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峰暴怒之後就一直等著聶堯再解釋些什麼，而聶堯終於這一回不再沉默了。
    “義父，那你說孩兒該怎麼辦呢？你說孩兒錯了，孩兒認錯，但是孩兒該怎麼辦呢？”
    段一峰瞪大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忽然間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氣喘不過來的樣子。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做什麼？！”
    “孩兒已經不明白了……男子是不能相愛的吧……我跟他，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對吧……可是為什麼我就是控製不下來呢？”
    聶堯倔強地抬著頭看段一峰，似乎是想從段一峰的臉上找到答案。
    段一峰顫抖著手指著聶堯，忽然覺得好累，便又坐了下去。
    “我這一輩子就收了一個義子，我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會了你，你不該想不明白的。”段一峰歎氣道，“你從一個小乞丐，變成一代名捕，然後步步高升，今後你的位置也隻會越發往上，直到有一天，你會擁有超過我的地位，今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想在這裏停止腳步。”
    聶堯眼神越發的迷茫了。
    “哎……今天的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也是我的錯，我不該太信任你，你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感情用事了些。聶堯，我不問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管你之前都做了些什麼樣的決定，甚至是太子殿下那個不懂事的小鬼對你下了什麼命令，你做了什麼，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錢寶德那小子的事情，我要求你，不，我命令你，絕對不允許跟他產生一絲半點的瓜葛，否則，我不介意為了你好，除掉這麼一個小子。就算他爹是相國，我也不會有一點半點的猶豫。“
    “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能原諒就隻有這件事不能原諒？！我就算跟他真的怎麼樣了，又不會造成任何的傷害，就算……就算我不能再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也沒有什麼吧！“
    聶堯說著激動之下想站起來，但是腿太疼了，他起了一半，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問題在於，你們一旦在一起了，皇帝，皇後，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不管是你還是錢家小子。“
    “為什麼？！“
    段一峰失望地看著聶堯：“你竟連這點都無法想通了麼？”
    聶堯明顯震動了一下，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皇帝皇後對太子喜歡男人這件事痛恨不已，當初對那個書生，太子殿下的太傅先生，能不由分說地下了殺手。你以為換了你們他們就能視而不見了麼？皇後知不知道這件事我還不知道，但是皇帝是早就知道了的。他不過問，不過是等著你們徹底散了，或者等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除掉你們之一。都不過是為了給太子殿下一個教訓。”
    “……”
    “更何況，皇帝培養了你這麼久，你也掌握了那麼多的勢力，還有那麼多的秘密，你以為皇帝到時候會選擇除掉你們兩個中的哪一個？錢家那小子也許看的沒那麼遠，但是他卻是個聰明的家夥，不然不會到現在都不入仕，不過是害怕皇帝有一天會拿他當人質來要挾你。”
    “他是丞相的兒子……”
    “那是因為皇帝到現在都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除掉錢丞相。”段一峰沉下了聲音。
    聶堯大驚，無法克製地看向段一峰。
    段一峰冷哼：“所以，如果你們在一起了，那錢家就完蛋了。”
    聶堯雙手撐住自己的聲音，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手心被碎石子劃破了數到口子，突然得到的這條消息，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為……為什麼……”聶堯其實已經絕望了，下意識地還是問了出來。
    “等你位置再高一些，你大概就會懂了，現在你隻要記住這一件事就好。”
    聶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段一峰卻已經站起來拂袖要走，最後走的時候，說：“你便想吧，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去刑部報道，我會去叫人打個招呼的，你在牢裏住上一段日子，等皇後娘娘氣消了，再出來，你也正好在裏麵好好清醒清醒吧。”
    “義父走好。”聶堯用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應著，人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是傻了一般。
    一直過了半個時辰之後，聶堯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站起來之後，腰杆又挺直了，幾乎是飄著進屋，換衣服，跟官家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把家裏的事情稍微安排了幾句，就去了刑部。
    聶堯走後，曹元恪走到了原來聶堯跪著的地方，地上的碎石子還在，然後地上多了許多星星點點的紅色斑塊，也染紅了那些石子。
    聶堯剛走的時候，曹元恪去找過錢寶德，但是一開始沒有能見到他，輾轉才從錢府下人口中打聽到了錢寶德去皇宮中負荊請罪的事情，大病了半個月。
    半個月之後的錢寶德要去找聶堯，曹元恪想攔，但是終究還是任由他去了，果然，聶堯沒有見他。
    那一日，曹元恪親眼見到了一個人活生生地消失掉了生氣，盡管錢寶德很快又笑了起來，拚命地近乎討好地每天去刑部報道，但是從曹元恪的角度看，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垂死掙紮。
    兩個月之後，聶堯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麵無人色，一雙眼依舊是空洞的很。這也是個沒了生氣的。
    現在，曹元恪帶著尉遲於諾走到了城外的一座荒山上，繼續朝上走。
    “那天的事情，我沒有告訴錢袋子，說出去一定又是一場騷動吧，他們兩個現在的處境都不適合急躁呢。也怪我，好端端非要去聽牆根，不然我也不用知道這麼難受的事情了。”
    錢寶德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很複雜地看向曹元恪：“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曹元恪笑著說：“殿下啊，不管你以後要做什麼樣的決定，都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才可以啊，看不見事情的全貌的話，很容易犯錯的。”
    尉遲於諾又沉默了。
    兩人再沒交談，尉遲於諾一直跟著曹元恪朝著山上走，直到找到了一座無主的枯墳，墳頭上沒有立碑，但是看得出來，這裏是被人打掃過的，周圍的雜草走被人割走了。
    “這裏是……”
    “穆成青的墳，皇後娘娘叫人給他安的墳墓，不過沒有留下碑，我找了很久，才終於找到的呢。”
    尉遲於諾不等曹元恪的話說完，已經滿臉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