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回 亦真亦幻尋解夢 春雨綿綿入愁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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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至三更後雨勢逐漸加大,將窗欞與樹葉打得噼啪作響,狂風如同一頭怪獸在屋外咆哮。白日還略顯燥熱的天氣,這會子涼沁沁寒氣逼人。屋內橘黃的燭光映在窗紙上,在這淒風苦雨的夜晚,讓人感到一陣溫暖。
    芳華雖未像上次一般凶險,但到底動了胎氣。勿念與他針灸開藥,直鬧到次日破曉,方見他蘇醒過來。重新與他診過脈,眾人見勿念神態不似昨晚焦急,都跟著鬆了口氣。南朝趕著命仆婦將第二副藥煎上送過來,又再三勸眾人安心用飯。芳華朦朦朧朧,隻覺有許多人圍在身邊。尚未說得一句話,便又昏睡過去。見時鳴與東城有些慌亂的望向自己,勿念安撫道:“小公子已無大礙。隻是連日受了驚嚇,憂思過重。且叫他好生歇幾日便會好的。”又對東城道:“二公子受了內傷,雖不重卻也該靜心養調兩日方穩妥。”見東城不肯去,上前勸道:“小公子若知道,你為照顧他累垮了身子,豈不叫他心存內疚再添煩惱?”說罷又扶了東城的肩道:“這裏有我們在公子盡管放心。且回去用過藥睡一覺,再來不遲。”東城被那溫和的言語,慈祥的目光所深深感動。深施一禮道:“道長與我們兄弟原是素不相識的,如今被無端牽連……我……”勿念雙手相托道:“二公子快休如此。路遇危急豈可作壁上觀?總是有些緣分方能相遇,還說什麼‘牽連’二字?哦,快去歇息吧。”說著,又將南朝也一並勸出去休息。
    二人慢慢走出來,天上仍舊飄著小雨。東城方要攙扶與他,南朝擺手道:“不過一點子刀傷,算不得什麼。”見東城眉頭緊鎖,歎口氣道:“我曉得你煩惱些什麼。可見這世上還是有仗義之人的,何必為那起小人……也怪我。當日見他使出點穴的功夫,分明起了疑心,卻……或是將芳華一路護送至赤水縣,也不會有今日之……”東城急忙打斷他道:“你說這話豈不羞煞與我?分明是我交友不慎引狼入室,險些將四郎……”話未講完,隻覺胸口一陣抽痛,忙伸手按住。南朝將他扶著坐在花廊下,連問怎麼樣了?東城合目調息運氣,將那口血腥強壓回去。方要說話,隻聽一個人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陰陽怪氣的笑道:“自家學藝不精怨著誰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位雲小官人來了。
    東城自昨日得知鳳簫離世的消息,因芳華危急,脫不開身細問懷君。那心便如扔進油鍋中一般,生生煎熬了一夜。臨走之時見他還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此人又是如何結識的鳳簫的?不僅如此,他還曉得鳳弦與太子。聽他口氣,鳳簫之死與鳳弦多少有些關聯。他昨日說我去“招惹”鳳簫,不知此話又是何意?正要尋他問個明白,偏巧便遇著了。
    東城不及見禮,急走兩步來在懷君跟前道:“昨日匆忙不曾細問,雲兄說的‘鳳簫’可是左相家的大衙內?”懷君白了他一眼,撇著嘴角不予理睬。一旁的豪英出言勸道:“有話隻管當麵講明,想來其中定有誤會。”見懷君仍在鬧別扭,哦了一聲道:“我曉得了。你是怕果然冤屈了好人,自家下不了台,故而不敢再提及此事?”懷君明知是激將法,還是忍不住就範。
    原來,勿念數年前曾隨師父到過無極國。在這裏住了近兩年,他驚奇的發現,當地人講話與本國沿海某處發音很相似。便是書寫的文字也與本國大同小異。偏巧他會講那裏的土話,因此,將無極國語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坐了兩個月的海船,跟來的人向他學會了不少。尤其懷君甚為聰慧,數他學得最快最好。雖然發音還不是很準,但與當地人對話勉強應付得來。盡管如此,叫他長篇大論的敘述,著實有些費力。豪英昨晚與懷君同在一室安歇,從他那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此時站在一旁靜靜的察言觀色。東城隻聽得氣血翻滾,終於忍不住嘔出來。南朝手臂有傷扶不住他,多虧豪英將他架住慢慢坐下。一麵用內力,助他將紊亂的氣息撫平。
    東城合著眼歇了會子,方漸漸緩和過來。想著適才懷君所說,恨得幾乎咬碎滿口的牙。他到底還是辜負了四郎!太子奸計縱然得逞,可見那小畜生,打骨子裏便貪戀榮華富貴。權不念四郎對他的一片癡情,還有那腹中的親骨肉。他既恨四郎揭發此事,更恨鳳簫叫他丟盡顏麵,失了從前的榮耀。那日前去辭行,便已聽說他們兄妹失和。親妹子出家不聞不問,隻曉得成天往宮裏去巴結太子,還要將身有殘疾的鳳簫攆出去單過。四郎,四郎,你錯把真心,交與這不仁不義之徒手上。如此委屈自己,竟換得這般下場。不知那畜生是如何虧待鳳簫,才叫他動了輕生的念頭?子叔鳳弦,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定要為四郎與鳳簫討個公道!他那裏正恨得咬牙切齒,不妨被豪英拍了一把道:“究竟此事還有和內情?”東城咽下將要溢出的淚水,索性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懷君聽罷,一拳打在樹幹上。將那上麵新長出的嫩枝擊落一地,狠狠地道:“他枉自為人,更不配做尊長!若無他始作俑者,太子怎會有機可乘?哼,那子叔鳳弦便越發的當殺了!這等愚不可及又薄情寡義的負心人,不知那太子到底愛他什麼?這般絞盡腦汁要將他弄到手。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隻可憐左四公子尚不知情……”話音未落,忽然轉頭盯著東城道:“慢著!聽你方才之言,子叔鳳蕭是因受不住他兄弟冷嘲熱諷,故而才尋了短見。他的死與你沒有半點幹係,左東城,你推得好幹淨啊!”東城有些發急道:“我委實不知,請雲兄明示。”豪英見懷君又要發怒,忙接過話道:“左兄方才說,臨走之時曾去子叔府向鳳簫辭行。”東城道了聲正是,豪英又道:“他贈你盤纏你不肯要。”東城道:“鳳簫雙腿殘疾不能行走,又被逼迫往鄉下居住。不過靠幾畝薄田過活,我豈能再要他的銀兩?”懷君重重哼了一聲撇過臉去。東城急得頓足道:“難道這也錯了?哎呀,雲兄還是明說了吧!”豪英見狀不由心下一陣哀歎,思付道:“若在我們那裏,便是娶個男妾也司空見慣。他或者從未察覺,或者根本不喜男色。這叫我怎麼說好了?”
    正自為難,冷不防被懷君拍在肩上道:“果然如你所說,這兩個人便是一對兒傻子!”說著望著東城道:“你沒要他的盤纏,他以為你嫌棄他。心灰意冷至極,次日便尋了短見。”東城拍著胸口道:“天地良心冤枉啊,我一直拿他做親兄弟看待。若嫌棄又何必冒險去救他?”豪英聽罷便隻剩下歎氣。懷君叉腰瞪眼,瞧著東城好半天,連連搖頭道:“你還好端端的活著,他卻為你失了性命,究竟誰冤枉啊?左東城,子叔鳳簫臨死之時,口口聲聲喚著是你的名字,你可知何故?”東城緊催他快講。懷君氣得直哼哼,罵道:“蠢豬,因為他喜歡你!這個傻子,這個傻子……想來,他從未向你表白過吧?出了此等不堪之事,他自覺配不上你,心裏頭又放不下這份情,故而將心事隱忍不發。你了?跟他相處一點異樣也未曾察覺?若是要了他的銀子,隻怕他還有些牽掛,也不至毅然決然去尋死。偏偏你要‘體諒’他,唉……”南朝聽得眉頭皺成了疙瘩,神情複雜的望著東城。而東城,被方才懷君的一番話給弄懵了。瞠目結舌的杵在那兒,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邊屋內,芳華依舊沉睡未醒。時鳴才要勸勿念回房歇息,轉身看見他怔怔的望著芳華發呆。除了顯而易見的憂慮,更有許多複雜的不明情緒在裏麵。時鳴對他的身份早有懷疑,隻是未有機會亦不便相問。如今趁著芳華未醒,又無旁人打攪,不如探探他的底細。於是,請了勿念往外間敘話。
    二人落座。時鳴正想著要如何開口,不妨勿念搶先道:“井管事不必為難,貧道……”話說了一半兒忽然頓住。時鳴見他眉頭皺起似在權衡,心上微微一跳。勿念歎口氣,像是拿定了主意,雙目直視時鳴道:“井管事想知道的,貧道定會知無不言。不過……貧道亦有幾句要緊話,想請教管事,不知能否如實相告?”時鳴不動聲色點點頭。勿念猶豫片刻方道:“若論從前的身份,貧道與管事可算得同僚。”言下之意,他早已窺破時鳴的身份。時鳴雖已料到,可聽他親口承認,不免仍舊一驚。勿念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輕輕擺一擺手道:“井管事休要擔心。你我二人雖同出宮中,然,此宮非彼宮。貧道……嗬,貧道並非無極國子民。”時鳴麵露詫異哦了一聲,暗自道:“聽他一行口音原以為是外鄉人,想不到……”於是又將他打量一番。勿念雖非無極國人,卻不似夜藍,依丹國人長得高鼻深目。容貌特征與這裏的人一般無二,難怪不曾看出。
    時鳴微微拱手道:“敢問道長貴邦在何處?”勿念道:“敝國名‘蘭玉’,從雙鶴洲下海,行程近兩月便可到達。”時鳴頷首道:“道長不遠千裏來敝國,身邊還帶著子侄輩,不知……”勿念道:“貧道這些年雖在觀中修行,與家中並未斷了來往。數月前,我妹子同她丈夫鬧了意見,撇下一家老小不辭而別。後來才曉得,她竟孤身一人,漂洋過海來了無極國。兄長又氣又急病倒在床,所幸,貧道曾隨師父在貴國住了兩年。隻得帶上外甥,侄兒前來尋她回去。”時鳴聽得暗自瞠舌。這婦人脾氣與膽量不是一般的大呢,那雲懷君隻怕隨他母親多些。忽然覺得什麼地方不妥。看他一行人,便是仆從也穿戴的極體麵,隻怕不是尋常富戶。既然家中殷實,他如何又舍身入宮?莫非是後來才發達的?看他不過四十多歲,怎麼便出宮做了道士?莫非兩國宮規不同,內臣可隨意卸任?再有,他妹婿必定同他家門當戶對,自然有服侍的下人。怎會讓他妹子輕易走脫?這婦人好大的氣性,鬧一鬧往娘家住兩日便罷,怎麼竟想著往異國他鄉跑?路途遙遠舟車勞頓倒在其次,倘或遇上歹人失了貞潔,豈不悔之晚矣?噝,他這番說辭委實不通啊。畢竟是弱質女流,憑什麼會有這般膽量?他們表兄弟雖然年輕,身手卻是不凡。莫非他妹子也會拳腳?最令人費解的是,昨日四郎昏昏沉沉喚了聲“泊然”,這道長聽了竟有些變顏變色。那是四郎無人時,對子叔小官人的稱謂,他是如何知道的?知道也就罷了,怎麼還一副驚愕的神情?他既知有“泊然”,可還曉得“守真”嗎?
    方想到這裏,隻聽勿念道:“井管事在四公子跟前,非比一般仆從,想來諸事也不需瞞你。可知公子朋友中,有叫‘泊然’的嗎?”時鳴正自猶豫該不該說,勿念已有些沉不住氣,起身來在他麵前道:“那,‘守真’了?”如此詭異之事,驚得時鳴瞪大雙眼脫口叫道:“你怎知還有‘守真’?”不曾想,勿念聽了此話比他還激動。死命抓緊了時鳴的手臂,神情亦悲亦喜,口唇哆嗦著不能言語。時鳴見他站也站不穩,忙扶他坐下。勿念哪裏能安坐,起身抓著時鳴一疊聲兒問道:“貧道所料不差,四公子……四公子可是‘守真’?‘泊然’卻是哪個?”時鳴不及答話,恍惚聽得裏間有動靜。勿念似乎也有察覺,二人急急趕了進去。
    昨日一到住處,勿念便趕著開了副安胎寧神的湯藥。城門落鎖之前,家人將藥帶上了山。連日的勞累擔心牽掛焦慮,與輕浪小心周旋,讓芳華心力交瘁。那藥雖有安神之效,卻未能叫他放下所有心事安心入眠,然而身體的疲憊他卻無法左右。不知是誰在他耳邊輕聲呼喚,提醒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弄明白。他努力睜開雙眸,尚未看清圍在身邊的人,又昏沉沉睡去,可他的心並未跟著身體入眠。當勿念與時鳴的談話,斷斷續續傳入耳中。那顆本就不踏實的心,催促著身體霍然驚醒。
    二人進來看時,芳華正吃力的斜倚在床頭。時鳴搶上兩步將他扶住道:“公子此刻隻宜靜養,若有事隻管吩咐小人去做。”芳華像是沒聽見,不錯眼珠兒的望著勿念道:“道長也知‘守真’與‘泊然’?”勿念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有些語不成調的道:“此二人……乃是……乃是……貧道的至親尊長。但不知公子……是……是……”芳華見他落淚,自家心上亦莫名的發酸。伸手拉他在床沿兒坐下,略歇了歇,將那個夢如實相告。不等聽完,勿念早已泣不成聲。時鳴隱隱猜到什麼,卻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芳華吃力的欠起身子,輕輕拍著勿念的肩。待他稍有緩和才道:“適才道長說,此二人是你的至親尊長。不知他們……他們可還康健?”勿念含悲帶淚望著芳華,半響方顫聲道:“家父與……與家伯父二位老大人,已作古十六年了。”時鳴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向芳華。
    芳華自然明白勿念話中之意。常聽人說因果報應六道輪回,隻是將信將疑。自從那個無端而起的夢,夢裏的泊然,竟在現實中與自己相遇。分明素昧平生,卻又似曾相識。從未想過今生與男子相戀,冥冥中似有人牽引,將兩人的心緊緊拴在一處。以為那個夢隻與他二人有關,不曾想,那夢中的守真與泊然果有其人。竟有如此巧合,自己今年十六歲,而他們亦故去了十六年。當真有輪回轉世?我與鳳弦前世又經曆了什麼?猛然想起勿念對守真稱“家父”,對泊然稱“伯父”,心上不由狠跳了幾下,遲疑片刻問道:“那守真與泊然是……是……親兄弟嗎?”勿念見他神色略顯緊張,知他有所誤會,忙安慰道:“二位老大人雖稱兄弟,卻並非親兄弟。更非結拜的義兄義弟。”芳華與時鳴聽得一陣糊塗,正要相問,被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斷。
    東城首當其衝搶進來,懷君與南朝,豪英緊隨在後。不等芳華開口,便被東城抓了手連問怎麼了?豪英與懷君見一旁的勿念,兩眼通紅麵帶淚痕,亦上前詢問。原來,方才一個廝兒打此路過,聽見裏頭傳出哭泣之聲。因南朝曾有吩咐,不聽傳喚不得擅入。那廝兒不敢貿然進去,隻道出了什麼大事,急跑來向南朝稟告。
    鳳簫的死,已叫東城猝不及防備受打擊。雖然他對自己有了別樣心思,對於鳳簫,東城依然拿他同芳華一般看待。自從得知他的遭遇,東城便決意要保護他。可接踵而至的變故,令他自顧不暇。失去了父親與兄長,更失去了家。甚至被逼的,在芳華最需要親人之時,將他送出京城手足分離。他不是沒想過將鳳簫接來同住。一則與太子結怨,怕他反受自己牽連。二則依鳳簫的性子,隻怕會將自己的好意看作施舍。指望著鳳弦,能多少念及一點手足情分。誰知到頭來,那個外表冷淡堅強,實則脆弱敏感的鳳簫,最終還是走上了不歸路。早知今日悔不當初。當初便該不管不顧的,將他帶在身邊。雖然日後要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也好過叫人逼迫欺淩,做了山間的遊魂。悲憤內疚之餘,東城打心底裏生出一絲恐懼來。他再也不能失去,這唯一的兄弟了。乍聽稟報猶如驚弓之鳥,慌慌張張奔命似的趕過來。畢竟受了內傷,沒跑幾步便覺血氣上湧。幸虧豪英及時扶了一把,才不致跌倒。
    芳華見東城嘴角有未拭淨的血跡,忙問他傷到哪裏?東城挨著床沿坐下,兩眼望著芳華抓緊了他的手。分明胸口酸脹的厲害,卻不敢在他麵前落淚,極力做出笑臉道:“我皮糙肉厚的能傷到哪裏去?四郎……四郎眼下什麼都別管。好好將息身子,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才是正經。日後我做些小買賣,你我兄弟將他養大成人可好?”芳華凝視著他的眼睛,盡量讓語調平穩,緩緩道:“鳳簫哥哥果然出事了?鳳弦……他知道嗎?”東城明知瞞不住,卻無法對他坦然相告。最要命的,若是知道鳳弦與此事有關,知道他留戀富貴,一門心思投奔了太子,將他們父子棄而不顧,四郎如何承受得起?素日,東城慣會避重就輕蒙混過關。此時麵對芳華,他卻顯得笨嘴拙舌起來。芳華見他這般心上越發忐忑,又不敢顯出太過焦慮之色,隻得耐著性子道:“沒有不透風的牆,哥哥打算瞞我一世嗎?”不想懷君來至床前道:“四公子並非深閨弱女,我看他很經得事。你這般瞞著,倒叫他胡思亂想反而不好。”見東城還在猶豫,索性推他起來。自家坐下,將東城告訴他的,自己親眼所見並從那仆從處打聽到的,一五一十相告。甚至連鳳簫偷戀東城之事也未隱瞞。
    芳華默默聽完,出乎意外的神色異常平靜。勿念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上前扶住他的肩道:“四公子信我一句話。旁人不敢擔保,若是泊然絕不會負守真。”東城幾個聽得莫名其妙,四個人齊刷刷的望相勿念。懷君問道:“二舅舅你說什麼了?”芳華似乎被他眼中的堅定所感染,微微頷首道:“人都說眼見為實,依我看不然,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東城急道:“你還替他分辯?他早將你恨之……”話未講完,便覺自家衣服被扯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時鳴,隻得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勿念招呼眾人道:“四公子才好些,勞了半日神讓他先歇著吧。”懷君還不肯走,被豪英拉了出去,
    叫退了時鳴,芳華微合了眼安靜的躺在床上。將懷君的話細細過了一遍。鳳簫的突然離世叫他無法接受。而更叫他接受不了的是,鳳弦逼死了鳳簫。“我果然認錯了人嗎?”芳華睜開雙眼,迷茫的望著帳頂。素日人前背後,泊然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敬愛有加。若有好玩新巧的東西,定會想著給他帶回來,那份手足情深絕不是裝出來的。出征前,泊然還不忘交代自己。要時常去探望鳳簫,勸他多出來走動走動,關切牽掛之情溢於言表。怎麼會突然之間,變的判若兩人?竟然絕情到,要鳳簫哥哥獨自一人到鄉下去住。
    是因那件事,叫他失了榮耀丟了顏麵,從而嫌棄鳳簫哥哥?還是因為鳳簫哥哥替我分辨,才遷怒與他?泊然,你便這般恨我嗎?若是怨我對你說的絕情話,我不怪你。當日你家之事尚未平複,如再將你牽扯進來豈不雪上加霜?事發突然,又當著眾大臣之麵,我……我實實的迫不得已才……你隻曉得傷了你的心,卻不知我有多難受?若是……若是為了失去榮華富貴,與那尊崇的身份,而怨我多管閑事,我當真便錯認了你。唉,不知他還說了什麼傷人話,使鳳簫哥哥起了輕生的念頭?
    忽又想起懷君的話,對東城亦生出幾分埋怨。二哥久在外麵行走,什麼人沒見過?怎的偏偏沒看出鳳簫哥哥的心思?若早知道,二哥會無視他的殘疾,拋開偏見喜歡他嗎?泊然雖然虧待與他,若是二哥能從旁寬慰。就如雲公子所說,他心有牽掛又怎麼會輕易尋死?
    一時想起錦奴,那個與自己同年,花一般嬌豔的女孩子。芳華委實不明白,曾經相府的小娘子千金之軀,是什麼原因叫她決然遁入空門?泊然十分疼愛這個妹子,如此大事為何狠心不管不問?鳳簫哥哥尚有因可查,三姐又哪裏找惹他了?如此種種全不似他素日行徑,難道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變故?到底是什麼變故?與……與太子有關嗎?
    想到飛鸞,芳華緊緊抓住枕頭的一角,原本沒有血色的臉頰,此時卻掙得通紅。頸側的青筋高高暴起,幾乎把那薄薄的皮撐破。人都說血濃於水。你卻因為個人的情愛,而摒棄兄弟間的手足之情,隻怕連父子之情也拋在腦後了。為了拆散我與泊然,不惜使出如此卑劣陰狠的手段。你愛泊然至深,卻又親手害他幾乎家破人亡。看他因父親之過被人恥笑,你的心可安穩?易飛鸞啊易飛鸞,你究竟是深情之人,還是無情之人?我父兄為國捐軀屍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的羅織罪名抄家。這般隻手遮天肆意胡為,便不怕爹爹(指君上)知道?
    才想到這裏芳華猛地一驚,打床上撐起身子來。郡王府因與海盜私通被抄,我又平白不知去向,這等轟動朝野的大事,竟沒有大臣向爹爹上疏?在墓地時便聽說爹爹病重,難不成……難不成……芳華心跳如擂鼓,額上頓時見了汗。轉念一想不對呀,此處離京城並不甚遠,若爹爹果然出事,為何一路上不曾聞得半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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