之南指的是我南夏名為南山的男子?”
我心意一動,又見崔明朗探尋地看了我一眼,便微笑道,“明朗兄分析的有道理,又或許這南山並不指名為南山的男子,而是我大夏後宮的……”
我話未出口,房勝澤便也像想起了什麼,立刻接道:“南山君!沒錯,應該是我大夏的南山君!”
眾人一聽也不禁點點頭,覺得有點道理。
司馬青岩忍不住拍手道,“若真是我大夏的南山君,那豈不是就在我們這三十個人中?”他站起身圍著眾人走了一圈,搖搖頭道,“美男子是有,但若是傾城的男色……那便是非我莫屬了。”他頗為天真地哈哈一笑,渾不介意此話會引起多少不滿,我卻為他率真可愛的話語而忍俊不禁。
果然,立馬遭到了房勝澤的一個爆栗,“哼,有本公子在,當然本公子才是傾城男色啦。”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衝淡了不少即將麵君的緊張氣氛。
若不是身處後宮,這些世家子弟在宮外便應該是如此的罷。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梨園,眾人收起了玩笑之心,正了正神色,整齊地立在一側侯君。
偌大的梨園,正中間和右方均是秀女,男妃隻在左側占了一小塊地。男妃與女妃之間界限分明,相隔較遠,就像中間有道溝壑一般,彼此互不交涉。
等了許久並不見皇上的禦輦,正在眾人有些鬆動之時,忽聽得遠處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抬起頭時遠遠的看到一隊人走近,為首的是兩名男子。其中一個一身龍袍,另一個卻簡潔的多,但服飾依然華麗精美。他們身後則是幾個打扮華麗的女妃和一個穿著樸素卻容貌雅致的男子,其餘的則是侍女和侍從。
“皇兄,今日是你選妃,為何召臣弟來?”敢這般說話質問天子的,當今天下也沒幾人,因是當今八王爺恒王無疑。
我因是站在最後兩排,離他們較遠,隻模糊地看到了他們的衣袍,看來已經走到我們麵前了。
心中不自覺有些緊張,卻聽到一個極富磁性的聲音,與恒王清越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低沉中帶著絲漫不經心和不可違逆,“皇弟有異議?”
“哪裏,臣弟不敢。”恒王連忙應道,可以想象他在說這話時可能會暗自瞥嘴,我便忍不住失笑。
皇上隨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甚至還帶著絲興味:“你不是喜歡男子麼?這些人中可有入眼的?”
天子這一句話,確實令很多人驚了下巴,我看到身前兩個選侍身子都輕輕抖了一下,亦或者是我。
誰曾想到入了宮還能被皇上賞賜給王爺的?可見這八王爺是多麼受皇上疼愛。
不過意外的是八王爺卻使勁地搖了搖頭,“皇兄別開玩笑了,你知道我心中……”
皇上卻打斷了恒王的聲音,隻平靜道:“若是喜歡美人,朕可以將上官溫雅賜給你。”
恒王卻慌地退了一步,連忙擺手道:“謝皇兄的好意,可臣弟已經有南陽了,上官公子若真進了我府中也隻能作側妃,不免委屈了他。”
“既如此,那便好好待南陽吧。”過了一會兒又頗有興致地對恒王道,“八弟……真的沒有看中的?”
恒王頓時失笑,堅定地搖搖頭:“這個、真沒有。”
“罷了。”皇上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勉強。
我低著頭,合上了眼,竟覺得有些恍惚。
見皇上走近了幾步,眾人紛紛跪下身,整齊地行禮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恒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皇上隨意地回了一句,便沒有了下文,待我抬頭看時已不見他的身影,原來是去了女妃那裏。
皇上終於開始正是選妃冊封。
自女妃開始,一眾秀女依次紛紛上前麵君,當真是花容月貌、回眸一笑,顛倒眾生。
出挑的立時便封了奉儀,也有一兩個越級封了采女。
受封的女子自然歡欣無比,我卻看到皇上周圍那幾個明豔美麗的妃子眼中的恨意和傷感。
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自古如是。
新一輪的爭寵已不可避免,希望男妃這裏不會波及吧。
整整一上午都是女妃在麵聖,等輪到男妃時已到午時。
眾人不僅疲憊,還饑腸轆轆,隻礙於禮教不敢逾矩。
想著皇上這齊人之福也著實不易,如今光是看一眼、說幾句話都要花這麼多時間,未來侍寢若是輪一遍恐怕會……想到此處,忍不住抿嘴而笑,卻被一旁跪著的林景善捅了捅胳臂,“淩熙,都這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我自然不能把心中所想如實相告,隻好道:“不笑總不能哭吧,皇上都沒嫌累呢。”
“盡管如此,還是小心些。我看皇上很快便要來咱們這兒了,到時要好好表現啊!”看他一臉的期待模樣,我暗自歎息,卻也隻好無言地點點頭。
不過慶幸的是,等輪到我們男妃時卻並非皇上親臨,隻由禦前的張公公頒了聖旨將突出的幾人冊封,其餘的便仍是選侍之身。
可見皇上確實看累了,又或者他對男妃沒有太大興趣,聖旨也是早早便擬好的,與我一早的猜想並無二致:分別封崔明朗、房勝澤、樊建斌、王謙梁為侍君,其餘人等均為選侍。
崔、房、王、樊四大世家,無人爭鋒,亦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