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開花落 第三章西風瘦 人間鎖事誰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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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側外,有處地方名叫亂葬崗。賢妃死後不能葬入妃陵,灼兮不願她死後還要住進白骨處處、雜草叢生的地方,前來要她安生。
陰沉的天氣,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白蓮油傘下灼兮穿了套素白衣裙,並無過多的發飾。未到亂葬崗,便看見不遠處一片火光,烏煙四處飄散,最後幾縷淡散消失邊際,旁邊站著位男子,一身暗灰長袍,略微清秀清秀的臉龐,灼兮認出是常尋。才幾日不見,就成了這般模樣,下巴長滿了青色胡渣,幾根發絲垂散下來,渾身散發著一種落寞,悲痛。
灼兮走向前方,白蓮油傘往身旁推至幾分,喊道:“常太醫。”
常尋看見來人,朝她點點頭,淡笑有禮:“灼兮姑娘,你也來看靜言了。”
“嗯,靜言看起來不愛搭理人,卻是個十分深情的人,她去的時候並無過多痛苦。可如今,灼兮看來,常太醫痛苦得多了。靜言說,她不想連累你,你這個樣子,更是讓她不會安心。”
灼兮並沒有喚她娘娘,她也不願她走了之後還要被這些名分所束縛,也不忍心讓另一個人聽了更加沉重。從袖中拿出一枚簪子,遞給他:“這是她要我交給你的。”
常尋渾身冰冷震顫,顫聲道:“這是·······,芍藥猶綽約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綽約,故以為名。”他專注的將簪子捧在手心,來回摩擦,閉眼說道:“這是我做給她的。”
灼兮看著那枚簪子,讚聲道:“嗯,很稱她。淡如芍香、柔美如玉。”
常尋小心翼翼的放進懷中,似是回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溫柔至極:“是啊,第一見她的時候,她蹲在靜思殿外打理著芍藥,神情專注,從沒見過這樣的妃子,她也不知道,她那個模樣勝過手中的花。如今,我辭去了官職,準備雲遊各方。”
灼兮一愣,隨即淡笑:“也好,宮裏呆久了不是好事。”
“你這樣說,那你呢?”
“我?隨遇而安,如若哪一天那裏容不下我了,我就想盡辦法逃。”調皮一笑,舒緩了剛剛的氣氛。
“不過,在那裏,你要小心······!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打斷。
“灼兮姑娘,常太醫。”
“鶯兒,你怎麼來了?”灼兮詫異的望著身旁這個小姑娘。
鶯兒跪在兩人腳下,淚水潸然落下,啞聲道:“奴婢是來拜祭娘娘的。”
灼兮心裏惋惜,拿出繡娟,替她拭去眼淚,安慰道:“生死有命,我們不能阻止她離去,但我們要更好地活著。”轉身抬首問道:“常太醫,你剛剛準備跟我說什麼的?”
常尋搖搖頭,神色看向鶯兒,走至灼兮身邊附耳說道:“昨日之事常尋萬分感激,他日姑娘若有用到常尋之事,常尋自當鼎力相助。”
灼兮抿唇報之一笑:“但願永遠不會又勞煩你的那一日。”
兩人相視而笑,讚許之色洋溢而出。常尋抱著青色瓷譚,素雅的很,上麵勾勒幾朵芍藥,最多的是雅白的玲瓏玉,潔白無瑕,溫潤如玉。暗灰背影朝她揮手,兩行清詞提下:“落鶯啼飛,欲顧沉鳳鸞。”
灼兮卻未聽懂,一陣黑線,這詩,作在這兒好像不太符合吧。不過,也隨至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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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中心,京城街道,最為繁華的地帶,各色小吃香味源源不斷,叫賣的小販們眉開眼笑,站在這兒,灼兮突然間好羨慕他們的生活,都是那麼的知足常樂。
紅翹枝頭,綠山顯水。來到洛水湖畔,好似洗淨鉛華。灼兮拂風而立,低吟鶯囀,亂煞道年光遍,湖邊綠柳盡沉沉煙,著宜春淡粉恰似似憑闌。
灼兮麵臨湖水旁,來到宮外,自然要將心中的憋屈發泄出來,朝著湖水大聲吼道:“啊!···啊啊啊·····!”
她哪知這樣的方式驚動了在樹上昏睡的男子,紫墨衣袍,腦袋側靠在樹枝上,發絲垂下,隨著風四溢紛揚,慵懶的眉眼上下打量著湖邊女子。
莫道獨鍾,灼兮心生想:當年如若不是承蒙太後不棄,我如今隻怕已經去見母親了!念即此,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木槿花形,尾部綴著紫色流蘇,隨著灼兮搖晃,鈴鐺叮叮作響。找到一處空白石塊,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淺淺淡笑,粉腮紅潤的臉頰映出小小的梨渦,靜如空穀幽蘭。
微風吹過,樹上男子怔怔,刹地芳香襲人,醉了人,迷了心。
她垂手放在膝上,深呼口氣,一派連氏笑容恢複臉上,月牙的眸子光彩靈動。在地上尋邊,找到一根樹枝,暢然劃在地上,撲撲簌簌,行雲流水般的鋪滿在地,交雜錯亂中有序,輕舒口氣,留下最後一個字。
空氣中飄蕩著淺笑,玉佩從回腰間,灼兮呼聲說道:“有一天,我會笑著說出來。”
轉身離去,樹上男子目光深邃黝黑,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縱身一躍,來到石塊旁,撿過丟棄在一旁的樹枝,啟唇念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勾唇一笑,悉數接道:“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灼兮回到宮時,隻見青且站在小宛來回度步,梨花紛揚落下,灼兮打趣道:“嘖嘖····哪裏來的美人?”
“哎呀,姑娘,正找你呢?”青且焦急的走到灼兮身旁,“太後正念叨著你呢?”
“多久了?”
青且上下打量,詫異道:“姑娘怎麼穿成這樣了?不過,還蠻好看的。”
對這樣的誇讚灼兮隻是一笑,推著她的身子往外出去,道“去宮外有點事了,我先去換身衣裙,隨後就來。”
青且不滿灼兮這樣對待,嚷道:“出去就出去吧,姑娘也別這樣趕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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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兮換完之後直接來到長樂內殿,太後放下手中千峰翠色青瓷杯,杯邊描繪的淡雅之色與她十指鮮紅的形成鮮明對比。
灼兮微微一福,淡笑道:“灼兮見過太後。”
太後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黃花梨木雕簍凳上,眼神不經意間瞟過她發絲上的玲瓏芍藥,含笑問道:“你這丫頭,去哪了?害的哀家都找不到你。”
灼兮抿唇,十指糾葛在膝上,微微垂頭,十分熟悉的小動作,看向太後的臉色,小心答道:“我去看一位故人了。”
“是替賢妃還願了吧!”
灼兮眸光一閃,低聲喊道:“娘娘。”
“唉······哀家不是怪你,你這孩子心過善了,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最後一句灼兮沒聽清楚,也不敢問下去。
隻聽太後說句:“今日皇後來找過哀家了,向哀家要要你過去,灼兮,你知道的,哀家一直拿你當親閨女看待。”
灼兮心中漸涼,太後當她是閨女,說好聽些也就是擔著皇上妹妹的身份,不好聽就是不想要她插手**之事,正好她也無此意,借著佛了這番意也好,灼兮思即跪在太後腳邊,語氣悠遠,低首答道:“灼兮不敢,灼兮在娘娘身邊已有九載,隻想一心一意報答娘娘的知遇之恩。”說著往地上叩首,哽咽道:“灼兮想求娘娘件事,灼兮願前往福音寺為西秦祈福,為娘娘皇上祈福。”
太後抿唇即笑,伸手扶起她,素手拂過她的青絲,如慈母般溫婉說道:“那年哀家初次見到你的時候,灰頭灰臉的,黑漆漆的眼珠分外分明,甚是清澈,如今一看,都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哀家不能這麼自私的將你留在身邊了。”
灼兮鼻頭一酸,雙手扒至太後的膝頭,親昵的蹭蹭,太後一怔,隨即淡笑,眉眼裏無限柔和,灼兮看著用金線繡成的牡丹花樣,撒嬌嗔道:“娘娘已經習慣灼兮伺候了,定是舍不得灼兮離開。”想想抬首,眼眸清澈靈動,盈盈道:“灼兮就要伺候娘娘一輩子,報答娘娘。”
“傻孩子,說的什麼傻話。”太後輕輕的拍向她的腦後,佯怒道。眼眸忽至窗外,淡淡說道:“初秋你就前往福音室,為哀家祈福吧!”
灼兮一聽,心裏暗自高興,起身福了福,答道:“是,灼兮遵旨。”
太後纖手扶至額前,滿臉的疲憊之意,揮手說道:“哀家累了,你先退下吧!”
灼兮眉頭一皺,心裏難免擔心,剛準備出聲就被太後手勢止住,默默退了下去。
太後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梨花樹,朝飛暮倦,輕聲呢喃道:“楚南王攜惠淑妃要來帝都了。”
後麵一抹青色人影走過,扶起她的手腕,嘶啞的聲音格外刺耳:“娘娘何須擔心,即便是戰無不勝的楚北王也必有他的弱點。”
“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
“嚶其,你說她會怪哀家嗎?”
嚶其麵無表情,低首冷眼說道:“娘娘何時變得這般感情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楚南王胥晉北是先帝的四皇子,可這天下卻是衛氏天下,他是唯一的一個異姓王。這其中的恩怨糾葛,灼兮也不太清楚,隻聽宮中老嬤嬤說過幾段殘言。此次前來,比少不了糾葛。
夜色如水,幾許月光斜照過窗欞,拉長了雕花灰影。
一抹深色人影踏至而過,穿過堂前回廊,來到一處庭院,推門而入。
林愷之暮的一驚,還問開口人已至身後,手臂擱向喉間,林愷之沉聲問道:“敢問閣下是誰?”
隻見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拉下黑色麵罩,眉宇中英氣自然流露出來,偏偏又生了一雙勾魂鳳眼,漆黑明亮的眸子帶了副深意,話語噴次而出:“不愧是大將軍。”便鬆開了手臂。
林愷之看見來人,跪下拱手道:“微臣叩見王爺。”
“不必多禮。”
“不知王爺深夜來訪是為何事?”林愷之一邊為他斟茶一邊說道。
眼眸不禁沉了沉,端起手邊的香茗,細抿之後才說道:“本王這回要進京交還兵權,皇上還不知會交給誰,你手裏還有十萬多大軍,本人要你從中挑選信任的五千精兵出來。”
林愷之良久後,才問道:“王爺有何作用?”
冷哼一聲,說道:“自然是養精蓄銳,等待那麼一天。”
林愷之俯首跪道,聲音鏗鏘有力:“臣等自當效力。”
重與承諾,是給西秦的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