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船靠了岸，威廉去岸上，有一些貨等著他去清點。
    宗玉特地在走廊上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以後，沿著牆根，像吉爾房間走去。
    敲敲門，沒有人開門。好像沒有人，他放了心，從那天雨後，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赤果的身體，年輕而誘人，水珠從從鎖骨沿著人體的傳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他走到書架前，將手中的解剖學繪本放回去，又抽出一本戲劇大全，翻了幾頁，又放了回去。
    “你在找什麼書？”他問。
    宗玉嚇了一跳，手中的書掉落在地上。
    “你在啊，我以為你不在。”
    吉爾坐在書架和窗子之間，雙手交疊，撐著手杖，下巴搭在上麵，窗外的光打在他臉，深邃的輪廓顯得富有智慧。
    “你最近看了很多書，能說給我聽聽嗎？”他側過四十五度，據威廉說這是他最好看的一個角度。
    老頭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特別愛端詳吉爾年輕的臉“我要是晚生個幾十年就好了。”
    吉爾總覺得老頭被什麼人替換走了，最近他熱情的驚人。
    “文藝複興，詩歌看了一點，可是看不懂……”他看著吉爾的臉，似乎也呆住了，懦懦地說。
    “好，現在告訴我，你都看了什麼？”他的聲音像是一位老師。
    “恩，十四行詩……”
    “很好，”吉爾站起來，他比宗玉高不止一個頭，絕對會形成一種壓迫，“誰的？”
    宗玉抬頭看著他，臉微紅，他的秘密無所遁形，不知是羞赧，還是驚慌。
    吉爾一手搭在書架上，徹底將宗玉困在他與書架之間。
    這個男孩子，長年生活在最底層不見陽光的地方，他的皮膚比一般的人要白上一點。因為發育不良，很瘦小，臉上沒有肉，眼睛格外大。
    如果說他的身上還有什麼吉爾不太喜歡的地方，就是他的手。
    他的手很小，正好夠吉爾一握，手背的皮膚很細膩，但是，整個手心都結滿了一層薄繭。
    下一次，配一些藥水，將他手上的繭去掉就好了。
    一瞬間，宗玉感到了，眼前的男人很危險。
    但通常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遲了。
    還好宗玉是個很鎮定的人，他會把自己的情緒控製的很好，而且這樣一個人，動心也很難。
    雖然隻是嘴硬——這是小孩子的通病，沒什麼好責怪的，但顯然，吉爾要比他誠實的多，而且他的這個習慣，吉爾是必然不會喜歡的。
    “莎士比亞。”他說。
    “恩，那些東西有些難也很正常，語法也有差別吧。”太危險了，他不再去看他，轉向書架，挑挑揀揀起來。
    這句話有些傷人，宗玉不小了，和他一個年紀的很多孩子已經四處奔波求學了。
    吉爾卻不知道。
    吉爾走到旁邊的格子前，不知不覺放開了宗玉。
    本來應該為他的放棄而高興的宗玉，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難過，心髒像是被鹽醃了一樣。
    船上有一道菜，是吃活魚，類似於烏賊章魚一樣的東西，活生生被剁成幾塊，然後蘸一蘸調料，就可以直接吃了。
    這道菜是吉爾帶他吃飯時點的，是一道日本菜。
    他就是想看自己為難的樣子，所以才點了那道菜。
    那些觸角本來已經不動了，蘸到作料後，像是感受到了疼痛，竟然又收縮起來，掙紮著。
    宗玉舉著筷子，用一種極其惡心的表情看著它。
    對麵的吉爾麵不改色地將仿然活物——本來就是活的東西咽下去。
    宗玉眼裏，他像是吃了一堆蠕蟲。
    吉爾吃完了以後，饒有興味地看著他，於是，宗玉也硬著頭皮將那一筷子放到嘴裏。
    後麵的記憶永生難忘。那個觸角真的是活的，它的吸盤扒住了宗玉的喉嚨。宗玉努力往下咽，可是它沒有一點下滑的跡象，而且不斷在喉嚨裏扭動著。
    但是宗玉還是努力保持繃著個臉，他一直是繃著臉的，所以吉爾沒有發現。
    但人是有生理本能的，起喘不上來，宗玉終於忍不住，用手卡著自己的脖子，好像這樣就能把它擠下去似的。
    “怎麼了？”吉爾立刻湊過來。
    宗玉的舌頭已經伸出來了。
    吉爾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一手捏著宗玉的下巴，一手伸到他的嘴裏，然後將他喉嚨裏的那個東西拉了出來。
    終於從窒息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了，宗玉一點也不感激他，他不是那種隻看到眼前的人，他很清楚地記得，是誰用激將法逼他吃下去的。
    所以當他用那雙眼淚汪汪的眼睛瞪著吉爾的時候，後者立刻站起身，看窗外。
    實在是太誘惑人了！
    不過這些宗玉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半夜偷跑到吉爾的房間裏，想辦法毒死他的。
    不過，跑到吉爾的房間？這也是個不錯的事啊。
    現在，宗玉的心就像是被片成了千萬片，然後拿醬油蘸了，端到桌上，等著客人享用。
    隻不過這個客人著實可惡！
    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廚子，完成了他的點心以後，自己直接將它們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