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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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小繡說餘少揚拒絕了爹的要求,我的心稍微定了些!
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餘少揚他都沒有過來,我覺得有點惶惑了,難道他昨天來了,發現我不在,就生氣了,再也不來了?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我哪裏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他為我生氣?
跟著有好幾天,餘少揚都沒有再出現。我開始有些失魂落魄了,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頭,睡覺是睡不著,吃飯也吃不好,老想著餘少揚到底為什麼不過來了。我想去問問月桐他們,他到底去哪裏了,但我不敢,唯恐聽到我不想聽的東西!
傍晚的時候,我拿散步做幌子,去他住的房間找他。到了附近,我在那裏留連了好一陣,也不見人影,又不敢向傭人去打聽他的下落,隻好怏怏地回來。
後來,實在忍不下去了,就旁敲側擊地問月桐:“瞿小姐剛才還在問這幾天怎麼不見她的少揚哥----”
但月桐她也很迷惑,說:“我也正在想怎麼好幾天沒見少揚哥了,怕是出去給我爹辦什麼事去了吧。”
一聽,我的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他是真的去了?他是不是已經答應爹了?我也問過他爹他們要他殺人放火幹不幹,他也沒說不幹!
他怎麼能這樣呢?想到他要跟三姨娘,我的心就好難受,總覺得自己被他騙了一樣。
沒人的時候,我常常盯著那張畫出神。我覺得自從遇見他,我的審美觀已經完全徹底地被他改變了,我好像隻愛看他那種臉型,他那種身材,他那種言談舉止,他那種微笑。
但是他卻不再露麵了,萬一他愛上三姨娘,對她下不了手,然後兩人一起躲了起來?想到這我簡直要恨死了父親,再想到過段時間,我就會離開這裏,然後就回家,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如果他幾天不露麵,我就這麼難受,那以後永遠見不到他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隻覺得害怕,這種依戀的心情,我還從來沒有體驗過,好像完全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把自己的心放到了他手上,現在就隨他怎麼處置了。他想讓我的心發痛,隻要那麼隨手的捏一捏就成;他想讓我的心快樂,也隻要一個微笑就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明知道兩個人是不同世界的人,怎麼還會這樣粗心大意地戀上了他。
也許所有的女孩,都做過白雪公主的夢,一直夢想著有一天,一位英俊善良的王子愛上了自己,使自己脫離了苦海,生活在幸福的天堂。以前我不敢做這樣的夢,我知道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而且白雪公主她該長得多美呀!
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餘少揚他喜歡,他一定是在那段時間閑著沒事,才找我玩一玩的,然後把我給忘了,再到別處去騙別的女子。
我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給騙了,因為我已經放不下他了,也許這就是書中經常寫到的什麼“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站起身來,對著鏡子的自己說: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永遠都不要忘記,你一定要學會忘記他,即使以後他回來見到了,你也不能再跟他接觸了。
然而我的心裏卻很希望能快點見到他,希望他能告訴我去幹什麼去了,到哪裏去了,隻要不是去找三姨娘-----怎麼都好!
我側著身子躺在床上,房間黑漆漆的,並沒有點燈。我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可是身子仿佛坐在高速度的汽車上,夜裏的風鼓蓬蓬的在臉頰上拍動,可是那又不是風,我這樣躺著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忽然坐起身來,趿上了拖鞋,披上了晨衣,走到陽台上來。月亮已經落下去了,我的人已經在月光裏浸了個透,被淹得遍體通明。我靜靜的靠在百葉門上,我詫異我的心地這般的明晰,我從來沒有這麼的清醒過。我現在試著分析自己的心理,卻又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姐!”
我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見是小繡,臉上不覺一呆,堆上笑來:“哦,是小繡!”
小繡這丫頭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小姐,我真該打!怎麼我竟不知道小姐的心思!”
見我不說話,她又說下去,“小姐,這麼晚不睡是在擔心--------餘爺吧!”
我把臉朝牆站著,小繡又沉默了一會,然後顫聲說道:“小姐,這會餘爺他是在小姐家的三姨太那吧!”我並不言語,但忍不住一口氣堵住喉嚨口,噎得眼圈子都紅了,暗暗罵自己道:“我這笨蟲!我這笨蟲!怎麼這麼糊塗?”
“原本我是怕小姐你擔心姚老爺,擔心家裏,才那麼說的!”
“那麼你究竟還聽到些什麼?”披風掉落,人一軟,我轉過臉來問道。
“餘爺說會聽姚老爺的,老爺還誇餘爺!”
我歎了一口氣道:“都誇了什麼?”
“說餘爺他對付女人有一套,而且總能讓女人動心而自己卻不動心。”
我本來就自己亂猜覺得難受,但聽了小繡的證實後,我就越難受。以前我還覺得餘少揚這麼對我是因為有點喜歡我,雖然我礙於自尊心不願接受,心裏還是很開心的。現在聽了小繡的話,心全都涼了。
我狠狠地忍了半天才把眼淚忍了回去。我早就發了誓的,說今生再不流一滴淚,因為我從小到大流了太多的淚,深知流淚於事無補,我要做一個堅強的人。
我想這時他一定和三姨娘在一起了,既然他跟我認識這麼短時間就敢抱我,不是更會抱三姨娘嗎?
想到這些,我感到自己象被他玷汙了一樣,特別是嘴裏。被他隔著衣服抱過,換了這麼多次衣服洗了這麼多次澡,應該洗掉了吧?但他的舌頭還伸到我牙齒和嘴唇間去過,想想就惡心,鐵青著臉,我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
眼見這白晝是一天比一天短了,今天聽舅舅說美國人請客,有個假麵舞會,我早就換好了一襲拖地白裙,月桐想把她事先訂好貓頭鷹的麵具塞到我手中,說:“你拿著吧,聽說今晚少揚哥也會去的!配你裙子,我想他也會喜歡!”
一聽見他,我像被火燙了一樣,一下跳開,那麵具都掉地上了。我也不去撿,隻站得遠遠地說:“我答應的是陪你去,我可不想見到他,你不要亂說!”
我自己也知道說這話的口氣和臉色一定都是很不好的,我看見月桐有點害怕一樣地望著我,膽怯地問:“溶姐,你怎麼了,是不喜歡這麵具嗎?”
我想今晚餘少揚是肯定和三姨娘一起,他哪會有時間看我,但我又不想同月桐講,隻說:“你搞不清楚就別問了。”
月桐她一邊蹲在地上撿起麵具,一邊囁囁地說:“這怎麼辦呢?你不喜歡,現在換也來不及了!溶姐,你可千萬不要說不去了,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我很快地發現是自己過分了,就反過來安慰她說:“不要緊的,我喜歡,真的!我說好會去的,怎麼會不去呢?”
那邊有個仆人接到電話,就跑過來問:“小姐,你們準備好了嗎?老爺那邊都催了!”
“恩。走吧!”
餘少揚這幾天都見不著人,爹,舅舅他們也多日沒人影,真是氣人!
舞池四周點著許多蠟燭,那什麼美國領事修了一圈絡腮胡,在那長篇大論,說什麼他們美國人到中國是做客來的,哪怕是在租界裏也決不是做主人的,他大概是決心和上海各界以及世界各國的上海居民,好好做朋友。這隻是一個開端,他舉起酒杯,說了幾個學來的中文:“美辰良景,花好月圓!”聽著隻是感覺他的發音還算不錯,可是那也太文縐縐了一點,我反正是沒聽太懂,我想大家大概也都沒有聽懂,怕是在瞎鼓掌吧!
鼓掌聲後,他將一個插著彩色的羽毛的銀色麵具戴在臉上。樂隊開始演奏曲子,侍者們給來賓斟酒。這個前所未有的舞會,可以說是我在上海參加過的所有晚會和應酬中排場最堂皇也最花哨的。我看得眼花繚亂,洋式點的有中世紀的騎士、童話中的國王和公主,中式點的則也有什麼將軍、仙女、一本正經的元帥。
我在用眼睛尋我爹,我想他現在是絕對不會帶三姨娘來,那麼跟他參加這舞會的,會是哪一位呢?難道會是二姨娘,完全出於好奇心,我在人群中瞄來瞄去,但很遺憾,大家都戴上了麵具,誰也認不出誰。
月桐她很快找到了一個裝扮成天使模樣的人舞起來了---------
我看看那四周的窗簾和牆搭上了五色的絲帶,有如舞台。我端著杯酒杯走上樓梯,樓梯上全是三三兩兩的人,連樓上走廊也是人。我似乎有個感覺,爹他肯定是沒有來。
我必須證實這點,就到樓上看。樓下華爾茲舞曲響起,那些神神鬼鬼的天仙天使相擁著旋轉起來。還是沒看見任何一個人像他,即使是他裝成什麼樣,我想我也能認得出。就在這時,聽到背後兩人在說話,聲音好像有點熟悉,便轉過頭去,肯定是二個中國人,至少是中國打扮,灰衣仙道的打扮,遮蓋住臉,隻露出眼睛來,與一個蒙麵的白衣仙女正在輕輕私語著。
我故意從他們眼前經過,但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戴著麵具的我。
走著,停下來,一抬頭看見是衛生間,就進去了。裏麵燈光極暗,除了有抽水馬桶洗麵盆外,倒布置得像一般女子的閨房一樣,充滿了脂粉味,連那鏡前的白玫瑰花也是香氣逼人,弄得我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我擰開水龍頭洗手,突然覺得身後有人,一轉身發現是那個仙道,我吃了一驚:“啊!”
但那人卻很快地一把將我擁在懷裏,“你……”我想質問,極力想掙脫。
“喜歡嗎?”他將自己身上一半的灰色道袍裹在我身上,圈住我的身子。
“無恥!”我看著他的著裝,雙眼卻驚疑不定。
“你在害羞!”
“沒有!”我掙紮,卻感覺到雙頰更燙人。哦!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
就在這時有兩個穿裙子的人推開門,那仙道便放開了我,快步走了出去。
我一聽他說話就知道是餘少揚。一定是他,我跟了出去,四顧不見,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一個仙道打扮的人。我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這個仙道打扮的人,伸手就揭開他的麵具來,可一看卻是個大胡子洋人,我連忙說“Oh!Sorry!”
但那個洋人倒笑了,看他的樣子是一點也不吃驚,好像還挺得意的樣子。
我一想,自己為什麼如此不安:我爹要餘少揚除掉三姨娘,必定要讓他先勾引她,弄到她不顧一切跟他私奔,這個設想我老早就想到了,卻讓自己更加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我是不願意,很不願意看到這局麵。
這一切,是從季於青那個女人開的頭!是她惹出的禍,而餘少揚卻要對此負責任。
“溶溶,別來無恙啊。這一去舅舅家就不知道回家了!”一個白衣仙女走到我的跟前,這麼好聽的聲音隻有三姨娘才有,“孩子你是不是在找你爹啊?”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有點衝的回道。
“幾日不見,溶溶你的千金大小姐脾氣倒是見長了!”雖然她這麼說但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你呀別衝姨娘發火,要怪就怪你爹,我說老頭子還真是的,把女兒叫了過來,自己卻不來,他呀今晚有事,所以就姨娘我一人來了。”
原來如此,我想,怕是爹故意不來的吧!
其實三姨娘她的年紀還不大,可以說是風姿綽約,長得也挺美的,尤其現在她那雙眼睛是很有神地看著我。我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眼神,不像我自己的眼睛,隻有裝一個自己的影子,隻有憤怒的火焰,看人也沒什麼精神氣。
“那該由姨娘來陪你跳一曲吧!”她倒是很主動熱情地邀請我。
“姨娘,對不起了,溶溶在等人,不能奉陪了!”我表麵上傲慢地轉過身,心裏卻是悶得不行,正想著要去找那個仙道,突然有一個騎士到我跟前,躬身相邀,人家給麵子,也不好拒絕,我隻得和他跳起舞來。但老是東張西望,連踩了對方兩次腳。到曲子結束時,舞完,我突然發現與姨娘那白衣仙女一起跳舞的正是那灰衣仙道士,兩人雖然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走著,但說話的樣子很親近。
我感到一陣憋悶,幾乎要暈倒!等到緩過神來,把這事再來回仔細想想,好像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必須自己來治療這個傷口,不然,我簡直無法再活下去。
大玻璃窗外那一輪明月高懸著,很好,在這假麵舞會上,每個人都戴著麵具。我心裏是很氣惱,也無心情再去跳舞,便決定出去走走,去你的餘少揚,我揭掉麵具,在心裏頭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