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帶上來。”女人的聲音。兩個人都認識的女人的聲音。
    泥鰍看著吉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對他開始產生一種別樣的信任。
    他也在看著他，好像是在撫慰他的情緒。泥鰍好像對這些事情特別激動。
    幾個水手架著一個人過來。“不是我，真的不是。”他喊著，英文，然後是中文交替著。
    “哦？不是你？那是誰？你倒是給我舉例出來啊。”這話說的極其無理取鬧。
    “王……”泥鰍話說到一半，被身後的人死死捂住嘴。李！剩下的字握在手心裏。
    “誰在那邊！”她警覺，目光瞬間掃過來。
    “我來看看月亮，今夜的月亮，你不覺得特別美嗎？”吉爾隻露出一張臉。
    她應該能看見發生了什麼，這個女人的眼神一向比較好，隻要其他人看不出來就行了。
    她咬牙轉向王李：“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管事的人都說了，親眼看到你在食物裏下了東西！”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都要下船了……”王李顫抖著說。
    “原來是要下船了啊，怎麼，怨恨全都爆發出來了？”她示意他們把他的嘴塞上。
    “唔，唔……”他辯解著，可是沒有人聽到。
    泥鰍滿眼的淚水，吉爾在他耳邊小聲問：“你哭了？你和他認識？”
    泥鰍拚命地點頭，可是吉爾還是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
    “把他從船上扔下去！”她說，就像那天那些人議論的那條鯊魚一樣。
    泥鰍狠狠咬住吉爾，帶著他恨意。
    溫熱的鹹腥的液體，流到了嘴裏。
    泥鰍不喜歡這種味道，鬆開了。
    吉爾依然沒有鬆開。
    嘩啦，一陣水聲後，甲板上安靜下來了，人群漸漸散去。
    伊蓮娜一直望著月亮，今晚的月亮真美。
    月光女神，會賜予人美貌。
    全身心地投入月光之中，她也在等那個人出來。
    可是她忘記了，吉爾比她更有耐心。
    終於，海風變冷了，她回去了。
    “現在，沒人了，想哭就哭出來吧。”吉爾鬆開了手。他取出自己是手帕，匆匆給自己受傷的手包紮一下。
    預想的哭聲沒有傳來。吉爾低下頭，泥鰍癱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頭發遮住了臉。
    他扳過他的臉，臉上沒有淚，一雙眼睛通紅。比吸完血還紅。
    “不想哭嗎？”
    “沒什麼好哭的。”他聲音不平穩，但是很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行，行，好，好，你沒事就好。”他說著，扶他起來，“我送你回去。”
    “謝謝不用。”他很冷淡地拒絕。
    吉爾撇撇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遠了，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
    這個世界上，他最多的就是時間。
    泥鰍回到房間裏，大家都睡了，除了一個人，霜降。
    他細細地哭泣著。
    泥鰍坐到他的身旁。
    “他是我的父親！”霜降咬著牙，嗚咽著，死死抓住泥鰍的衣服，“他是我的父親啊。”
    “霜降，我不走了。”泥鰍堅定地說。
    霜降依然趴在他的懷裏。
    “我要留下來，爬到這個世界的最頂端。”
    他靜靜地伏在他身上，聽著他這些宏偉或者說不切實際的想法。
    幾天後，霜降從船上下去了，拎著他小小的袋子，他沒有回頭，孤寂的背弓，像是驕傲的鷹。
    他帶走了大部分兄弟。
    王李死後，很多人都想走。
    泥鰍遠遠地從船上看著他，目送著他離開。
    這是他對著他們，以及過去的自己，最後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