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曼不動聲色地咬咬下唇，垂下眼瞼，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樣毫無準備地，像是故意，又像是隨意地說出來，就好像一場若有若無的夢。陸伯伯口中的爸爸媽媽，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口口聲聲的大伯父大伯母，恍然間變成自己的父母，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肯承認自己的存在。對於一般的小孩，都會驟然大變，或是哭鬧，或是賭氣。可是杜思曼卻表現的如此的平靜，大家的心裏都隱隱不安。陸伯父這麼無厘頭地像叮囑一樣提及父母，不過是想掩飾所有人的尷尬。以為以杜思曼就算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歇斯底裏地哭喊，“我沒有爸爸媽媽。”也會大哭著跑開。若是這樣，倒好辦。大家都準備好了勸說杜思曼的那些語重心長的話語。比如，當初因為計劃生育抓的緊，才不能相認，再比如，爺爺奶奶希望家裏有個小孩子熱鬧些，才不領你回家。然而這些話似乎都是多餘的，杜思曼乖巧地點點頭，便始終低著頭扒著白花花的米飯。誰也不忍心提及，那些備受小朋友排擠，嘲笑的日子。
    “那就這樣吧，明天小曼就搬回家去住。是吧，弟妹。”陸伯伯打圓場似的，大伯母抿嘴微笑“是啊。”陸伯父看著仍舊低著頭的杜思曼說，“回去，媽媽照顧你也方便些。”
    良久，杜思曼才擠出一個沙啞帶著顫抖的“嗯”字。“我吃飽了，先去做作業了。”顫抖並微笑地講完，便走出餐廳。背過身那一刹那，眼淚簌簌地落下。走回房間，鎖了門，眼淚像湧泉般溢出來，終於沒能忍住，放聲大哭起來。從沒有過的，從沒有過的。杜思曼愛哭，記憶裏，卻從沒這樣嚎啕大哭過。她那麼安靜，連哭泣都隻是默默地躲在角落裏流眼淚。
    “杜思曼，為什麼每次有親子活動，你都沒人來陪呀？”小朋友稚嫩卻尖利地指著杜思曼問。
    “爺爺奶奶要幹活，沒有空。”
    “你沒有爸爸媽媽嗎？”那樣嘲笑而輕蔑的眼神，不是一雙，是無數隻，像針一樣地紮著你，那樣柔軟的心靈是如何承受過來的。這樣想起來，杜思曼的心依舊深深地疼痛。
    門上響起悶悶的捶門聲。杜思曼已經沒有精力去顧慮，無法抑製的嚎啕大哭，此時此刻，好想跑到忘憂穀上，毫無顧忌地自己一個人哭個痛快。那些叫喚，和敲門聲隻能令自己更加心煩意亂。
    門外，陸伯母急切地拍著門叫喚道，“小曼，你不要哭了。有什麼難受的就跟陸伯母說說。”
    陸藤景拉開陸伯母和杜思甜，對她們搖了搖頭，低聲說，“讓她自己一個人哭一會兒，她太壓抑了。”
    所有人都站在杜思曼門外的客廳裏，聽著杜思曼哭得心力交瘁。奶奶也跟著淌眼淚，杜思曼每一次咳嗽，都像有把刀子往奶奶的心頭割肉，那塊肉，就是杜思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