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昔蘭誠
    杭州西湖有著浪漫的傳說，但是這浪漫不屬於我和秋子，我頭一次拒絕了她的約會，借口去一家雜誌社麵試，實際找了同在杭州工作的C君喝酒。在夜店灌得酩酊大醉，C君把醉成爛泥的我帶回家，直接打通秋子的電話。
    早上醒來時頭疼欲裂，我看到秋子紅著眼睛守在床邊，C君不在。
    她問我為什麼瞞著她去喝酒，為什麼關機不接她電話。沉默良久，我一句話說不出口，說不出我是她哥哥，說不出和她分手……
    “秋子……”我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摻著苦澀、無奈，“養母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很擔心。”
    她大大鬆了氣，忽而意識不該如此，擔憂問：“那你要回去嗎？”
    “對不起……”
    她搖搖頭，握緊我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可伯父離不開你，他老了，需要你照顧，放心，我會很快回來。”
    秋子勉強接受了，分別的時候，她眼裏覆著一層水霧，我知道，我傷了她的心，然而這隻是開端。
    我在秋子家附近租了間小屋，養母病重是借口，逃避現實的借口。白天，我常常跟在秋子後麵，走她走過的路，看她出家門，一次次去麵試，直到晚上平歸家，我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沒多久，秋子被一家外貿公司聘上，每天送她上下班成了我的必修課。由於途中必經一座天橋，以致常年在橋上乞討的小乞丐都認得我，我也養成了每天給他一頓飯錢的習慣。
    “那個姐姐真幸福！”小乞丐望著天橋下等公車的秋子羨慕地說。
    我覺得他說話挺有意思：“你不認為我是跟蹤狂？”
    “完全不啊！”
    “這麼肯定？”
    “因為，你看她的眼神很溫柔，就像……她的守護神。”
    “人小鬼大，”我玩笑地敲了記他的腦袋，無視旁人異樣的眼光和他並排坐下，翻出手機，非常爽朗地說，“今天沒帶相機，將就一下了。”一張合照攝好，我拍上他的肩站起來，“小家夥，過兩天給你照片，留個紀念。”
    “你要走了嗎？”
    我沒應聲，見那輛公車已走遠，手機收到一條短信：阿璋，我去上班了，大夜貓不要熬太晚，注意休息。
    秋子，沒有她的地方，我能去哪裏？
    “她怎麼辦？“小乞丐在身後追問。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我背著他揚揚手下了天橋，去等下一趟車。
    逛夜店是我晚上的安排，沒想到會遇見一位熟人——請我幫忙辦攝影展的那位友人Abel的妹妹Carrie，也是英籍華人。兄妹倆一塊來了中國，Abel正在北京，過些天來杭州。因聽說我打算在杭州定居，Carrie就提前到這邊看看。
    其實那次攝影展上，Abel曾有意為我和他妹妹牽線，被我婉言拒絕，說有了女友。Carrie問便我怎一個人喝悶酒，女朋友呢？
    “阿璋？”恰這時，門口不遠的C君望見我。
    我拉著Carrie就想走，被他堵截下，他質問我為什麼欺騙秋子，騙她我回了英國，還跟別的女人交往。
    不明原因的Carrie很無辜，也反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阿璋，你要不把話說清楚，我馬上叫秋子過來，讓她親眼看看你在做些什麼。”C君怒氣騰騰地拿起手機作勢撥號。
    “等等……”我慌忙阻止他，害怕秋子知道這一切，怕連每天看著她的最後一點權利都被剝奪。
    我把真相和盤托出，C君和Carrie驚訝得合不上嘴。C君心有愧疚，當初一番好意，不想竟釀成一場悲劇。他勸我告訴秋子事實，拖得越久，將來給她的傷害就越深。
    我何嚐不明白，總會有那一天。我拜托他暫時不要讓秋子知道，我會找機會跟她說。無論如何，是我先背叛。
    “Carrie，我想請你幫忙。”……
    天橋上最後一次目送秋子上車，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她穿著一身職業裝，披著長發，在站牌下抱著手機傻傻發笑——那是我印象中她最後的笑容。
    “喂，大哥哥，你把我照醜了。”腳下的小乞丐舉著相片皺眉，“嗯……果然是你太帥了嗎？”
    “小家夥，”我蹲下身，遞出一張大額紙幣，苦笑道，“以後，我也變得跟你一樣了。”
    “哇——！”小乞丐飛快搶過去，歡喜又不屑地說，“你出手這麼大方，家裏肯定有錢，怎麼可能跟我一樣流落街頭？”
    “是啊！今晚開始，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不是吧？”他吃了一驚，指著鈔票，“這……是你全部的家當？”
    我轉望天橋下漸離漸遠的公車，心如刀絞：“我全部的家當，沒了。”
    那晚猶如一場噩夢，我和Carrie在夜店外親熱，被C君陪同前來的秋子撞見……
    之後，我沒再見過她，也無任何解釋，每天隻能對著她的照片尋找片刻的安慰，可止不住心裏的疼，酒喝得更凶，以為這樣可以稍微麻痹一點疼痛，卻適得其反。如果不是Carrie，恐怕我已在渾渾噩噩中死了好幾回。
    從C君口中得知，秋子有小魚照看，她的狀況很糟糕，因為久不出門，她身體很差，並且產生了輕度的抑鬱症，如果不及時接受治療，遲早會出事。
    C君的意思是讓我去見她，告知實情。我覺得自己快瘋了，發了瘋似的想她，偏偏不能。比起坦白我們之間隔著一條倫理的鴻溝根本不可以相愛，我寧願當一個她可以愛但愛不得的負心人。隻等時間一長，她就能慢慢忘了我，不用有那麼多壓力投向另一片幸福。我也可以帶著她的相片，在某個角落裏靜靜地看著她幸福。
    明白我的想法後，C君沒再多勸，他向我保證，他和小魚一定會幫我照顧好秋子，幫她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