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開始就注意到除了明妃還有人躲起來了啊嗎？”瓊安問道。
    我笑道：“我哪裏有這般神通，隻是明妃走出來的時候隱約聽到什麼聲響。”我指了指耳朵，“我一向聽覺頗佳，所以你們不要在背後偷偷說我壞話，我可是能聽到的哦！”前一句確實不假，是氣息，隱約隱約覺得有幾個人的氣息，雖然有刻意屏息，但畢竟是不會武藝之後，還是能被察覺到。我原本以為是蒲錫蘭，卻不想是劉曉月。不打緊，若她能聽懂我的意思，對我而言不是壞事，劉曉月雖非友似敵，所以她自身不曾表露，但從她身旁那個梅湘琴的反應也可以猜出來，敵人總是少一個好一個；若她不懂我的意思，那劉郡主也不過爾爾，不足為懼了啊。
    隨後的幾天，我暗中派人留意澗溪堂，卻不見有任何動作。難道她當真是聽不出來嗎？
    又過了數日，蜜姐姐午歇片刻，我就回春生堂看書，殷馳煦急衝衝敵走進來，不曾叫人稟告。臉上赫然有怒氣不散。現在早過了早朝的時刻了啊！
    “司衣，”我喚道，“麻煩司衣去泡兩杯雨前龍井來，用前些日子存的罐裏的水。”
    緹汐知趣地領著餘下的人退下。
    我笑然：“那是下雪天我命人在園子裏擺了幾個大罐子存的雪水，龍井是莫嬪送來的，是她家鄉茶山上新發的芽摘下的。我還沒有喝過，與表哥一起嚐嚐鮮，消消氣啊！”
    他不說話。
    我又問道：“表哥從哪裏來？”
    “禦書房。”
    “哦，誰惹表哥生了那麼久的氣啊？”
    “還有誰！”他冷笑道，“今天收到豐城守將吳頤勉急報，說北突厥大軍在離豐城五十裏紮營，似有大舉進犯的意思，請求支援。朕本欲派向將軍前往增援，朝中的大將不多，多在外，結果有超過半數的人反對。”
    我答道：“高相權傾朝野，依附他的人自然很多，而高家向來缺乏領兵打仗的人才，自然不願有人立下大功，執掌軍權。父親常說習武之人難在朝中立足，所以當年才自請守疆，遠離京城是非。”
    “那也罷了，向將軍確不是對付突厥的最佳人選。退朝之後，朕又叫了幾個人來商議此事，有一個膽小之輩竟然提議叫朕派一位公主去和親。自漢武起，隻有無能之君才送同胞姐妹或者骨肉女兒去那些野蠻之地，難道朕也是無能之君嗎？難道我大齊不如前人嗎？”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齊確實不如。”我說道，完全無視他直射過來的目光，“大齊開過至今不過三代君主，短短五十餘年，這五十年在消滅前朝餘孽上用去太多精力，沒有文景之治的休養生息，所以國力不如前人。不過……”我語氣一轉，“突厥已經分為東北西三股勢力，不如匈奴人蠻橫，但是東北還有遼族人，西南是回族的地盤，無論哪一股力量都不可蔑視，數狼遠比猛虎更凶險，防不慎防啊！”
    “表妹的意思是讚成和親？”
    我點頭道：“纖離不過是一介婦孺，隻是從父親那邊略聽一二，在表哥麵前班門弄斧了啊！”
    “表妹說得頭頭是道，怎麼一下子自謙了啊！你有話隻說無妨。”
    “纖離確實讚成和親之舉，但是不是和北突厥，而是和東突厥。”頓了頓，我又說，“東突北突從來不和，若大齊和東突結親，北突自然要忌諱幾分，不敢放肆。而東突與遼族相鄰，也可製約遼族。”
    “那萬一北突厥與西突厥結盟呢？”
    “還有回疆呀！回疆部落眾多，麵和心離，但在麵對突厥人的時候十分團結，從來是眾拳相向。對回族人來說，內鬥事小，外敵乃大！”
    “好一個‘內鬥事小，外敵乃大’！”殷馳煦冷哼道，“那些蠻夷之人尚知道這個道理，朕的那些飽讀詩書的大人們卻完全不知。”停了一下，緩了口氣，他又道：“可朕無所出，隻有彌兒和溫嬪如今懷有身孕，也不知是男是女，而宗室自父皇起就疏離了不以重任，朕若強行怕那些宗室之間心存怨氣，不是太平之道啊！”
    “表哥莫急，纖離以為自然有人會替表哥分憂的！”
    他莞爾：“也是也是，這個難題就讓朕的大人們替朕來出主意吧！”
    “對了，纖離有一件事想請示陛下。”
    “你說吧！”
    “大齊開國以來以孝仁廉和，後宮規模較之前朝大大縮小，最外麵的兩宮算為外宮。前兩代君主都是束冠之後才即位的，可表哥幼年即位，如今後宮已有多位姐妹，將來定然更多，內院十宮中尚有五宮無主，不如讓大家從室合宮搬出來，也離表哥近些。”
    他突然哈哈笑起來：“你倒是很為他們著想啊！”
    我啜了他一句。
    這時，緹汐輕扣門，將茶端進來。我們便不再談論此事。
    西湖龍井香鬱葉醇，我不禁想起了一個出生在西湖邊的人來，他家好似是茶農出身啊！心中一時黯然。
    第二日，我又將此事與太後稟明，她也十分支持。同年進宮住在室合宮的秀女除了宮人出身的李良人一並搬出，各自入住新的宮殿，我代太後之命分走那幾宮安排眾人的隨身之用，又派緹汐送去錦緞數匹，便暗示她，隻要生下龍嗣，便能晉位，甚至封妃。
    而和親之事，之後鬧得沸沸揚揚，殷馳煦本欲以讓高家選一位適齡女子以皇姨之身嫁往東突，朝中一時嘩然，高相定然沒想到殷馳煦會出此招。最後劉貴人自薦其堂妹，皇上將其封為琳昌公主，與東突王之子擇日成婚。而劉曉月在此事上頗有功勞，不日也晉位了，如今已是劉美人了。她倒沒有叫我失望。之後殷馳煦又邀回疆采奇部的首領來大齊。
    忙完了這些事情，太後又吩咐明妃和我安排溫嬪的母親進宮陪產的事情。入宮近一年，能與母親相見，也是幸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