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如果我們不是小孩
    時間過得很快，天氣越來越冷，嚴冬將至，寒衣節也便到了。
    按照這天的習俗，許家上上下下都發放了新定製的服裝，以表關心。活人如此，死人也不例外，許玉林就需要在許家祠堂給列祖列宗祭上了冥衣。香燭紙錢擺放好後，就要焚化冥衣，給故去之人送寒衣了。望天畢竟沒經曆過這種儀式，便一直守在門外朝裏麵新奇的看著。
    當然，寒衣節習俗除此以外，還有喝燒刀子酒的這個說法。畢竟天氣涼了，喝點酒正好暖暖身子嘛。不過許玉林畢竟還是小孩子，並不適宜飲酒，所以府裏並沒有備酒，而是準備了果釀。
    望天是第一次喝果釀，那酸酸甜甜，淳厚的口感，一下子就把他征服了。許玉林見他喜歡的不得了，不由起了心思，和望天打賭說若是他能把書房書櫃上三四格讀完，就賞他一壇子果釀。
    望天一聽有門，便求著許玉林，說是保證一周內將第一排書櫃上的書全部看完，讓許玉林馬上就獎勵給他。看著望天期待的小臉，許玉林心一軟就答應了。
    守著一壇子果釀的望天，就像得到了一壇子金銀珠寶一樣，喜歡的不行。他是想隨身帶著，不過也得他搬得動才行。沒辦法，望天從廚房那搞來一個小葫蘆，裝滿果釀，掛在腰間，看上去倒像是個小酒仙。
    雖然望天天天和許玉林住一起，不過他真正應該待的地方是南廂。至今南廂都留有望天的床鋪，不過他從來沒用過就是了。自從他和叁才關係變好後，望天偶爾也會來南廂玩玩。
    望天在南廂的走廊裏一邊走，一邊小口的飲著果釀。如期碰到正坐在長凳上的叁才，望天開心的跑過去，炫耀起自己的果釀來。
    “叁才哥，這是少爺賞給我的百果釀，特別甜，特別香，可好喝了！你喝過嗎？”說著在叁才麵前搖了搖金黃色的小葫蘆。
    叁才瞥了一眼，他素來知道望天給點顏色就得意忘形，對他的行為並不反感，反而在知道他蠢萌的特質後，也開始有事沒事逗他玩。
    “你那個是小孩子喝的。小孩子就喜歡喝甜的。我們大人，可都是喝的酒！”說著，叁才從懷裏掏出個精致的小酒瓶子，也在望天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望天被他的話鎮住了，看著酒瓶子的眼睛充滿了崇拜，那是小孩子對大人所特有的憧憬。
    “哇，叁才哥已經是大人啦！”
    “是啊，隻有大人才能喝酒~”叁才胡口瞎說道，其實對於飲酒，整個大乾朝並沒有什麼年齡限製。
    “那我喝了酒，是不是也會成為大人啊？”
    “會啊，酒就是有這種魔力，能讓人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叁才想起了雜役們喝醉後發酒瘋的情景。
    “叁才哥~”望天坐到叁才身邊，有些討好道：“這個酒能不能也讓我喝喝看？”
    叁才看著望天渴望的小眼神，有些得意，他搖搖手道：“不行，不行，酒是大人才可以喝的。你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喝你的甜酒就好了。”
    望天一聽不樂意了，不停的搖著叁才的胳膊，還講起道理來。
    “就給我喝一些看看嘛！人家也想嚐嚐大人的滋味兒的說~我就算身體還是個小孩子，可是心理卻是個大人呀！少爺也經常說我像個小大人，可見我是有資格喝酒的！再說了，你就偷偷給我喝一些，別人又不知道，怕什麼？我拿百果釀跟你換，還不行嗎？”
    叁才心裏笑的歡，臉上卻一副苦惱的樣子。
    “真是敗給你了，既然你這麼想喝，非要拿百果釀跟我換，我也沒辦法，就跟你換好了。”
    望天聞言一喜，連忙把手上的葫蘆送到叁才麵前，眼睛放著光一樣看著叁才手裏的細瘦酒瓶子。
    叁才怕望天喝了酒之後反悔，便把瓶蓋子拔了，把瓶子在望天鼻尖晃了晃，酒精的味道刺激得望天不住後仰，他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顯然是不太喜歡這個味道。
    “你真的要喝嗎？不會後悔吧？這個味道隻有大人才受得了，你要是不是大人，根本無法體會到酒的美妙。”說完，叁才還嘖嘖讚歎了兩聲。他慢條斯理的把蓋子塞回去，然後故意起身打算離開。
    望天如他所料著急了起來，他趕忙把自己的葫蘆塞進叁才的手裏，然後從他那裏把酒瓶子奪了下來。
    “我說要喝就是真的要喝。”
    叁才看熱鬧不嫌事大，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望天的苦臉，便慫恿道：“說到做到，望天還真是少年本色呢！自古英雄從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來，快喝吧，證明你真的是個小大人！”
    望天看著手裏的酒，不由覺得豪情滿懷，他努力做出瀟灑的樣子，拔掉酒瓶蓋子，仰頭大口喝了起來。
    叁才還想著看好戲，就見望天咕嘟了幾口之後，端著酒突然愣愣不動了。正奇怪著，就見望天臉上逐漸露出痛苦之色，五官扭曲的不行，俄頃，震耳欲聾的哭聲就這麼刺進叁才耳朵裏。
    看著要嚎的天地失色的某人，叁才感覺自己也能稍稍體會到他家少爺的複雜心情。明明是自己把他逗哭的，應該開心才是，不過看見小人兒哭成這樣，總歸是有些不忍心。不忍心還能怎麼辦，那就哄哄唄。
    叁才握住望天的肩膀，沉著臉看著望天的眼睛，認真說道：“望天，你成功了！今天，你終於一步跨入了大人的世界！從此，你就是個真正的小大人！”
    “真的？”望天抹著淚問。
    “當然！酒築筋骨魂，從此你就和別的小孩不一樣了。”叁才繼續胡說著。
    他見自己說的話立竿見影，心情不禁又好了起來。望天終於不嚎了，而是哭過頭開始打嗝起來，隻是眼淚還是嘩啦啦的流，強做堅強的臉上梨花帶雨，看上去倒是有些賞心悅目。
    叁才和望天分別的時候，望天的淚珠也沒有斷過。叁才雖然覺得心裏隱隱不安，不過看著手裏裝著果釀的葫蘆，便開心的把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晚膳後，望天聽說城裏正在開寒衣節的夜市，熱鬧非凡，便纏著許玉林出去逛夜市。
    因為是夜裏出去，安全肯定也要在考慮在內，所以許玉林便說，要麼不去，要麼帶侍衛仆從。望天自然兩個不願意，一旦帶了那麼多人，他就不能隨心所欲了。畢竟一物降一物，雖然他在許玉林麵前無所顧忌，但是他也怕趙大寶這些人，在他們麵前，望天一般不敢放肆。
    望天鬧了求了半天，許玉林也不為所動，情急之下，他一下子想到了解決辦法。
    “少爺，你是覺得我們兩個都是小孩子，出去逛夜市不安全，是嗎？”
    “是啊。白天我還能陪你出去瘋，晚上是萬萬不行的，母親大人叮囑過我，不可以在晚上隨意亂跑。”
    “夫人說的也對，少爺擔心的也對，小孩子沒有大人看著，當然不好。”望天點點頭道。
    許玉林意外的瞥了一眼望天，沒想到望天今日如此通情達理。
    “但是少爺，如果我們兩個不是小孩，而是大人呢？這時候還要別人帶嗎？”望天圓圓的眼睛亮的出神。
    許玉林想了想，等他們都長大了，估計都是粗壯硬漢，打十個都不成問題，自然不需要人守護。
    “當然不用。”
    嘻嘻嘻~望天忍不住發出壞笑聲，“少爺，我有辦法，讓我們馬上成為大人！”
    什麼辦法？許玉林一臉狐疑。
    望天小心從懷裏摸出他從叁才那裏搞來的酒，在許玉林麵前晃了晃，把許玉林的臉都晃黑了——這傻孩子到底在幹什麼呢？難道喝個酒，他們兩個就立馬長大了？世界上有這麼神奇的酒嗎？就是名聞天下的南景神木釀也沒有這麼神奇。
    不過最終，許玉林還是被望天勸誘著給喝了。畢竟他以前也從沒有喝過酒，總是會好奇的嘛！再加上旁邊望天的慫恿，爭鋒之下，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硬是把這一小瓶酒給喝完了。
    許玉林喝的不多，喝完之後，整個身體有些發熱，臉蛋微紅，眼裏浮起點點霧氣，濕潤又閃亮，心情也比以往似乎更開闊了一些。
    望天抹了抹不知不覺掉下來的眼淚，腫著眼泡，興奮道：“好啦，少爺，我們去逛夜市吧！”
    “我又沒說喝完就去。我一開始就說了，要去就要帶上其他人一起。”許玉林正色道。
    望天一聽就垮了臉，他撅嘴嘀咕道：“哼，少爺真是膽小鬼，我就不用人跟著，我一個人就敢去夜市玩！”
    “你說誰膽小？本少這麼決定，是明智的考慮，誰會像你這麼魯莽？”
    “少爺不膽小，那你敢一個人去逛夜市嗎？”
    “當然敢！”許玉林說的斬釘截鐵，信誓旦旦。
    “那我們一起去吧！”望天拉著許玉林的說，開心道。
    “去就去，誰怕誰？”許玉林語氣不屑。說完，他抬起有些虛浮的腳步，跟著望天偷偷跑出了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