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生緣 054 破浪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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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猛的確死定了。”鐵穆勒比尚誌清看得透徹。
“為什麼,美人僅廢了他們的雙目而已,還不至於傷及性命吧?”尚誌清疑慮。
“他打亂了他們體內的氣血。氣血紊亂,血液逆流,必然劇痛無比。”鐵穆勒狠砸了一下桌案,道。
“原來美人想活活痛死他們!”尚誌清領悟:“你看不慣,為何不去救他們?”
“沒用的,江湖內能救得了他們的隻有南海仙道的岐黃術。三個時辰內,崆峒派掌門命喪武當山下的消息定傳遍武林。”
“哼,別說南海仙道不可能現身,就算現身了,也不見得救他們。幸好沒招惹上他!”尚誌清感慨:“鐵穆勒,我勸你也別去招惹他,縱使——你已猜到了他是誰!”
鐵穆勒卻穿上剛脫下不久的狐皮襖子,把尚誌清的勸告當做耳邊風。
尚誌清見狀,疾呼:“你不會現在就去揭露他的身份吧?”
“我沒那麼想死!”回視尚誌清,鐵穆勒調侃道。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馬上要去給你準備棺材了呢!”尚誌清繞到鐵穆勒麵前,擋住門,雙手交叉,津津樂道地笑言:“我警告你,你敢去找他,回來我就拔掉你一層皮。”
“去見他,我還能活著回來麼?”鐵穆勒不禁反問。
“你知道就好,那美人不是個善角兒,以後若撞上,隻能說我們走背運。但要是你自己跑去送死,他也肯定合你的意,沒準還送你個死無全屍!”尚誌清探手伸進自己的袖口,翻找出一個錦繡的袋子。
“我對天發誓不去見他,現在可以讓開了吧?”鐵穆勒雙手抓住尚誌清,往旁邊挪。尚誌清較他,身子板稍微纖細瘦弱,又是個文弱書生,功夫不深,他一推就推開了。隨後踏步,往外走。
尚誌清連忙轉身,一把抓住鐵穆勒的袖口,“帶上它!”
鐵穆勒穩穩接住錦袋,端視了一眼,猶豫道:“這個——好麼?”
“出門在外,帶著銀票更方便。”尚誌清聳聳肩,無所謂得佯裝輕鬆。“我身上還有銀子,你不必擔心我。”
錦袋裏放著一些銀票。
可是,讓鐵穆勒在意的不是裏麵銀票,而是包裹著銀票的錦袋。
錦袋金絲黃綢,特別的是上麵繡著一個別樣的圖騰,既像字又像條詭異的道紋。
“你那麼珍重它,還是把它還你!”鐵穆勒從錦袋裏取出幾張銀票,其他的連帶錦袋一同還給尚誌清。
“作古之人的東西罷了,沒那麼重要!”尚誌清卻推搡著:“銀票和它都給你了,你不用介懷。”
尚誌清暗瞥了一眼錦袋上的圖騰,淡笑之後轉身走回屋內,提起茶壺倒茶。茶水徐徐順著插嘴留下,帶著輕微的顫音,就和他的心緒一樣,隱隱作亂:“生前,他不看重我;生後,我亦無須看重他的東西。這錦袋本就不屬於我,不過我趁著他俯首作畫時偷來的。他什麼都好,唯獨不善作畫。不,是不喜……一輩子隻肯畫那麼一幅畫……畫的時候,可以忘卻一切動靜。為了它,我平生做了回兒小偷,僅那麼一次。一次,便不想再偷。偷不了心,偷其他的東西還有何意義?”
“錦袋上繡的是什麼圖?”鐵穆勒輕問。
“我也不知道,他本打算送給別人的。送出去之前,被我搶來了。”鐵穆勒見識多,或許能找得出答案。
茶水漫過茶盞邊緣,溢出。水,滾燙,燙著了尚誌清的手,也燙醒了他的意識。而後,他放下茶杯茶壺,道:“鐵穆勒,你是我最值得交心的朋友,千萬不要一聲不吭地離開!”
不要一聲不吭地離開……像我一樣,也像他一樣,尚誌清傷感的想。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我鐵穆勒不是個不告而別的人。”鐵穆勒應。
“那就好。”尚誌清回轉過身,低聲感歎。遂,直視鐵穆勒:“鐵穆勒,若你找到了它應該被送給的人,就幫我轉交給他吧!”
攥緊錦袋,鐵穆勒點頭。
“謝謝,”尚誌清淡淡的說:“你去吧,再不去,掌櫃的也要出事了。”
隨後,鐵穆勒帶著錦袋轉身離開,尚誌清回到窗前。不久,透過窗戶尋到鐵穆勒的身影。
果然,鐵穆勒跑進對麵的酒樓,幫掌櫃的處理屍首去了。
獨剩下他一人的屋子內,尚誌清黯然悵惘:“三哥,離開你之後,我又遇到了一個和你一樣熱心的人。不過,你的心,自始至終隻為一個人熱……”
……
入夜了。
天邊打著雷,雷聲震撼,卻遲遲沒掉下來一滴雨。
江浪翻滾擊打著船桅,聲聲震徹,比深山老林裏的猿啼哀鳴還徹骨驚魂!
鳯煖抱著焱夙立於船頭。
諾大的船上,隻有他們兩個人,沒有船夫。船靠著鳯煖的內力,逆風而行。
“夙兒,你不想知道我要帶你去哪兒嗎?睜開眼瞧瞧,好不好?”鳯煖給焱夙扯了扯領口的袍子,幫他蓋嚴實了。又解開自己的,將他完全裹進自己懷裏。自言自語著,淡淡地笑了。
焱夙嘴中始終低哼著鳯煖,但一直沒醒來,任憑江浪呼嘯,電閃雷鳴,始終睡得跟頭豬一樣熟。
視線落到懷中人的臉上,五味瓶被猛地打翻,鳯煖百感交集:“就讓你再安穩地睡上幾夜,夙兒。”
想起焱夙的埋怨——為什麼他們都折磨我?為什麼三皇兄要背棄我?
還有焱夙的信念——隻有煖寵我疼我!
鳯煖微眨了眨眼,仰首眺視遠方,華美的臉上浮現一抹落寞:“愛之切恨之深,夙兒知道那種痛嗎?你讓我痛了,很痛,我的夙兒……”
船朝著遠離武當的方向駛去。
與蓮塚的“三日之約”,鳯煖要爽約了,又不知再回去時,他會如何嘮叨?
那日,焱夙從花滿樓樓上摔下來,心脈俱斷。鳯煖耗費了將近一成功力才暫保住他的命,趕上蓮塚回來施救!
為此,蓮塚怨聲載道,不敢直言,卻拐彎抹角得發牢騷。
鳯煖隻冷冷得回:“覺得怨,就別救他!”
蓮塚的確怨,但怨恨的並非鳯煖命他救焱夙;而是,鳯煖為了救他而耗費自己的功力。
“才一夜的功夫痛不死他!為什麼不等我回來?”蓮塚一邊給焱夙施針時,一邊笑著說。
“你若身受重傷,我定不救你。你死了,我不痛不癢,可他——不能死!”鳯煖臨窗而立,無心地看著緩緩升起的紅日,喝道。
焱夙不能死,這個理,蓮塚懂!
鳯煖不肯救他,蓮塚也不敢奢求,隻要不落井下石多給他一掌,蓮塚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
“哪能那麼容易死?那麼多年的苦他都熬過來了!”蓮塚淺歎一聲,將最後一根針插進了焱夙的心口,而後收拾好針囊,起身來到鳯煖身側:“我也會活著,活到你親手殺了他的那天!”
鳯煖打碎蓮塚的憧憬:“你活不了那麼久!”
多久算不久?蓮塚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日子逐漸減少。這一生他自認為足夠了,隻剩下最後一件事未了。
為了做完這件事,蓮塚甚至不惜以命換命!
多年前開始,他就玩起了“以命換命”,為了毫不憐惜他的鳯煖!
“會的,我會活到那個時候。不帶走他,我不放心。我不能讓他在我死後傷害你。”蓮塚將手搭在鳯煖的胸口,回轉過頭看著床榻上的焱夙。焱夙五官攢聚成一團,看起來很痛苦。蓮塚絲毫不在意,側首貼上鳯煖的胸膛,輕聲說:“你瞧,他很痛苦!我多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痛苦,一直不醒來……”
“你做了什麼?”鳯煖有意無意得問。他語氣生硬,聽不出任何感情。
“沒做什麼。他需要出汗,散散體內的淤氣,我不過稍作了些手腳。”蓮塚應,並暗鬆一口氣,笑言:“鳯煖,是我多疑了麼?你冷峻的臉,生硬的語氣可能騙過我,可是你的心跳騙不了我。你的心跳平坦、無起伏,所以你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寶貝他了,對嗎?”
“不,比起你,他寶貝得多!”鳯煖毫不留情地說,並對上蓮塚的眼睛,質問:“你懷疑什麼?接他出宮不是你提出的麼?”
“可你卻先我一步接他出宮帶他回了你的妙音穀,還占有了他。我不願你再對他動情……”蓮塚的眸子閃爍,含情脈脈道。
“我還有什麼情可言?”鳯煖輕蔑反問。
“對,你沒有情,你無情……”蓮塚輕應,悲喜交加。“既無情,就再把他送回去吧。我還想看到你穿上我做的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