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
    惋華見過這個“男人”很多次，當然，隻限於如果太監還能被成稱為男人。以前的時候他經常徘徊在亂花亭。那兒離珠濁宮不遠，如果她願意的話，一開門一抬眼就能捕捉到花叢中懶洋洋的身影。這人真奇怪！她由衷感歎並叫丫鬟緊跟著他。結果隻是得知這太監除了每天準時在亭裏賞花喝茶外無所事事。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人使喚他。
    “快說，你是來監視我的？誰派你來的？少說一個字你就死定了！”聽到“公主殿下”四字，惋華小小的慶幸一下，大著膽子惡狠狠問道，就差揪起他的衣領了。
    “沒有……沒有沒有。”他慌忙否認：“奴才……奴才隻是隨便逛逛……隨便逛逛。”
    惋華眼皮一跳：“是嗎？可這兒離長安可有百餘裏，少裝蒜了！”
    “奴才不敢，求公主恕罪。”他猶豫了一下，也許是羞於啟齒，反抗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奴才……奴才偷偷出宮……給彩兒送件衣裳，她就要出嫁了。”提起女人的名字時他沒由來得平靜，甚至一詞一語間似乎洋溢著幸福“彩兒和我青梅竹馬，人漂亮，手藝也不差，奴才想著在她出嫁前再見一麵……以後……恐怕再難見到了……”他輕輕摩挲懷裏的包袱，唇邊升起淡淡的笑意，
    那是陷入愛戀中人幸福的笑，是成全的笑。
    “那，那好吧。本公主就相信你一回，準了。”即使心中有點小觸動，她仍然不忘擺出居高臨下的姿勢，雙手叉腰：“不過既然如此，我們做個交換，你不告訴父王，我也不揭發你。”
    “謝、謝謝公主殿下開恩。”後者喜極而泣，感謝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隻差跪下道謝了。
    “現在，給我滾吧。”
    男人的身影在雨中一起一伏，逐漸像個跳動的點，慢慢淡出視線。
    有情有義，人應如此。
    惋華愣了一下，竟忘了自己還在雨中，雨勢不大，反而讓人感到清涼舒爽，仿若春天的愛撫。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
    一定要揪出那個下毒的混蛋，不然這黑鍋可得自己一個人背了，啊，順便還要布上幾個結界，打亂這樣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鎮的安寧，她可不答應。
    ……
    “報……老爺！”黑衣打扮的家丁撕開蒙麵向眼前的人訴說：“這是今早截獲的信”說是信件，未免有些好笑，因為他遞上來的僅僅隻是一條紙。
    此時古老爺正與高公子對弈，高公子棋藝精湛，以反超他兩子，作為長者的古老爺多少有些不服，正盤算著如何趕上。
    輪到高公子了，他久久沒有落子，喊走了家丁，笑吟吟的湊近說：“家事可不能不處理啊。”
    “啊，我知道。”古老爺應了一聲，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把卷紙展平：
    已布置完畢，今晚樹林見。
    “哎呀哎呀，好像是很重要的信息呢。”高公子饒有興趣聽著，笑著。
    “既然你有興趣就讓給你了，來來來，這盤棋還是要下完。”
    ……
    如上次一樣，古月白在書院又泡了一上午，沒人知道他嘴裏嘟囔著的“女人”是誰。阿柳也被派遣去調查，不過是些小任務。
    看來小偷小摸已經改不了了，古月白悄悄帶走了一本書。
    她要去西府井，據說所有踏入這領地的異鄉人都命喪於此，有些迫不得已，不過這是抓出幕後黑手的唯一辦法。
    看來沒人願意接觸死亡，西府井與歡燈村最繁華的街道隻有幾個傘鋪的距離，但是可想而知，即使是在人潮湧動的高峰期，來西府井的人屈指可數，旁邊傘鋪的門半開著，似乎如果不是為了維持生計的話絕對不會開門。
    所以在看到古月白時傘鋪的老板娘呆了半晌後，沉重的道了一句：“姑娘，請節哀！”按常理來說來購買傘的全是失去了至親悲痛欲絕的人，凡是腦子不抽筋的，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
    巧了，她古月白腦子就是少根筋。
    “這裏死了多少人就買多少傘。”
    老板娘一口茶差點噴了出去，然後那張抹了濃厚粉底白得像詐屍的臉喜笑顏開，啊，誰會不笑呢，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姑娘你等等。”老板娘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張類似死者名單的紙，不時還用毛筆勾上一筆，“168。”
    古月白拍上一個銀錠，另一隻手在懷裏摸索，隱隱可見那東西末梢閃著斑斑點點的銀光，她燦爛一笑：“能詳細說說麼。”
    老板娘忙不迭點頭，生怕對方反悔。
    “小姑娘你算是找對人了，西府井發生的事一天一夜都說不完喲，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自誇幾句馬上進入正題：“所有想留下來的異鄉人都死了，眼睛被挖去，渾身沒有一絲血，像被榨幹了的僵屍。剛巧有一個晚上我在鋪裏落下了東西，很重要的東西，我折回來去取，就看見了……”
    一個男人。
    老板娘說。
    一個男人，背上還趴著另一個人。他把他丟下，轉身就跑，地上出現黑影，剛開始隻有一點點，然後像漩渦一樣蔓延，知道可以把那個被丟下的人吞沒。空氣裏腐臭味與血腥味交錯，。她躲在一邊，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下一刻，黑影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消失，那個人還在，卻明顯比剛才小了一圈，速度快得讓人不敢相信，然而，腐臭與血腥久久不散，證實著，這不是鬧劇。
    這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疇。
    古月白至始至終都在認真聽著，出於禮貌沒有打擾，然而嘴上不說，心裏早已是一陣翻江倒海，老板娘知道的隻有這麼多。
    “製好後送來，今天就要。”古月白給她地址，自己不猶豫的出了店門。
    “好嘞，您慢走。”
    如果說之前的隻是幾場遊戲，那麼今天才是真正的戰鬥。
    不知這麼的這幾天越來越頭疼，古月白按按太陽穴，疼痛並未因此減少幾分，啊，大概是因為太累了吧。改天吃幾服藥得了，這樣想著，她輕輕把手移開，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
    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夕陽拉長她的影子。
    夜晚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