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白微微側頭：“洗耳恭聽。”
    男子那張隱匿在陰影裏的臉露出幾分賞識之色，慢騰騰的開了口：“交出浮華，我就保你們一條性命。”
    古月白看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阿柳，表情淡漠，無動於衷。仔細看看便會發現她的唇線微微上揚，夾雜一絲戲謔。
    男子皺了皺眉：“你是個明智的人，可分得清孰輕孰重？”他懷裏的小美人不安的扭了扭身子，伸手撫平了他微撇的眉宇，一麵不悅的看向古月白，目光灼灼。
    “自然。”古月白笑笑：“三思而後行。”
    她平靜的站在一邊，沒有打算放下手裏的劍，有沒有打算扶起地上的人。氣氛片刻間變得有些緊張。
    古月白可以等，但是那位年輕男子客等不了了。隻見伏在美人耳邊低語，後者立即會意，第一個音階飄在風裏。
    “在傀儡包圍之前，你還有時間考慮。”右手托住下巴，他饒有興趣看著古月白將如何選擇。
    可是她舉起手裏的劍，箭步向男子衝來。男子似乎沒有料到，抱著美人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一擊，而她的劍很漂亮的變化了一個招式，又緊隨他刺來，令人躲閃不及。之間男人在躲避幾式後騰出手來，霎時間指間多出了幾道寒光，他輕輕發力，暗器就行離弦之箭準確無誤的向敵人飛去。古月白微微一驚，手裏的劍輕輕轉了個彎，暗器擦著劍尖，借力反彈向牆壁，發出“砰”的炸裂聲。
    果然不是凡品，甚至可以聽到那劃破空氣的尖銳，帶著巨大的壓力，淩厲，迅速。
    若是利用的好，一點也不輸給她的浮華。
    血，在她的劍上開了一朵絢麗的花，勾畫一抹捏人心魄的豔麗。
    “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談判，真是個‘聰明’的女人。”男人隱藏在陰影裏，隻剩下一雙褶褶發光的眼。
    “承蒙誇獎。”
    男子嗬嗬一笑，親昵的點點美人的鼻尖：“就看你的嘍。”
    歌聲響起，人偶得到召喚，紛紛向這邊聚攏，夜風裏混雜了野獸般低沉的吼叫。
    近了，近了，更近了。在若隱若無的霧氣裏，隱約可以窺見他們血紅的眼，嗜血的眼。
    “走！”古月白不由分說扛起地上的阿柳，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她一邊警惕環顧四周，握緊寶劍的手微微顫抖。
    即使是她也會害怕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應該什麼都舍棄了，沒有快樂與幸福，也不會有恐懼與痛苦麼？捂住左肩，猙獰的傷口微微發燙。
    “我可沒允許你逃走啊。”幾道寒光射來，打斷了她的思考，古月白下意識拿劍去擋，在挑飛一枚暗器的同時，幾枚飛鏢鎖定了她。
    傷口在躁動，疼得痛不欲生，她沒有餘力去擋，豆粒大的汗水順著發梢滑落。
    “噗！”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沒有劃破皮膚的痛楚，古月白低頭一看，旋即瞪大了眼，皺緊了眉頭。
    是阿柳，在最後的意識裏為古月白擋下了所有的暗器。那些冷冰冰的兵刃似乎要刺穿他的五髒六腑。
    ——即使我什麼也做不了，答應了就要做到吧，我會按照老爺的吩咐一直保護小姐。
    ——這是我的抉擇，也是我的路。
    “對不起……”
    古月白放下阿柳，身上環繞著淡淡的鬥氣，平靜如水的雙眸再無力掩蓋深深的殺意。舉起劍，對準了它的敵人。
    趁著人偶兵團還沒有完全包圍，忍著全身都在沸騰的痛苦，她又向著男子衝來！因為帶著主人所有的憤怒，那柄劍比任何時候都要犀利，逼人，仿佛什麼都能夠斬斷。
    “破！”彌漫的黃煙暫時遮掩了她的身影，男子隻覺耳邊風聲呼呼，殺氣襲來，他不禁咬緊牙，待看清時，眼前是一把寒氣逼人的利劍。
    “不好！”男子驚呼，順勢用手去抵擋，那把承載了主人太多憤怒的劍，連同他的肩膀一起削下，鮮血噴湧。正當他感到絕望時，眼前的劍霎時不見，緊接著歌聲戛然而止。
    他忍著劇痛抬眼一看，恐懼頓時滿布全身。
    “呃……”古月白用劍尖抵住美人的喉嚨，另一隻手輕輕挑起她尖削的下巴，用無比惋惜的語氣威脅到：“一命換一命，你說是不是啊……啊？”說著她邊把劍往前推一點，她白皙的脖頸隱隱有血液滲出。
    “那麼，要做交易的是我們吧。”古月白壓低了嗓音，在人偶動作停止時，又陰陰笑著：“不，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交易可做。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我就讓她痛快的去死……”她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說不說呢？”
    男人臉色蒼白到像一個死人，反正都是死！他緊緊抿起毫無血色的唇，一聲不吭。
    “呲——”劍法狠辣，粗暴的將美人的腦袋從肩膀錯位，幹淨利落，沒有一聲多餘的尖叫。
    寶劍喝足了血，“嘶嘶”在歡快地咆哮。
    古月白抽出劍，對準了男人。
    “哈哈哈哈哈……”他不恐懼，反而放肆大笑起來：“我們會再見的……我……”
    劍身穿過他的心髒，男人的瞳孔劇烈縮緊，左胸前開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最後一句話是‘我要殺了你’吧？若有來生，我，古月白，等著你來複仇。”聲音飄蕩在寂靜的夜空裏，那個人聽不見了吧？
    把劍往上挑高，脖子以上的東西重重跌在了地上。
    死了。
    她鬆了口氣，努力不讓自己倒下來，剛剛的戰鬥讓她繃緊了身體裏的每一根玄，她慢慢扶起地上的阿柳，“沒事吧”，古月白輕輕問道，她看見阿柳緩緩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忽然就放心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潤紅了櫻色的唇。
    “月白姐姐——”身後傳來惋華的呼喊，“終……終於找到你們了……阿柳！阿柳沒事吧！？”
    古月白皺緊了柳眉：“體無全膚，天色不早，我們回去再說。”她試著走了幾步，才發現剛才一直忙於戰鬥，腳裸的傷也忘了，不過不打緊。
    惋華點點頭，和古月白一起攙扶著阿柳慢慢向旅店走去。
    陰沉沉的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皎白的月色格外清冷，拉長那三個旅人的身影。
    ——姑娘，這把劍與你有緣，就送給你行俠仗義，保護弱小的人吧。
    夢裏有這樣一個人，笑著說著這樣的話。大概是一個白胡子，白頭發的老人吧，不然怎麼會笑得這麼滄桑？
    ——保護弱小的人，除惡揚善，說到底也不過是殺戮，有人活著，就有人去死。
    古月白伏在地上，仰望那個高高在上的絕美的人。
    ——渺小的我，究竟能做什麼？我還能堅持下去麼？
    心裏的疑問久久得不到解答，回音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