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衣啊，就得以唱功為主，不要求你有多大的動作，但是不是說你就不需要在動作眼神上下功夫了！就那麼幾個小動作小眼神你就得把它做好嘍，做到位嘍！”程福對著一個蓮步做了小半天沒有做好的廷秀斥道，一旁的廷秀耷拉著腦袋。
    “想想過去的小姐夫人是怎麼走路的！步子不能快了，也不能慢了！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要讓人一看就有一種賞心悅目的優雅的感覺！再來一遍！”
    廷秀整整衣服，踏著一旁程福手打出來的點子走了起來。“不行不行！”才走了幾步，又被叫住了。“步子太大了！重來！”廷秀隻好又重新走一遍。
    “不行！步子太小了！重來！”“走得太急了，重來！”“走得太慢了，重來！”“手的位置，放哪兒呢？”……
    又一連走了二十多遍，程福一臉不悅地說道：“行了行了，今天你就別吃飯了，到練功房麵壁思過去，好好琢磨琢磨！”說著煙槍一提，領著身後的一群徒弟們到屋裏吃晚飯去了。
    大冬天的，廷秀的臉上都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不吃就不吃！”廷秀拿毛巾擦擦臉上的汗，一咬牙轉身進了練功房。
    在練功房，廷秀仔細琢磨著程福說過的話，又想起了前幾天他帶自己去看過的小燕秋的戲，一遍一遍反複練著那個蓮步，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好那個動作了！
    正練著呢，身後突然傳來“噗嘶，噗嘶”的聲音。回過頭一看，長青正歪靠著柱子笑著看著他。
    “大師兄？”廷秀看了看四周。
    “別看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師傅早睡了，師弟們也都睡了！”長青笑著向廷秀走過來。
    從懷裏掏出一個饅頭遞給廷秀，長青說道：“剛從六子手裏奪下來的，趕緊吃了！”
    “你就別騙我了！”廷秀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想從六子手下奪下一個饅頭，他還不得跟你拚命！準是你自己節省下來的！”
    長青揉揉廷秀的頭發，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餓了吧？”
    廷秀掰下一半饅頭遞給長青，“師兄，你也吃！”
    “我不吃，我早就吃飽了！”
    “不，你吃嘛！咱倆一人一半！”
    “行了！一個饅頭喂你一個人還喂不飽呢！你就吃了吧，吃了才有力氣練，今天一口氣把它給練好，明天就不會挨師傅的罵了！要不明兒一準還得被師傅罰不準吃飯呢！我還得給你留一次！”
    聽到這兒廷秀停下了嘴裏的動作，垂頭喪氣地說：“唉！師兄，我看我是練不好了！”
    “怎麼？這就想放棄了？”
    “不是我想放棄！想想這個動作都練好幾天了，你說師傅都已經說得那麼細了，小燕秋的戲我也去看過了，老是做不出那種感覺，我真覺得自己挺笨的！”
    “哪兒有啊，我覺得你走得挺好的啊，挺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的！來看看，這是誰家小姐~”長青托起廷秀的下巴，一本正經地唱道。
    廷秀愣了一下，將手裏剩下的小半個饅頭砸到長青的身上，拍掉長青的手，罵道：“去你的，又拿我開玩笑！”
    “哎呀呀，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好生潑辣~”長青伸手摸了廷秀臉一把，涎皮地調笑道。
    “討厭！”廷秀的拳頭砸在長青身上。兩個人在練功房裏追著打鬧起來。
    突然長青一個急停轉過身握住廷秀的手唱道：“小生無田又無地，隻有肚中墨水一兩滴，不知小姐是否願意伴我青燈書卷紅袖添香一縷~”
    廷秀猛地撞到長青的懷裏，抬起頭，像是忽然領悟到了什麼，將手從長青手中掙脫出來，嬌羞地一手掩麵，蓮步輕移，走到門口，回眸一笑，朱唇輕啟：“沒，門兒！”說完朝長青扮個鬼臉，笑嘻嘻地跑了。
    十五歲的長青握著半個饅頭站在門口看著歡快地跑出去的廷秀，滿心滿眼都是他顧盼有情的一雙桃花眼，那年廷秀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