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素紅了臉：“他是婁飲的親堂妹～！”
    “怪不得……”我訕笑：可也不至於把話說得這麼別扭吧？堂妹就是堂妹，還加個“親”幹嘛呀？吃不消……
    我朝雨冰點點頭，算作招呼，見她仍一門心思盯著我手裏的簪子，忙慈悲為懷地寬慰：“不用在意，這簪是碧月簪沒錯，可我一來不是它的正主，二來也不認識它的正主，婁姑娘隻管放心。”
    不置可否的，她偏頭問我：“你賣麼？”
    “不賣！”我將簪子納入袖內，“這可是寶貝。我要等到它下一個輪回，做它的主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甘心地看了我良久，最後對著初素指了指還在我身後站著的公子哥：“他就是我哥，婁飲。”
    不知道是不是初素露骨的表情刺激到了那個婁公子，許久不出聲的主角急著發話了：“後麵去，我說最後一遍。”
    剛才我也見識到了他那記漂亮的耳光，心下一番權衡，也沒把握自個兒會在短時間占上風（何況他還有個堂妹助陣～），隻好討點嘴巴上的便宜：“你個老男人（也不過和我差不多的年紀……但嘴長在我臉上，我愛咋說就咋說！！），這點鳥事也要斤斤計較！”一邊耍流氓似的翻白眼、抖小腿、抽脖子，跟他交換了前後位置……
    他哼笑一聲，冷淡中是無盡嘲諷（卻是看也沒看我一眼）：“婆婆教訓的是。”
    你……媽！我差點罵出來。
    好小子，虧我對你一見鍾情！
    整整粘乎乎的衣衫，我衝著婁雨冰大搖其頭：“說起來你哥哥還真死腦筋～以他的身份、家底（說穿了，你們家那位右丞相一定沒少刮民脂民膏，家裏早該是金山銀嶺了！）何必排這隊伍來湊熱鬧？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也未必非得用這麼吃力不討好的蠢辦法，真是做作！哈、哈、哈！！！不笑幾聲真是不行～”
    我也不知道我這麼說能不能挽回點顏麵，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小氣了……
    前麵的婁飲卻忽然扭頭，正眼瞧了我三秒（我竟覺有點榮幸……），低笑（我的老天！這家夥不止眼睛討人喜歡，連那微微上翹的嘴角，都看得讓人心癢神酥……）：“你這話，也不無道理。可是我站在此處，自有我的道理。”
    “什麼道理？”我盯著他的嘴角看傻了眼。
    他轉回了頭，淡淡道：“我未問你的道理，你何必來問我的道理。”
    嗯……
    古初素喜歡的人是他。
    嗯嗯……
    他是當今權傾半朝的右丞相之子——婁飲。
    嗯嗯嗯……
    朋友妻，不可欺、不可欺、不可欺——不客氣……！
    咳哼，別說他們眼下並未情投意合，即使他們膽敢生上幾個崽子出來——我情流醉想要的，自然會去爭取，哪有什麼顧忌？何況以他們現在的勢頭——對我而言，根本是毫無壓力～
    咳……想歸想、做歸做。我姓情的在浮碧樓也呆了兩個月，看人的本事多多少少也有點——這個婁飲，不宜過份親近，近之必後患無窮。
    斜眼看初素圍著婁飲轉悠的憨態，我暗自嗤笑（孰不知，即便真有這禍、這患，也注定要與我牽扯一世不清）。
    “碧月簪能借我看看麼？”帶傷的掌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攤開。
    我搖頭：“不給你看，自有我的道理。”
    “什麼道理？”她失望的。
    “我未問你的道理，你何必來問我的道理。”正是照著剛才婁飲害我吃癟的句式套的～
    雨冰果然語塞，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婁飲見狀，點了雨冰腦門一下：“真是丟人，回去吧，鈺兒在客棧都等半天了。”
    “鈺兒是誰呀？”初素抓緊這個話題，磨著婁飲講話。
    我以為婁飲還是不理不睬，不想他回答了：“妹妹。”
    ……還真是簡短……
    雨冰沒有馬上走，趁那兩人說話之際對我道：“外公在各地開了不少玉石店，我從小就對這些有興趣，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你的簪子，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真貨！”
    還好沒騙她說這是假的……不然麵子上可掛不住。
    可你越是識貨，我越是不能給你看了～我這人特沒有安全感。說嚴重點，指不定在她看的當兒，我就急得心髒衰竭，導致猝死了……
    “還不快回去。”婁飲冷淡的催促。
    雨冰悶悶點頭，和初素打了個招呼，匆匆離開了會場。
    初素的眼睛追隨著雨冰的身影，忽然用力拍打我的肩（你個傻姑，我肩都快拍塌了！）：“我也走了，你辦完事快點回來！”
    我揮手讓她快走，心裏把書呆又從上到下罵了個遍：要不是本姑娘心地純良～早叫文歲把你給活埋了！
    隊伍排半天才動半截，我無聊得發慌，戳戳前麵的婁公子，想和他拉拉家常：“你爹是當朝右丞相？”
    “嗯。”
    很好～他回答了！我大喜：“你爹一共有幾個兒女？”
    “三個。”
    “哎？真的是三個？我還一直不太相信這個說法呢～像你爹這樣的大官一定有很多妻……”
    “三個。”婁飲飛快地瞥我一眼，不耐煩的態度讓我明白他宣告我們還沒開始的談話，就此結束。
    啊啊啊啊——我怎麼可能會對這種人一見鍾情！！
    難道是——世界沒瘋，我先瘋了……？
    這個該死的隊，排得我這種武林高手（不是吹，我雖算不上頂尖的，卻也有一流的本事）都有點挺不住了——直等到酉初才得以自由！
    衝回客棧，我不意外的要路過掌櫃的——而他也不意外的在撥弄他的算盤。
    這個老家夥，還真不是一般的愛錢！你去看看，有多少掌櫃不是肥滿肚腸、神采奕奕的？再看看他，瞄一眼就馬上讓人想到“時日不多”四個字！
    “古初素呢？！”我惡聲惡氣。
    “哎喲……”掌櫃的嚇一跳，看是我，梗直了脖子要叫——
    “阿牛——”我代他先叫了，“過來！“
    阿牛很快現身：“情姑娘。”
    “古初素回來了？”
    “是的，她吩咐我們把原來的天字五號房讓給那個——情姑娘您的指腹相公～”
    說起他——“我相公可好？”死了才好～
    “沐浴後便睡下了，也沒什麼別的吩咐。”
    “嗯，那古初素要住哪？”
    “她改訂了天字六號的屋子……回來後，就一直和七號房的商量著事呢。”
    “七號房？”怎麼又冒出個陌生的詞彙出來？
    “七號房的大爺出手跟古姑娘一樣大方，都爭著這天字六號，這不是就派了她兩個妹妹去找古姑娘打商量嘛。”
    “那麼多房子，幹什麼偏和我們爭？”
    “最近考生多啊～早滿了！要不因為本店天字號房比一般客棧的貴，願住的人少，這七號房的大爺也還住不進來呢。”
    又來個大款！還是個男的。
    帶著兩個妹妹……
    莫非——！！
    “這位七號房的公子是不是姓婁？”
    阿牛點頭：“是啊！原來姑娘認識？”
    “冤家路窄……”我不知怎麼會冒出這句來，而不是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不再囉嗦，我三步並兩步跨上樓！
    “初素～我回來了！”進門，就看見三個女孩談得熱絡。我見沒多餘凳子，就直接坐上了床：“聊什麼呢？”
    “他們不夠住呢！我打算讓雨冰住過來……”初素笑著問我，“好不好？”
    “床上的空間——擠一擠總是有的。”我打量著房裏那個陌生的女孩，想來她便是婁鈺。倒不像哥哥那般盛氣淩人，也不似雨冰那般嬌豔，長得挺華貴的，一看就是有別於初素（嗯……還有我）的淑女。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忙點頭示意：“你是初素的表姐——情流醉。”
    “嗬嗬～幸會，你就是婁飲的妹妹婁鈺吧！”我偷偷瞪初素，死丫頭——沒偷偷說我什麼壞話吧？這麼快，別人就知道我姓啥名誰了！
    “是的，”婁鈺看起來頗為穩重，“姐姐不介意讓我和你們一塊擠擠吧？”
    “到底是誰要住過來？你還是雨冰？”
    “哈哈～好像得一起過來住。”初素傻笑。
    “古初素……四個人——一張床？”我也跟著她笑。
    “沒關係，我睡地上就可以。”雨冰狀似在給初素解圍。
    我慢慢抬起頭看她，詭異地笑起來：“嘿嘿……”
    三個女孩怕怕地盯著我看。
    “先不說這個了，你們愛怎麼睡就怎麼睡，”實在不行我就回我的浮碧樓睡一宿嘛，“反正初素有興趣的又不是你們。”
    “流醉！”古初素飛紅了臉——還真敏感～我都沒說是誰呢！
    “嗯？你們在說什麼？”婁鈺迷茫，止不住好奇的神態讓她靈動不少，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一看就知道比初素還要小一些。
    “沒什麼！”初素跑過來，央求似的來拉我的手，我得意地笑，反手點了她的兩大穴位，按她在床尾坐下，側身麵對那兩個婁家姐妹，也順道遮住了她：“嗬嗬～隔壁那位——初素才有興趣。”
    婁鈺第一個反應過來：“我哥？！”
    “正解，”我坐坐端正，不讓她們看見初素求救的表情，“想不想聽一個浪漫而又煽情的故事？”
    “你是說——”婁鈺瞪大眼，“初素和我哥、我哥，還有故事？”
    “怎麼會沒有呢？”我失聲大笑，為了自己娛樂大眾的遊戲即將開始而歡欣雀躍，“我這就給你們講講那個‘浪漫煽情’的過往……”
    婁鈺和雨冰麵麵相覷，一齊看向我。
    “她們好期待呢，素素～”我小小回頭，衝一臉緊張的初素笑，“哎，她們知道反而好，說不定也會一起幫你哦！”
    初素動不得動，言不能言，急得淚水汪汪，雙頰緋紅。
    可憐的孩子～唉！我無聊嘛，你就犧牲一下啦。
    “故事發生在八年前——”我回頭正式開始，“，大家可以各自推算一下自己當時的年齡。男孩，是一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少年。女孩，是一個姿態盈盈，秀麗溫婉的少女。而那是個下著雨的，中秋之夜。男孩受父命來龍威鏢局，卻因這場曼妙狂暴的雨，困在了後花園。女孩因為過了門禁而有家不能回，她很餓，很累，很倦……她在雨下徘徊，她最終停在了花園的外牆，她歎息，她哭泣。就在此時（我注意著她們的表情，婁鈺聽得張大眼，雨冰聽得張大嘴），一陣雷聲，閃電劃破天際——女孩輕輕的哭聲，男孩竟然聽見了！他運用了堪比冰蝶舞（冰蝶舞早已在江湖絕跡，是最最上承的輕功之一，得其精華者，可殺人於無形）的絕世輕功，掠上了高高的院牆——”
    婁鈺突然扭頭盯著雨冰看，喃喃道：“沒想到……哥哥小時候的武功這麼好……”
    “我也沒想到……”雨冰麵皮薄，聽故事聽得紅了臉，襯著她的紅唇越發好看。
    婁鈺轉回了頭，問我：“然後呢？”
    “講到這裏就剛剛好～後麵的那些實在太少兒不宜了！太洶湧、太猛烈了！”嘿嘿笑，目的已達到，我解開了初素的穴。
    “太過分了！”初素嗚咽，追著我滿屋子的鬧……婁鈺看看我們，又看看雨冰，低叫道：“不會是真的吧？！”雨冰也叫：“我怎麼知道？！”
    有一瞬間，我希望，能和她們永遠都這麼鬧下去。
    清醒一時，倒不如顛狂一世。
    ——不怎地就想到了這句話……
    四個女孩關在房間裏能安靜多久？俗語都有雲：三個女人一台戲。何況我們還是三加一呢！
    一直嘰嘰喳喳鬧騰到酉末，不得不吃飯的我們隻好乖乖下樓。
    照理說，我們談也談過了，鬧也鬧過了，按中國人的禮儀法則計算，也該到了可以一起“拚桌”的交情了嘛～
    所以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一起吃吃、聊聊才開心不是？哼，但就是有些人喜歡煞風景，破壞氣氛！
    “二位點的都是好菜，和我們一起吃恐怕太便宜我們了。”婁飲這小子看來是準備和我們杠到底了……
    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在極盡人事地挖苦我和初素——不大不小的圓桌上放著五盤菜，準確地說是四菜一湯。
    他們的五香醬鴨、桂花芋乳、三菇幹貝湯，還有我和初素的麻婆豆腐、青椒土豆絲。
    好吧，我承認我們點的是比他們少了一樣，而且還有點那個～但是我們的菜很樸實，也很好下飯啊！寒酸一點有什麼關係……
    初素察覺到了婁飲的意思，連忙站起來：“我叫小二再加幾道好的……”
    我拉她坐下，伸手：“把錢拿來。”
    點穴之後，初素對我很有些敬畏，立馬乖乖掏給我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我將銀票敲在桌上，鄙夷地看著婁飲：“喏！拿去，打賞你的。”
    婁飲的視線緩緩落在我的臉上，隱隱彎起了嘴角。
    情流醉，你要撐住！可別真的流什麼鼻血啊……
    唇啟：“拿別人的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可真好看，要不要我也學你的樣，哈哈笑幾聲。”語落。
    他音質清冷，語調淡漠，聽得人心裏頓生些苦澀。
    好厲害的人！
    萬萬沒想到，才剛出樓玩就遇上個潑辣的角色……
    這回輪到我站起來了，凳子擦著地板，發出低啞尖銳的嘶叫。
    “流醉……”
    我衝初素搖搖頭：“既然隻是針對我一個人，我走便是。你好好吃飯，明天早上我就回來，放心吧～”
    不等初素答話，我飛快閃身出了客棧。
    我很快就放慢了腳步，感覺身後那人還不遠不近地跟著，忍不住翹起唇，笑。
    我心情很容易就變好，就像是很容易就變糟糕一樣。
    等我走近浮碧樓時，我的心情已經好到不行了～
    “來人，給我備間雅座！”一進大堂，聞到熟悉的脂粉香，聽到熟悉的嘻笑聲，看到熟悉的姐妹們，我就快樂得要飛起來！
    “是！”文歲很快就出現了，“已為二位準備了四樓一間的飄香閣。”
    手腳很麻利，我滿意地點頭，轉身對那個一路追著我出來，飯也不吃的傻瓜笑：“初……哎？怎麼是你？！”
    雨冰把目光從堂上各色美女的身上移開，苦笑：“我以為你知道是我。”
    若知道是你，我怎麼會來這裏？！就因為古初素知道我和浮碧樓的關係，我才毫無顧忌跑來……怎麼怎麼會是你？！難怪腳步輕盈不少，我還想傻姑的輕功怎麼才一天就有所精進了。
    也罷也罷，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就不要怪我咯～！
    “有什麼問題嗎？”饒是文歲再聰明，也不知道我已經改變了原本要雅座的目的……
    “嘿嘿～”我轉身背對雨冰，“給我和婁姑娘引路吧。”歪頭看文歲的眼，意味深長。
    “我看我還是走了……”雨冰尷尬地退到門口，“這裏好像是……”
    “跟著我來是因為想看碧月簪吧～”我誘惑她，將簪子掏出，晃晃，“怎麼樣？還要不要走？”
    雨冰果然心動，遲疑起來。
    “走吧，大家都是女人，怕什麼！”我拉著她，跟著文歲往樓上的飄香閣去了……
    嗬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說的就是你呐，婁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