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福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廷秀這孩子，又有天分，又聰明，又勤奮，你們師兄弟們，尤其是在他之前進班子的，都得向他學學！
    “這不，昨天罰他不準吃飯，麵壁思過練習蓮步，一句話不多說，馬上就到練功房去了。看看，今天就會了！讓你們做你們能做到麼？小狗子，昨天讓你練翻跟頭的今天能連著翻多少個了？”在每旬例行的訓話上程福又大大讚賞了廷秀。
    長青麵對著廷秀站著，悄悄朝他伸一個大拇指。廷秀眨眨眼睛，兩人會意地相識一笑。
    雖然廷秀的確是聰明又勤奮，可是畢竟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孩子麼，玩永遠都是一個最大的誘惑，尤其是在每天都被關在一個大院子裏日複一日月複一月重複著單調乏味的生活的情況下。
    偏偏班子裏又有幾個性子極野的孩子，每逢到了出院到天橋表演的時候，總會找著空子趁程福不注意溜出去逛一圈，回來就加油添醋地講給廷秀聽。廷秀心裏癢癢得很，但又不敢違背師傅的話。
    這天班子又要出去表演掙錢，去之前六子，小石頭等幾個人就不住地攛掇著廷秀跟他們一起溜出去。廷秀心下為難，卻經不住那幾人的勸說，來到天橋之後沒多久就趁班子裏幾個武生表演的當跟著小石頭等一行人溜了。
    北平果然是個頂好玩的地方。六子帶著他去地壇看了鬥鳥，去聽了相聲，還帶他看了許多他以前都沒看過的玩意兒。經過一條街的時候，有人在抖空竹耍雜技，幾人便圍在那兒看，不料看得入了神忘了時間，等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六子大叫一聲不好，拉著廷秀就一陣瘋跑，等回到天橋的時候其他的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程福靠在驢車上悶頭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師兄弟們都一臉幸災樂禍的神色看著低頭站在程福麵前的廷秀，六子，小石頭幾個人。
    廷秀偷偷抬眼看看長青，長青皺著眉頭，一臉責備又帶著擔心的神色。
    程福一言不發地抽完一隻旱煙，一拉驢車道：“回去！”一班人便跟在後頭朝他們所住的四合院走去。
    當晚廷秀，六子和小石頭結結實實挨了一頓胖揍。程福的手都打得沒了力氣。九歌知道自己犯了錯，隻是強忍著痛，一聲哼都沒有。
    程福歇了一歇又拿起了板子，長青帶著眾師弟跪在他麵前。“師傅，別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不講規矩，不成方圓，班子裏定下的規矩誰也不能破，誰破了誰就得挨罰！”板子還是落在了屁股上，三個人都被打得冷汗直冒。
    長青一把撲到廷秀身上，張開手護住兩邊的六子和小石頭，“師傅，他們已經知錯了，您就別打了！”
    程福不好下手，看著長青冷哼一聲，丟下了板子，拿出旱煙，點上，抽了一口，走到廷秀前麵。“他們兩個不上勁，沒想到你也不自愛，跟著他們瞎混。我看我是真的看走了眼，你別想唱成角了！”說完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丟到廷秀身上，轉身走了。
    長青拿起那個瓶子，抱起九歌回了房，剩下的師兄弟們也一起幫忙將六子和小石頭抬回了房間。
    趴在床上，褪下褲子，長青一邊給廷秀上藥一邊心疼地問道：“腦子給漿糊糊住了不成？怎麼一時就這麼想不明白犯這種錯誤呢？”
    廷秀抓著枕頭，疼得直抽涼氣，沒答話。
    長青上完藥，給廷秀把褲子穿上。廷秀問：“師兄，你說我是不是以後都唱不成角兒了？”
    長青捏捏廷秀的鼻子，“亂想什麼呢？師傅那是說的氣話！你會成角兒的！”
    “你保證？”
    “我保證！”
    雖然屁股上疼得很，廷秀還是甜甜地露出一個笑容：做夢都想唱成角兒呢，就怕自己不能！現在都有人保證自己能成角兒了，其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