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墮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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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炅每天都過來親自為我請脈,那是皇後位份以下的妃嬪都難以享受的殊榮。他此舉自是有人授意,隻是那個人是太後呢,還是皇上?
    我想是太後的可能性多一些。皇室人丁單薄,皇帝每每隻臨幸位份較低的妃子,而且侍寢後即賜藥,一直沒有子嗣;蕭靜遠的侍妾為他生過兩個,可惜都是女孩。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蕭靜遠了?”
    “不要胡思亂想,安心地養胎。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他淡淡地說完,輕瞥我一眼,“心思太多,容易勞神。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去叫我。”
    藍炅步履輕快地走了,留下我像石化一般定定地站在院裏。
    最壞的結局,無非是死。然而比死更壞的,是等死。
    此刻,我就是在等死。
    若我生下的是男孩,那麼,將沒有人知道他的母親是南夷公主,他自會有一個顯赫的身世,也許會無憂無慮的長大,蕭靜遠亦會疼愛他,看到他也許會想起那個他不該愛的女人;如果是一個女孩……也許會容我活著,留下來派上別的用場,但我的女兒,一定不會留下來……
    然而,即使是等死,我也不願馬上就死。我還有一絲希望,那希望就是蕭靜遠。我不相信他的眼淚是假的,也不相信他臉上的柔情是假的。他任性輕率,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不會愛上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他心思不夠縝密,並沒有多少算計,但是我相信他的熱忱,相信他會信守他的諾言:
    “等著我。”
    他曾說:“我喜歡你的任性。我最喜歡聽你的笑聲,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你就像天上的雲,不管是流動,還是靜止,總是那麼舒展自如,隨性瀟灑。你害怕王妃的頭銜約束了你,其實,我又何嚐不怕呢。你是那麼自然的一個人,我真怕你變成了千百個規規矩矩的命婦中的一個,低眉順眼,伏首貼耳。那樣,就不是你了……”
    他又說:“王妃的戒指不都戴在你手上了麼,我還不至於背信棄義到這種地步。這枚戒指是當年母後進宮裏帶來的,我和皇兄一人一枚。他的那一枚送給了皇後,我的一枚送給了你……”
    他還說:“你放心。”
    ……
    我將他說過的話反複回味,恨不得將它時刻放到眼前,當我心裏不由自主地恐慌時能立即拿出來安慰自己。我枕著這些回憶入睡,白天將它們放在腦海裏,想著它們,安安靜靜地吃飯,喝那些苦澀的安胎藥和各種各樣的補品。
    又是一年重陽。去年的今日,我還曾登高望遠,看無邊落木蕭蕭下,吟“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今日身處深宮內苑,無山可登,無高可眺,即使有,我也走不出這院門。
    懶懶地起身,梳洗畢,有侍女來報:“王爺遣人送枸杞雛鴿珍珠湯來。”
    我聞言心內一驚,蕭靜遠一直沒有音訊,今日為何特意遣人送湯來?正驚疑間,侍女已將一隻煲呈上來。我揭開一看,香氣撲鼻,乳白色的湯中漂著潔白的珍珠丸子,鮮紅的枸杞點綴其中,煞是好看,卻沒有任何異常。
    “送湯的人呢?”
    “在外麵候著呢。”
    我暗自尋思,蕭靜遠此時送湯給我必有用意。於是讓侍女放下珠簾,讓送湯來的人進來一見。
    一個王府下人模樣的小廝進來,我依稀記得他好像是王管家的侄兒,常跟在蕭靜遠身邊,便讓侍女都退下。
    “小人王六兒給王妃請安。”王六兒朝上磕了頭,抬起臉來。
    “王爺為什麼今日給我送湯來?有什麼話特意吩咐你?”
    “王爺自從聽說王妃身子不大好,便天天遣人送湯來。隻是每回都被擋在外麵,今日小人送來卻運氣好,沒被攔住,”王六兒回道,臉上笑嘻嘻的,“王爺並沒有特意吩咐小人什麼話,隻是讓王妃小心身子,耐心等待,這倒是每日都吩咐的。”
    我的眼睛濕潤了,喉頭也似哽住一般。停了一會兒,才招侍女進來,打賞了他,送他出去了。獨自一人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心裏慰貼不已。
    午飯時侍女便將湯重新熱過,端了上來。我嚐了一口,湯的味道鮮美極了,尤其裏麵的珍珠丸子,不知是什麼做的,細嫩幼滑,滋味妙不可言。我將一碗湯喝得幹幹淨淨,吩咐將剩下的好好留著,晚上再喝。
    心情好便有了興致,我召來彩芹,向她請教怎麼繡花。心裏略算一算,明天五六月份,孩子也該出世了,此刻無事,倒不如早早將孩子的衣物打理妥當。
    彩芹幫我把布繃在架子上,手把手地示範。我揀著劍一邊看她的針法,一邊在布上一針一針的戳。隻見她繡起來飛針走線,上下翻飛,而我卻似手持棒杵,一會兒手心裏便出了汗,不由地扔了花繃,笑起來:“哎喲,這真弄不了這個,這哪裏是繡花,分明是捉蟲。”
    彩芹聞言也笑起來:“從來沒見公主心情這樣好過,一會兒藍大人來了,定會誇的,這樣下去,那些苦藥也可以不必吃了。”
    我心裏暗道,哪怕蕭靜遠隻捎來一句話,也比妙手回春的藍大人粗心斟酌的良方更能醫我的心疾,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臉上帶著笑,招呼道:“彩芹,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
    突然,腹部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腳,疼得我彎下腰去,下體便感覺一陣濕熱,好像是來了月信的樣子。
    彩芹見我神色突變,忙問道:“公主怎麼了?”
    她一句話未完,我便感覺底下一股股的熱流直泄下來,心裏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啊”了一聲。
    彩芹忙過來扶住我往床上躺,我搖搖手,指指床後的馬桶。
    坐在馬桶上,底下仍是一陣陣的往下流,彩芹早看見了衣物上的血跡,嚇白了臉,招呼宮女們進來伺候我,自己忙忙地出去了。
    小玉兒伺侯我換下血衣,安頓好了,將我扶到床上,我已是臉色雪白,渾身的冷汗岑岑而下。
    藍炅急匆匆的來了,往馬桶裏瞧了一眼,臉色不是一般的嚴肅。之後又搭了我的脈搏凝神細診一回,臉色不似初來時慌亂,但仍很嚴峻。
    他放開我的手,在小宮女早已備好的紙上奮筆疾書。
    “快去太醫院抓了來熬上。”他說得又快又急。
    宮女們不敢怠慢,抓著單子急急地跑出去了,他也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不好的感覺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湧來。
    “是誰給她吃這個的?!”外間,藍炅的聲音又驚又怒。
    “這是……是梁王爺派人送過來的,公主很喜歡……”宮女戰戰兢兢地說。
    “這不是豆腐,是兔腦!管膳食的宮女是哪幾個?自己去領刑吧!”藍炅冷冷地說。
    宮女們哭鬧成一團,有人辯駁道:“藍大人饒命,奴婢們平時都是小心伺候的,斷不敢給公主吃兔腦之類易滑胎的東西,隻因東西是梁王爺給來的,因此奴婢們才沒有細看……”
    我已聽不清底下都說了些什麼,一種滅頂之災撲天蓋地地襲了過來。
    兔腦……滑胎……蕭靜遠……
    我的孩子,死在他父親手下。
    世間種種,聲色貨利迷人眼,癡嗔愛戀亂人心。這半年多來,我喜,我嗔,我怒,我笑,皆由於一人。不等我慧劍斬情絲,他倒先出手了。
    幹淨利落。
    若不是希望那麼大,失望也不會那麼大;若不是他曾攜著我的手飛到雲端,我也不至於跌得這麼痛。無論這是出自他的本意,還是迫於壓力,或是出於別的考慮,他這一手,斷了我所有的念頭。
    我怎麼就那麼輕易地被他的眼淚和言語蒙弊了?他出身在那樣一個充滿算計和陰謀的地方,人人都是天生的變臉大師,無師自通的陰謀家。我隻是想不通,他已是尊貴的王爺,還有什麼值得他去這樣費盡心機迫不急待地在一個垂死之人背後捅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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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很抱歉,前兩天因為停電的原因沒有更新,今天我會努力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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