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莫謂一枝柔軟力,幾曾牽破別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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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莫謂一枝柔軟力,幾曾牽破別離心
傍晚時分,花千樹溜達回府就看到未雪伴著方重行在他臥房裏待著。那方重行臉色可不好,一定出了什麼事發生。未雪這麼乖肯定不會惹事,不會是那小子吧?方重行比他整整大一輩,恐怕會迫於他淫威幹些不好的事了。
“爺,方閣老來找你準沒好事,趕緊溜啊。”夢四看著他家主人無動於衷,急道。
花千樹舉起那把“羽扇”朝他頭上拍去。“溜溜溜,你以為老爺我不知道嗎,用得著你來提醒嗎。你沒看他堵在我睡房裏,我要敢夜不歸宿得被阿雪念叨死了。”煩死人了,“算了,兩權其害取其輕,咱們進去。”
“情願對著方閣老那張老臉也不願被少爺說,少爺說你那是關心你,好心當成驢肝肺。“夢四不滿地嘀咕。
“說什麼哪你,有什麼話不能大聲點說。”
“哦,我說相爺的壞話呢,難道也要我大聲點說。”夢四打趣他。
“不要命了,說我壞話,有什麼好說的,人家又沒做錯事。趕緊進去”說話聲越說越小,果然花相爺也會心虛的。一進門那張臭臉馬上換成笑臉,笑得如三月春風惹人醉啊。夢四忍不住大哥冷顫,我家綠荷變臉的速度堪比翻書原來是老爺您帶壞了,以後少往賬房裏跑。綠荷是府裏四大名婢之一,排行第二。長相豔麗,性格冷淡,夢四在她那裏受盡“屈辱”。現在他把這種痛苦的根源投向花千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恨一個人來轉嫁他的痛苦了。嗚嗚……
且看那隻笑麵虎邊走邊作揖,那張秀目居然熱淚盈眶。遠遠地就聽到他在喊:“世叔啊,你老咋過來呢,咋不讓樹兒盡盡孝心過去請安呢?”這演技,這哭腔,放到戲園子裏早成名角了。這要是不熟悉花相爺的準給他騙了,未雪想起黃梅當初來的時候就被這演技給騙了,尋死膩活一定要好好照顧相爺。進了他院裏伺候,沒兩天就跑出來再也不進“尋芳樓”了,當然,這爛熟的名字也是花相爺起的。方重行顯然深知他的為人,冷眼看他哭哭啼啼跑進來又跪在他的腳下。不耐煩道:“賢侄,別嚎了,不知道的以為你遭遇什麼大難了。”
“方叔啊,您老不知道,自你入住寒舍以來,小侄擔憂您吃得好麼,睡得好麼,會不會突然……咳咳,當然是不可能的,您老會長命百歲的。”看他抽抽嗒嗒,故作羞澀狀。成功地把方重行的怒火給燒起來。方老夫子冷冰冰問:“這尋芳樓離丹心閣有多遠啊,遠到得我老人家來尋相爺。”花府裏有一樓二閣三廳及其他大小院無數,花千樹住在正中的尋芳樓,賀蘭未雪與謝挽歌住在最裏邊的雪閣,這兩個地方的名字都是花相爺給取的。另外一個是方重行的居所,取名丹心閣,也不見得有多好聽。
“稟先生,相府沒有計算這個距離。不過夢四知道一事,從尋芳樓到賬房的路程大概是尋芳樓到丹心閣的數倍。”夢四恭恭敬敬答道。
“也就是說你家相爺每天願跑幾趟賬房也不願走一次丹心閣?現在還在這裏惺惺作態?”方重行瀕臨爆發狀態。
花千樹心中暗罵夢四你小子好啊,改天一定找個機會把綠荷嫁出去。看待方重行不悅,善於察言觀色的他趕緊到:“今年算命的說我與丹心閣那片地的風水相衝,不宜接近。方叔到底所為何事,是不是未雪這小子不聽教訓。”
花千樹的花成功地引開話題,方重行須發皆張,怒道謝挽歌的不軌言行,要花千樹好好教訓他,花相無奈隻得讓挽歌過來向老夫子賠罪。
又想了想,謝挽歌性子孤傲隻怕不容易讓他賠禮,隻得讓未雪過去苦口婆心勸他過來了。未雪心裏有苦說不出啊,謝挽歌根本不買他的帳,上次差點和他談崩了。看看他師父,師父隻顧著抱頭痛哭;再看看夢四,那小子直接把頭扭過去了;這兩個沒指望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過去找挽歌了。
謝挽歌自日前跟方重行鬧翻之後就沒再進學堂了,未雪也沒看見他。雖然兩人同住一閣,一個早出晚歸,一個晚出早歸就是碰不著麵。未雪來到雪閣,找不著謝挽歌,正納悶呢。青杏就跑過來拉著他的手,親親熱熱叫少爺。未雪無奈,其實他也發覺了,這屋子就沒一個正常人。
忙問謝挽歌在哪裏,青杏一聽就不高興了:”還以為你是來找人家的,真沒良心。那小子在竹園呢,這段日子以來天天在那邊練刀呢!”
“在竹園?”話中有些微的顫抖。
青杏很沒形象地“噗”了一聲,這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竹子。聽他講好像是怕風一吹竹葉“沙沙”的響聲,他一聽渾身起雞皮疙瘩。試問這世上那種樹葉相碰聲不是“沙沙”,可他獨怕竹葉。偏偏花相爺附庸風雅,往雪閣種了一大堆青竹。所以賀蘭少爺除了睡覺之外都不待在雪閣,其實如果不是為了閣裏的藥泉,這人連進雪閣都不願,可惜他又離不開藥泉。然而這外來的謝公子整個閣中獨愛竹園,整天泡在裏麵都不覺得煩。“少爺,這個時間不能打擾謝公子的,他會發火的。”
“必須的找他,管他發不發火,我這就進去。”深吸一口氣,平息紊亂的氣息。
“少爺,還是青杏進去找吧?”看他家公子這個熊樣,青杏忍不住道。
“不必,免得他傷了你。“賀蘭未雪一腳踏進竹林。後麵傳來青杏感動的啜泣聲以及那堅定而氣人的叮囑:少爺小心點啊,要是害怕就喊救命,奴婢會去救你的!”未雪擺擺手看都不看她一眼進了竹林。
這竹林恐怖極了,一棵棵長得如此相似,叫人怎麼分清楚東西嘛。不要嚇我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一直沒有砍掉你們。如果你們嚇我的話等我出去一棵一棵淩遲你們。忽而一陣風吹來,竹林好似在表達他們的不滿似的,拚命響起來。那“沙沙”的響聲激起了未雪身上的疙瘩,抱頭亂竄,為了保持最後的尊嚴沒喊救命,但是那狂奔的情形實在不雅。
跑了有一會,沒有樹葉碰撞聲了,隻剩刀劍破空的龍吟聲了。未雪不知為何竟走起“禦風”步法,落地無聲,踏雪無痕。跑過去站在竹子後麵凝視前麵一抹青灰色身影。沒有人告訴他這種做法叫做偷窺。
謝挽歌將一把銀色彎刀舞得密不透風,他的身形矯捷靈活,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一套刀法舞下來優美至極。謝挽歌整個人籠罩在銀光中。四周青翠竹葉飄然落下襯得整個場景宛如聖境,而刀光裏的挽歌好似誤落人間的神子一時愣住了,把一根細長的青竹生生拗斷。刀是普通的刀,刀法更是普通的刀法,可是這普通在謝挽歌的手裏變化成神跡。十三歲的少年就已經如此深藏不漏,以後能至何種境界已經難以想象。
“誰!”一聲斷喝打亂未雪的思緒,一瞬間的光景,那把銀色的彎刀到了他的眼前。來不及多想往後一仰,避開刀鋒,身子如蛇般向左邊劃開。這才有空說了一聲:是我!沒想到謝挽歌不退反進,彎刀隻往未雪肋下劃下。未雪本想舉劍反擊,驚覺自己根本沒帶劍,暗罵自己一下,腳尖點地行絕世步法往後急退,謝挽歌毫不留情一躍追上。輪輕功挽歌不如未雪,以致未雪往後退時撿起那根被自己拗斷的竹子。身體前傾,竹子隻此出去。很遺憾,他遠沒有達到摘花傷人的境界,竹子立馬被砍掉了。謝挽歌目光一凝,隨即棄刀改用雙掌對敵。
這下未雪明白他的意圖了,不由苦笑。他知道謝挽歌到相府目的不純,也知道霄漢對師父的不諒解,沒想到他真的想要師父的命。那麼挽歌留下便是為了知己知彼了,真心想殺了師傅呀,我怎能讓你害了師父?想到這裏心裏有些酸澀,他本來想能跟挽歌做朋友的。一抬頭,謝挽歌的掌風呼呼地就到了眼前,不假思索抬手便跟他一對掌。互拚內力是極為凶險的做法,江湖中人若武功未至巔峰而這樣做,一般都是同歸於盡的做法。挽歌也沒想到他會跟自己對掌,未雪的輕功他是知道的,可以輕鬆避過的。他跟未雪比武隻是想知道未雪的功力,隻是單純的少年意氣之爭,沒想到未雪想多了造成如今這局麵。這種情況下不能退隻能進,隻能撐到最後,輸的不死也重傷,贏的也耗費大量真氣。
而當挽歌與未雪對掌時一探及對方功力,臉色頓時煞白。並不是他不如未雪,而是未雪的功力遠比挽歌料想的還要低,他的內力淺薄,武功都算不上高手的水準。隻是他天生骨骼精奇,偶爾露出的那一手高絕輕功才給人這種錯覺。
那一霎那,謝挽歌居然感覺到害怕,他害怕賀蘭未雪就這樣死掉,單純的害怕這樣而已。他現在根本算不上與未雪有何交情,但他還是冒著經脈錯亂的危險撤回掌力,體內真氣震蕩,生生嘔出一口血。而未雪竟被震得飛出去,挽歌向前一跳接住賀蘭未雪,這才發現賀蘭未雪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輕,這個時候宛如一片雲的重量。
未雪咬緊牙關,鮮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眼裏閃過一絲清明,艱難道:”我……我不會……讓……讓你傷害……師父的。”講完便暈過去的。
挽歌抱著他呆了半響才知道原來他誤會了,他以為自己探他虛實是在利用他知道花千樹的武功特點。這個人為了保護另一個人居然真的連命都可以不要。原來平日那派謙和有禮的樣貌是假的,這般決絕那是那種人做得出來。我是高估你還是低估了你呢?嗯?說話呀!
林外青杏擔憂未雪,又見他倆這個時候還不出來,害怕謝挽歌真對她家少爺動手,急忙跑進去。就見到這個場麵,整個人驚呆了。林中有兩個人,一個半跪著,另一個躺在他懷裏渾身浴血。那個半跪著的對懷裏的人說了句什麼,懷裏的人微微蹙眉,她離得太遠聽不清楚卻認出了那兩個人。身著青灰布衣半跪著的是謝公子,躺著的是少爺,衣服的顏色都被血染紅了。那是她的少爺啊,大家都喜歡的少爺,平日裏談笑風生以至於讓人忘了他的病痛。此刻,終於展現了他軟弱的一麵。眼淚劃過臉頰才知道她們原來並不了解她們的少爺。
眼前的兩個人都還是孩子呀,就已經知道血與痛了,何其不幸。
一陣風輕輕吹過,竹子“沙沙”作響。挽歌對未雪說的那句話好像還在竹林裏回蕩。
“你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