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哎喲！”程長青趴在一條長凳上殺豬似的直叫喚，叫得人全身汗毛直豎！
    “你個死崽子，我這板子還沒落下呢，你瞎叫喚什麼呀？”程福拿著塊長板站在身後。“跟老子耍花招，老子一會讓你痛得爹媽都喊不出來！”
    周圍是一大群湊成一圈笑嘻嘻地看熱鬧的程長青的師弟們，隻有程廷秀一個人靠著院裏的一棵大榕樹站著，眼裏含著淚，巴巴地看著長凳上的脫了褲子等待受罰的程長青。
    “啪！啪！……”現在板子是實打實地落在了屁股上。
    “哎喲！哎喲！……”程長青這會子也是真疼得叫了起來。
    程廷秀抱著榕樹，板子落一下，他的眼淚就從眼眶裏滾出來在地上落一滴。
    “媽唉，媽唉！”程長青扯著嗓子大叫。
    “哈哈哈……”周圍一陣哄笑。
    “笑什麼？是不是也想挨板子？”程福把手裏的板子朝周圍的那群小猴子揮了揮，周圍圍著看熱鬧的一哄而散。
    程福看著裝模作樣忍著痛喊娘的長青，手上大力地朝下拍了幾下。長青頭上都冒出汗了。
    “還跟老子作對！”程福忿忿地說，手上又來了幾下。
    “師傅，長青不敢了，長青真不敢了！你別打了！”
    “我當初你怎麼跟你說的，啊？這班子裏的規矩是什麼？”
    “三不外出！戲沒背完，不準外出；功沒練完，不準外出；沒經過師傅的允許，不準外出！”
    “嗯！現在倒記得挺熟的，當時怎麼沒想起來啊？”程福將班子立在一邊，拿出旱煙點上抽了幾口。
    “師傅，是長青不聽話，以後不敢了！”長青裝模作樣地擠出兩滴眼淚。
    “把你那猴尿給老子收回去！老子看著心裏作嘔！”程福吐出一口煙，咳了一聲。
    “戲背完了嗎？”
    “背完了！師傅，早就背完了！”
    “那看你精力還挺旺盛的嘛！再去把霸王別姬那段給背了！”
    “師傅……”
    “怎麼著？還想挨板子不是？乖乖兒地給我站著背去，我沒說完就不準停下！”
    “是！”長青從凳子上爬起來拉上褲子，朝榕樹旁的廷秀擠了個眉眼。這下廷秀的淚掉得更厲害了！
    “廷秀，你還站在那裏作甚啊？還不去練功！”程福朝廷秀喊道。
    廷秀連忙背過身去擦幹眼淚，一溜兒跑到了練功房裏。
    晚上師兄們都睡著了，廷秀從炕上爬下來，披著件衣服靠在窗子邊朝練功房裏看過去，長青還拿著戲本在那兒搖頭晃腦，依依呀呀地背。
    回到炕上，廷秀怎麼也睡不著，張著耳朵仔細聽著房裏的動靜。
    不一會房門響了一聲，廷秀忙從炕上坐了起來。
    “大師兄？”
    “哎！廷秀你怎麼還不睡？明早起來練功又喊著頭痛沒勁了！”長青一邊說著一邊解衣服。
    廷秀不說話，從炕上下來幫著長青脫衣服。一摸長青的手都凍得冰涼了。
    “行了，你快炕上呆著去，身體又沒我好，一會得著涼了！”長青將廷秀往炕上推。
    廷秀“啪”地打掉長青的手，一言不發地脫掉了長青的衣服，兩人一塊上了炕。
    兩人相擁著睡下，長青拉過廷秀的手，將一個小東西放在他的手裏。
    廷秀在被子裏用手慢慢摸著那個小東西的輪廓。“是鳥哨？！”廷秀驚奇地問道。
    “那天在天橋那兒唱戲的時候就看你盯著這個，知道你喜歡，剛出去順手給你順了一個！”
    廷秀手裏攥著那個鳥哨，緊緊抱住長青，眼淚又流了下來。“師兄，你以後再別這樣了！”
    “你哭什麼呀？！”長青擦去廷秀臉上的淚水，將他擁在懷裏，“我又不是專門為了你出去的，你師兄我可是好好出去玩了一回了！你不知道這北平有多大，胡同彎彎曲曲走都走不完！街角有賣糖葫蘆的，紅豔豔的，看著好看，吃著也香！”說著長青還咂了咂嘴，似乎回味無窮。“到處都看得到貨擔郎，見人便喊‘剛出爐的燒餅勒~’‘綠豆糕，紅豆糕勒’，你師兄我一個跟頭從他們身邊翻過，他們嚇得貨擔都掉了！”
    廷秀被長青弄的一下破涕為笑，說道：“你就吹牛吧！”
    “你師兄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長青摸摸廷秀的臉，“怎麼，不哭了？這麼大的人了還老是眼眶紅紅，動不動眼淚就下來了，臊不臊啊！”
    “呸！”廷秀捶了長青幾下子，長青捏住廷秀的手放在胸口道：“不早了，快睡吧！”
    “嗯！”廷秀把頭埋在長青的懷裏，手裏還捏著那支鳥哨，閉上了眼睛。
    一時間屋子裏隻聽得到此起彼伏的，沉穩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