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之後，孔策再沒有見過習塵。
    盡管孔策用盡了他當時能用到的所有辦法去找人，可是那個時候的孔策，又是多麼的無力啊。
    事實上當初習塵被送走，孔策頹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的，孔複也難得地沒有去打擾他，就放任他一個人在那邊看清事實。
    直到孔策身邊親近的第二個受害者的出現。
    那個人就是季岑。
    孔策身邊的孩子還是有不少的，可是若說十分親近的人並沒有很多，但是季岑可以算的一個，大概是季岑那一副永遠樂天知命的態度，讓孔策無論何時見到他的時候，都會被對方感染上一些天下生死外無大事的好心情。
    習塵不在的那一段日子，也隻有季岑偷偷地寬慰過他幾句。
    然而季岑卻被孔複處罰了，季岑被閹了，因為他對孔策的影響似乎不是孔複所期待的影響。
    那一次，長久以來積累的怨氣終於要爆發的時候，還是季岑阻止了他。
    季岑拖著剛剛複原一點的身體，對他說：“少主，你該長大了，好好想想你所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麼，你要保護的，到底是什麼吧。”
    隻是那一年，宮中似乎出了大事，統領後宮的皇後娘娘下令，今年帝王家要節省開支，不再招納新的太監宮女入宮了。
    季岑逃過了被送入宮中的劫難，但是失去的東西卻也是永遠都無法再要回來了。
    孔複安排季岑去了更北邊的苦寒之地，說是要讓能力出眾的季岑去那裏發展勢力。
    季岑走的那一天，孔策避開了孔複的眼線，找到了季岑，對季岑說：
    “我會把你們都從這枷鎖中解放出來的，到時候，你還願意助我一臂之力麼？”
    季岑說：“我怕死，所以不管我以後遭遇到怎麼的磨難，隻要能活著，我絕對不死，如果少主你想讓我跟著你的話，那就把希望帶給我看看。”
    季岑走後，孔策也終於走出了他對習塵的愧疚，一夜間成長，找到了他的人生路。
    這也是孔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我用了八年的時間成長，用了兩年的時間召集我的夥伴，我本以為我會花更多的時間，但是上天竟然把你送到了我的麵前，小魚，你現在明白我以前說過的話了麼？我一直在利用你，我對你的好，不過是為了讓你能夠對我更加的死心塌地，我從來就不知道情愛的滋味，能讓我牽腸掛肚的人，就隻有習塵一個人，現在你告訴我，你還要那麼傻地堅持下去嗎？”
    明明整個人還壓在尉遲於諾的腿上，告訴了尉遲於諾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事情，現在卻忽然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
    尉遲於諾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輕鬆的一笑，裝作不經意地把這個話題掀過去，但另一方麵，他又無比慶幸就算孔策現在瞪大雙眼，也無法在這黑暗的車廂內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
    “習塵，就是那個你一直在尋找的人麼？”
    孔策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找到他了。”尉遲於諾用肯定的語氣說，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在宮裏。”
    孔策遲疑了一下，沒有那麼快回答，他想問，尉遲於諾是怎麼知道的，但是尉遲於諾已經先一步給出他答案了。
    “很簡單的事情，你會突然那樣狼狽出現在宮裏，除了習塵，誰能把你傷成那個樣子呢。”尉遲於諾覺得自己是在挖自己的傷口，“所以那一夜我主動獻身，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發泄的出口罷了，順帶還能撈到不少的好處，對嗎？”
    “嗯。”
    “嗬，其實我早知道的，雖然沒有這麼清楚，但是你是真心待我，還是假意，我都看得清楚的。”
    尉遲於諾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苦澀，孔策下意識想辯解兩句，但是最終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等著宣判。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自私，自大，自以為是。”
    孔策忍耐，不開口。
    “所以你現在告訴我，是以為我會就這麼走了，從此與你互為陌路，老死不相往來是嗎？還說是，馬上就要到你的老巢了，你還怕了？所以把什麼都攤開了，免得我自己發現的時候，會更恨你呢？”
    “互為陌路對你來說才比較好吧！你是太子殿下，你跟我這樣的偽皇儲可不一樣。“
    “所以你覺得這樣無所謂是嗎？“
    孔策動了動，想坐起來，卻忽然發現有一雙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讓他不得不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這種扣，我六歲的時候，就有人教過我怎麼解開。”尉遲於諾的聲音忽然帶上了淡淡的笑意，“沒關係，以前的事情都沒關係。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了，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好好地愛上我了，對嗎？”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我？”孔策滿是無奈地問。
    “誰讓你在我決定認命，放棄自己的本心，找個合適的女子共度一生的時候，闖入了我的生活呢，所以你必須負責，本宮絕對不允許你在這個時候退出，絕對不允許你放手，要放手，也必須本宮先放手！”
    溫熱的液體滴在了孔策的臉上，孔策知道他一定又哭了。
    自從見麵以來，這個家夥到底哭過多少次了，孔策多少都有些免疫了，此刻也隻是覺得滿心的無奈。
    但是卻覺得有些高興。
    “我答應你，等我完結了這段過往，我以後的人生，就屬於你了。“
    “你發誓。“
    “嗯，我發誓。“
    那一夜之後，第二天天完全暗下去之前，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接二人下車的人依舊是帶著麵罩，這個時候尉遲於諾的雙手已經再一次偽裝了起來，好像是被繩子牢牢捆住一樣。
    “他是我的人，我不管義父那個老頭說了什麼，總之不許把他跟我分開，否則我是不會合作的。“
    孔複的手段實在是太多了，與其讓孔複把他藏起來，不如就放在自己的身邊，看得見的地方，也就由他親手保護尉遲於諾的安全。
    那一年，聰明的習塵一定是看出來了，自己的無力，辯解，一瞬間放棄了他的存在。
    孔策暗自決心，再不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