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第七十七章 西出陽關無故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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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秋朝說著,便從馬上一躍而起,與宿遷纏鬥起來。隻見他出招又快又準,招招都是令人難以招架的淩厲。宿遷雖也是練過武功的,但不過幾個回合,便漸漸落了下風。不一會兒,便見他一個虛晃,點了宿遷的穴道。
我身上的迷藥並未盡散,身子還有些虛浮。看到宿遷被製住,出於本能,便想跳下馬去搭救。下馬時,卻一個不穩,從馬背上跌了下去。腳踝上立即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顧不得疼,我勉強立起身來,道:“顧秋朝,你這是,到底想做什麼?”
卻見他將宿遷扛起來,搭在馬背上,這才過來扶起我道:“顧莫無心傷害姑娘和這位公子,情非得已,還請姑娘隨我回黑風寨一趟。不然,顧某也隻能用武力請姑娘了。”
我心知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便隻得點點頭,由著他將我扶上白雪。隻見他躍上陽春麵。一手牽著馱著宿遷的馬,一手牽著我的馬往回走。我看向宿遷,卻隻能看見他狼狽地被搭在馬上露出的背部與屁股。
本以為顧秋朝會直接將我們,帶回到困著眾山賊的那個大廳,卻見他繞過山寨大門,繞了一圈,來到山寨後的一扇石牆邊,隻見他在牆上順著牆壁劃了一圈,那石牆便緩緩地打開了。走進石牆裏,還是在那黑風寨中,不過卻繞過了前廳,直接便能通到顧秋朝住的一處院落中。
顧秋朝將我和宿遷在他屋內安置好,突然對著宿遷一揖道:“多些公子不殺之恩。”
我看向顧秋朝,心道他是謝宿遷方才救了眾山賊的恩。卻聽他又道:“公子身上有那‘藍醉香’,方才明知不是顧某的對手,卻未痛下殺手。公子宅心仁厚,顧某實在感激不盡。”
宿遷的眸子漆黑如墨,他淡淡地看著顧秋朝,道:“你已經中了一次‘藍醉香’,若是再在你身上用一次,恐怕便不是死那麼簡單了。”
顧秋朝一笑,道:“老毒物半月前來過黑風寨一趟,給顧某下了這毒。解毒的條件,便是公子的人頭來交換。顧某並不是那貪生怕死之徒,隻不過,卻不願意不明不白的死在毒物上頭。”
此話一出,我心裏便被激起一陣涼意,怪物居然處心積慮想要殺了宿遷,宿遷之前不是還給他那‘藍醉香’麼,這樣的師徒關係,到底這怎麼回事情。
卻聽顧秋朝又道:“公子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顧某不願殺你,卻想和你交個朋友。今日還費這些周折,將公子請回來,便是想問,公子可有何解毒的方法?”
宿遷漆黑的眸子更加的幽深了,“沒有。”簡簡單單兩個字便否定掉了。
我焦急地看著這個呆子,這樣的聰明人,卻連個謊都不會撒,之前從‘百毒穀’中出來,被擺渡老頭人打落下船去,也是被他這要命的誠實所害。
“不,這毒有方法解的,我之前中過此毒,便是他所解。”我生怕顧惜朝會立時割下宿遷的人頭,著急地解釋道。
“真的,他這家夥性子冷,不願意說實話罷了。”
卻聽宿遷又緩緩地開了口:“這‘藍醉香’唯一的解藥,便是它的果實,此花三年才結一次果。宿遷手上的解藥早已被師傅偷去。再要培植出‘藍醉香’的解藥,卻又要三年。”
我頓時冷汗直冒,看向宿遷,他這番話,竟還是找死。心念一轉,那‘藍醉香’,難道是怪物從宿遷那裏偷走的!
“那照公子的話說,”顧惜朝迸出一聲冷笑,道:“是無藥可解了?”
“若是你願意等三年,那麼,便有藥可解。”
“那這三年中,顧某會如何?”
“不用三年,不出三日,藥力便會開始發作。”
“那麼……。”
“師父不會給你解藥,‘藍醉香’可以培植出許多,果實卻是萬中有一。師父手上的,隻夠解一次。宿遷可做的,便是控製你身上的藥量,不讓它過快擴散,興許還可撐上三年。”
“這三年撐過了,顧某是否便可無恙?”
“無恙,不過,武功必定盡失。”
“那麼,便請公子在半月內將解藥拿來。”顧秋朝說著,突然一把提起我,又抓過宿遷,將我們帶到一扇石牆前。隻見他用手掌輕觸石牆,石牆便打開了。還不待我反抗,便見他將我扔到牆內。牆壁應聲合上,我被關在牆內,使勁拍打著牆壁。這些人,從宿遷,老怪物到顧秋朝,怎麼盡喜歡做些機關呢。
牆內石頭間有縫隙,可以輕易的看見外麵的情況。
隻見顧秋朝拔出腰邊佩戴的短刀,往手掌上劃了幾下。嫣紅的血便從他的手掌中留了出來。
“本來,這牆隻有用顧某的這隻手,才能打開。現在,是不可能了。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可以打開這牆,不過隻有顧某知道。公子隻要將解藥拿回來,這位姑娘必能無恙。姑娘方才從馬上跌下來,腳踝處已脫臼。公子也應該知道,雖這不是什麼要傷,但若多日不能醫治,這隻腳,怕是會廢了。而且,顧某幾會等公子三日,三日後,若拿不回解藥,這位姑娘怕是便隻能餓死在這石室裏了。”
宿遷不能動彈,隻靜靜地看著顧秋朝道:“將我的穴道解開罷。”
顧秋朝勾起了嘴角:“那麼,我們算是成交了。”說完,他便解開了宿遷的穴道。
宿遷看向牆壁,對著我叮囑道:“姑娘,等我回來。”
我看向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姑娘,得罪了。”隻聽顧秋朝在牆外說道。
我冷笑一聲,靠著牆壁坐下。心中卻有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若是宿遷沒有解藥,那麼,怪物之前說我中了‘藍醉香’,為何卻沒有效力?那毒藥明明是怪物從宿遷那裏偷去的,為何我逼問宿遷時,他卻不做任何辯解。
越想越亂,在這石室中坐著,寒意伴著腳上的巨痛,一陣陣傳到身上。
夜,漸漸愈加的深了。
在這幽暗的空間中,過去的一幕幕,竟如驅逐不散的妖魔般,一點點狠命的侵入我的心頭。那堆砌起來的石牆,慢慢變了形,夾雜著段紅雪光裸的影子,妖媚的臉龐向我襲來。我驚叫一聲,想要抱住頭躲開。可是,那些殘酷的東西,卻如一張巨大的網,向我狠狠地撲來,幾乎厄住了我的呼吸。我再也承受不住這折磨,喘息著,開始止不住地哭泣起來。
淒厲的哭聲越來越不受控製地從我喉中溢出,竟又幻化成一種變了形的異樣恐怖。
就在握進入近乎瘋癲的狀態時,掛在我脖子上的九天玄玉,竟開始亮了起來。慢慢地聚集起一圈柔和的光,仿佛是在安慰我般的低鳴起來。我的情緒,竟在這光的撫慰下,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良久,我用手捧起閻王送我的這塊玉,仔細地端詳著它,將它貼在我的臉上,低聲道:“謝謝。”
過了好一會兒,玉上的光芒才慢慢收攏了回去,又恢複了普通的樣子。
石牆外有些細微的聲音,我透過牆縫看去,卻見到顧秋朝端著幾樣酒菜,正向關著我的這間石室走來。他在牆外坐下,小酌幾杯,並沒有要與我分享的意思。
“姑娘,你一人在這石室中也寂寞,我陪你說說話,如何?”他突然開了口。
“……”我冷冷地從石縫中看著他,沒有開口。他卻又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姑娘,你是從大周過來的罷?嗬嗬,你說,你都是如何看待山賊的?我10歲前的記憶,全沒了。從記得事的時候,便是跟著大哥。他一直說,我本是個苦孩子,被繼母虐待,打壞了腦袋,過去的事情,全都記不得了。是他救了我。可是,他帶我幹的都是些什麼?奸淫孥掠,打家劫舍,全是這些下三濫的行當。我不得不殺他啊,不殺他,這樣的日子,就沒有個盡頭。這樣子,算不算忘恩負義?”
我開了口,聲音卻冷冷的,“宿遷對你仁義,你卻利用我要挾他,還不算是小人?”
顧秋朝嗬嗬一笑,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若是想取你們性命,自有我的法子,何必等到最後要挾?我是欣賞你們二人,才未下殺手。我說過,自己並非那貪生怕死之徒,隻不過,卻不想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你不過是想借宿遷的手除掉豬頭寨主。”
“豬頭寨主?”顧秋朝撲哧一笑,“我早就有幾種除掉他的法子,隻不過,順著你們將計就計罷了。”
我從牆內打量著顧秋朝,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疑惑,更加湧上心頭。
這個人,不是太子,為何卻甚是太子呢?
在這石室中被關了三日,除了水,顧秋朝果真不給我任何食物。
到了第四日早上,石牆突然打開了,顧秋朝立在門外,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可以出來了。”
我狐疑地看著他,道:“宿遷,宿遷回來了?”
顧秋朝點點頭,“姑娘,顧某現在就背你出去治傷,你這腿,再不治,怕是就要廢了。”
他命人抬起我來,走了一會兒,到山寨的前廳。
宿遷,他就站在前廳,可是,真的是他嗎?他的形容為何如此憔悴,才不過三日,他為何幾乎脫了形。昔日那晶瑩的雙眼,竟如死灰一般,沒了一點兒生氣。
“宿遷。”我輕喚,他卻沒有一丁點兒反應,隻走到我身邊,將我的腳骨接了起來。他的力道用得很大,痛得我的眼淚立馬滾了出來。
接好我的骨頭,他背起我,便往外走。
“公子,”顧秋朝攔住宿遷道:“顧秋朝幾日來,多有得罪。公子的救命大恩,顧秋朝他日,一定舍命相報。”
宿遷不說話,隻是沉默地背著繼續我往前走。他的牙關緊咬,臉色更加蒼白。眼睛,卻如死灰般,更加沒有了色彩。
我看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問,卻不敢開口。
“公子放心,公子師父的遺骨,顧莫必當遵守承諾,帶回西夏國處厚葬。”又聽顧秋朝在我們身後說到。
我倏然一驚,老怪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