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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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入校園很成功。我對新蕾的環境了如指掌,十分清楚哪一方位是攝像頭的死角。經過一番迅速勘察,我挑中了毗鄰東麵教學樓的一處圍欄。隻比我高了一個頭,以我的身手翻過去綽綽有餘。林奏華會辛苦一點,不過有我接應她絕對沒事。我看過了,雖然外麵有人不時經過,但他們根本不會有閑工夫來留意兩個毛孩。就算留意了,他們頂多在心裏感慨一聲:啊,這是一對兄妹,他們在幹什麼?除了散步還能有什麼?更談不上會記住我們的長相。這次行動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幹擾。
果然是許久沒爬了,落地後又打了個趔趄。站直了身,我正準備招呼後麵的人抓緊點,一回頭,隻見林奏華宛若蝴蝶翩翩落下,又穩穩著地。她的動作輕盈流暢,好像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我看著竟有點呆了。
“你……你擦傷沒?”
我原想問“你怎麼這麼快”,覺得有點傻,就改為問候她的身體。她與澄澄合二為一,身為澄澄大哥的我多點關心也挺正常。
“沒事。”她淡淡地說。
“沒事就好,那、那我們走吧。”
可是,接下來該去哪?
若林奏華的話無誤,學校裏確實有妖怪,但新蕾可不小,妖怪又藏在哪個角落呢?假如它下一秒從哪個角落裏衝出來,倒也省去了找它的功夫,但那個時候我就做不了心理準備了。
林奏華突然要我帶她參觀下校園,我說好。她講話總是不講全,就像故意在吊你胃口,我也失去了追問的興致。我領著她沿著圍了學校一圈的圍欄走,未有停歇。途中一股懷念之情湧上心頭,雖然對這裏沒多少好印象,但母校終究是母校;途中我和林奏華之間隻有一句話,四周黑乎乎的,她可能會害怕(雖然可能性看上去微乎其微),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她是否願意拉著我的手,她思考了兩秒鍾,然後將小手輕輕放在我伸出的手心上。她的人冷冷的,手心卻暖暖的,我不由握緊了她。回到出發點,她保持著沉默。圍欄外邊橙色的路燈燈光打在她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我以為她這次又要緘默到底時,她沒有任何預兆地開口了。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
當然記得。
是為了製服妖怪。
“更準確地說,是為了消滅它們。‘製服’的含義實則是將它們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抹殺。它們凶猛又狡猾,一般人對抗它們絕非易事。如果是車禍之前的我,對付這種事是毫無問題的。”
林奏華的聲音波瀾不驚,仿佛在談論旁人的遭遇。
那起車禍我並非親眼目睹,聽到的零碎片段也不多。倒不是眾人給予它的關注度不夠,而是我的信息渠道本來就閉塞。總之用一個字形容,那就隻有慘了。而車禍的主角,除了我誰會相信今日她就站在我身邊呢。雖然嚴格來講不是本人,但某種程度上也能算是。
我正想問,所以呢,身邊的人讀透了我的內心般望向了我,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多此一舉地四下張望,這才確認她口中的“你”指的是我。
“我?”
“對。”
“我能幫你什麼?”
“協助我一同除妖。”
原來如此,我懂了。特地帶我回母校,底下是這般深意。抽象了點,但不礙於理解。
腦中在零點一秒的瞬間閃過數個疑問,最後攪成一團化作了一臉迷茫。總覺得明白了,又覺得其實哪裏都不明白,就像置於雲裏霧裏。我幾張其口,卻編不出簡潔完整的語言,唯有呆呆地瞪著林奏華。
半響,我終於擠出了幾個字:“我該……怎麼做?”
林奏華依然麵無表情,她的聲音中也聽不出計劃成功的欣喜:“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不是。”
“先告訴我你的意見。”
“我、我不知道……這種事,我從沒碰到過,你叫我怎麼說……”
喂喂,為什麼我要嚅嚅囁囁的?就像個被審問的犯人,實在是難看。
我不禁抓撓起頭皮,每次犯迷糊了,我都會這樣做。從實際效果來看,這動作還是有點作用的,起碼成功打開了話題。
“為什麼偏偏是我?”
“因為你是她的哥哥。”
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她料定我絕對無法看著她隻身涉險。
林奏華這個人的安危,與我本是毫無幹係的。但她把澄澄深深拉入這趟渾水,我就不能置之不理。
我企圖在她一雙沉澱的雙目中找到一絲狡黠的光芒,然而落了空。
“你得想清楚了,有沒有心意跟有沒有能力完全是兩碼事。就算我願意幫你,我也要有這個能力勝任。我是沒見過那些妖怪,但照你的說法它們可是很凶殘的生物,而我隻不過是個你口中的一般人……”
“你可以的,”林奏華打斷我的話,“你可以的,隻要你跟我合作。”
她態度堅決,也不知對我的信心是從哪來的。她把我的沉默當做默認。起先我的確有機會澄清自己的立場,但問題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立場。我幹脆放棄了,不再多想,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吧。
林奏華穿著和昨天一樣的寬鬆衣物,肚子上的口袋可以放進一個小西瓜。她從袋裏掏出一張紙,居然沒有一點褶皺。紙上工工整整寫了一個縛字。
“這是緊縛術的呪符,叫做束符。隻要把它貼到目標腦門上,就能使目標沒法動彈。不出意外的話,有效時間是五分鍾。”她邊說邊將帶著餘溫的紙遞給了我。
紙色泛黃,紙質厚實,手感舒適,也沒有粘性。怎麼看都隻是一張普通的紙,就用這種不靠譜的玩意來對付未知的敵人?
“這紙真的能貼人身上?”
我秉著好奇和實踐精神,順手將束符的背麵往自個腦門一貼,再一鬆手,紙真的沒掉下來。它吸附於我光潔的腦門上,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神奇,不過更神奇的還在後麵。字符擋住了我的眼睛,我伸手去掀,卻發現手抬不起來了。不僅是手臂,手指也似被幾根無形的繩子緊緊捆住動彈不得。腳生了根似的牢牢固定在地上。我整個人就像突然斷電的機器人般紋絲不動。
我錯了,這東西很管用,我收回它不靠譜的前沿,不靠譜的明明是我。
我想叫林奏華替我撕下腦袋上的紙,然而嘴巴像被萬能膠粘牢了,隻有喉嚨發出悶響的嗯嗯聲。
不得不說,這字符的效果真棒。
我又試了下眼睛,所幸眼睛還能用。眼角的餘光瞄到了林奏華,不過隻能看到半張臉。那半張臉突然朝我靠近,呪符緊接著被掀開。林奏華抬頭直視著我,她的身軀幾乎要和我貼在一起了。我頭一次見到她露出驚詫的神色,並且凝固在臉上,久久未消去。這副模樣的林奏華多了幾分人情味,新鮮是新鮮,但我的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隻有這一張,”她看著我,喃喃道,“這可是,我們製勝的關鍵……”
……我好像闖禍了?
“我本來的計劃是,先用束符穩住目標,再用火符消滅目標。現在是行不通了,束符隻能使用一次,用完後它就是張廢紙……”她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最後回歸沉默。
我真的闖禍了,而且性質似乎挺嚴重。我努力用眼神示意林奏華先取下我頭上那張該死的紙,有什麼難題待會再談。她反倒將符放下,我又看不到她了。
“硬扯下來會撕破頭皮的,五分鍾後它自會脫落。”
我勒個去,這麼厲害?隻不過是張紙啊!
林奏華安靜地站在我身邊,安靜得好像她早已離去了一樣。彼此都沒言語,我是沒法說話,她則是天性。時間一秒秒過去,五分鍾竟是那麼漫長。整整五分鍾我動彈不了,這一定是給我手腳不安分的懲罰。
時間大概過去了一半,林奏華突然開口了:“我想過了,我們還是……”
她剛起了個頭,又猝然中斷。我問她怎麼了,才記起自己的現狀。我不得不屏息斂氣,聆聽她的動靜。或者說,聆聽四周的動靜。
教學樓共有三棟,由南至北分別編為一二三號,一號靠近校門,三號挨著體育場。此時,我們位於二號的東麵。
我的左耳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聽來似乎有第三人從二號的西側出發,正在向我們這兒緩緩靠近。
這個時候除了我們,還有誰會在學校裏呢?
心跳陡然加劇,為了即將麵臨的未知狀況。
“我去引開他,你等會來門口找我。”
林奏華的低語掠過我的耳畔,隨即她的氣息消失了。
“誰在那?!”
“……”
“小姑娘,你是誰?”
“我、我不是誰……”
“你在這幹什麼?”
“我、我就想進來看看……”
與林奏華對話的男人多半是保安。林奏華刻意把聲音放軟,答得扭扭捏捏的,倒真像個迷了路的無辜孩子。他們又交談了陣,保安讓林奏華和他去趟傳達室,林奏華自然是默認了。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隱沒於二號樓的西角。
一片沉寂。
起風了……
風把紙兒吹得撲棱響。束符稍作掙紮,脫離了我的腦門,在風中打了個轉便沒了蹤影。我像睡了整整一天剛起床的人般扭扭脖子,掄掄臂膀,再雙手叉腰,深吸一口新鮮口氣。
能夠自由支配身子的感覺真好!
此地不宜久留。我眼瞅外麵正巧無人經過,便利索地爬上圍欄,再縱身一躍,這次著地姿勢可以打個十分。我幾乎是一路小跑地來到南麵正門,到了那兒,傳達室的門關著,裏麵沒亮燈。
屋裏沒人。
怪了,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我躡手躡腳地靠過去,生怕有人突然推門出來指著我吼:幹什麼的?!我透過防護欄的空隙,試著推了推玻璃窗。窗子沒鎖,我打開一條縫,再把眼睛送到縫口。
屋裏確實沒人。
也許是那保安把林奏華送走後又巡邏去了,可說好了在門口會和,她總不會食言吧;她可能見我遲遲不來,就先去附近轉轉,過會就會回來的,這個理由說得通。
我倚在門口一棵小樹上,哼著歌等待林奏華歸來。隨著時間流逝,心裏越發沒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