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藤景背靠著牆，輕輕地閉著眼，杜思曼的哭聲越來越飄渺。那樣熟悉而恍惚，他的心也跟著疼痛起來。那樣相似的輪廓，泰式的妝容，化了濃濃的煙熏妝，眼淚流了多了，眼影便化開了，留下黑黑的淚水。陸藤景卻不嫌棄，一點也不嫌棄。很多年以後，想起來，有的隻是深深的心疼。
    蜜果中學那一樹一樹翠綠翠綠的香樟樹，散發著特殊的香味。香樟樹很有特色，樹皮粗糙，質地卻很均勻，從來沒有白楊樹的斑斑駁駁、沒有柳樹的腫瘤結節；樹枝樹幹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一路長去，不會偷工減料也不會畫蛇添足；樹冠的形態是球形的，在天空中畫出優美的曲線。杜思曼站在走廊裏，隔著欄杆，看著延伸進來的樹枝，還結著綠色的果實。不經意間，瞥見徑自走來的林更更。
    興許是因為那個強吻，彼此間多了尷尬，就像硬生生地拉上一層隔閡。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與林更更的遇見愈發的少。再這樣見到林更更時，他似乎又長高了，並且成熟了。
    “太好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們思曼了。”一起坐在後山陡陡長長的石階半腰上，可以從教學樓大大的玻璃窗裏看到彼此反射的影子，甚至臉上牽強的微笑。
    “嗯。”杜思曼故作輕鬆地笑起來，嘴角咧得很開，眼睛卻彎不成月牙兒。心裏無端端地虛，像那濃濃的霧，看似稠密，一伸手，便什麼也抓不到。仿佛如同一場夢，再小心翼翼，還是會醒過來的。
    “過些日子，我要去外省了。”林更更支支吾吾。
    “嗯。”杜思曼點點頭，“去看望你外公嗎？聽說你外公生病了。”
    林更更搖搖頭，“外公沒生病。”
    杜思曼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林更更的側臉，男生逐漸清晰的棱角頓時刺痛了杜思曼的眼睛。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林更更了，也許從來沒有過吧。浮現在腦海中的一直是那張稚嫩的圓臉，回蕩在耳畔的依然是那理直氣壯的聲音，“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然而再也沒有了，她和林更更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為什麼要騙人？”
    “那些天我把自己關在家裏。”林更更抿抿嘴，好似無奈。“其實那段時間，我自己也很壓抑。我受不了他們了。”他的眼睛裏有明顯的血絲，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鞋尖，始終低著頭。杜思曼知道林更更口中的“他們”。林更更的爸爸媽媽是香草鎮裏出了名的愛吵架，他們互相撕扯，打滾。杜思曼親眼見過。林更更的媽媽會塗很黑很黑的眼影，擦很厚很厚的粉，還是難以掩蓋那掛花了的臉。杜思曼握住林更更兩隻撐著額頭的手，使了些勁兒才將它們拿下來，望住他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更更變得孤僻起來，走路總是靠牆角，並且低著頭，見人也不打招呼。
    “我爺爺被革職了，我媽媽要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