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僅有一抹新月倒掛。
    蓮華仰麵躺在床上，無力的如一縷陽光都照不到的塵埃。
    身體幾近殘廢模樣，可她卻仍舊試著一點點運動身體，從頭到腳，一遍一遍周而複始單調動作。
    這些動作連當初初級訓練的邊毛兒都算不上。
    手指從一開始的輕輕顫抖，才到勉強抬起來的階段。
    有進步，我不會成為廢人，有進步……
    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她不深想，深想對她來說，隻是一道催命符。
    深呼吸……再來一次……
    吱嘎——
    門扉一聲輕響，絲絲清新涼爽的風溢了進來。
    伴隨著腳步聲，有個極淡的身影在逐漸靠近。
    這半夜，除非她發出聲音，否則不可能是長時進來。
    蓮華思量了會兒後，幹脆睜眼瞄向那個不速之客。
    黑夜給所有色彩鍍上了一層無法看清的紗，一片黯沉中，她隻能分辨出那人的輪廓，形神飄渺，幾近不露一絲人氣。
    然後，她看見那人站定在自己麵前，背對黯淡的月光，緩緩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形態纖長，指骨圓潤，月下折射出一種朦朧的玉輝，溫潤光澤，又如冰雪般剔透無暇。
    待輕輕覆上了她的額頭，卻是激銳得比極冰還低的溫度。
    她不由自主的皺起眉。
    “別動。”
    輕涼的聲音，她刹那得知來人是誰，隨即想笑。
    還動？她連挪都做不了。
    然而就在這時，那道徹骨的寒意，透過頭蓋骨開始緩緩遊走於她的全身，就好似本就她身體裏的一部分，犀利完全的滲透進每一縷發絲，甚至一小片指甲。
    “調整呼吸，慢慢接受。”
    一貫輕冷到毫無起伏的聲音，此時竟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溫和，讓她有一瞬思維愕然空白。
    下意識照著他的話做，蓮華漸漸睜大了眼睛，最後喉嚨間難以抑製的發出一聲歎息。
    那道遊走於全身的寒意，令她此刻好似沉浸在融融春水中，明明是那麼寒冷，刻進骨子裏的寒冷，卻像品醇厚的咖啡，苦澀過後，餘香暖融。
    寒意在她體內生生不息，維持了一個時辰，待消失時，身前人收回手，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等……”
    身影一頓，側出輪廓。
    蓮華努力歪頭，想要看清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動作可以做的更輕鬆些了。
    “……你為什麼要來？”
    蓮華看著他的背影，滿心的戒備與疑慮，在此時有一霎那的決堤。她按捺不住，她隻想要遠離他們，遠離這個必死的局，她需要消滅根本上的原因。
    “我……到底有什麼特別的，你要一次又一次的來救我？”
    然身前那人一直無聲無息，時光流逝，那蒼茫懸著的月挑撥著一根名為涼漠的弦，無鳴的琴音浮遊在兩人之間。
    就在她以為站著的那個是個石像的時候，他終於轉過了身。
    清冷的月輝流動在似畫非畫的輪廓間，琴音停駐，淡色的薄唇開合。
    “因為你是我的徒兒。”
    待月落西側，蓮華仍舊瞪著眼，滿頭黑線的思考，自己什麼時候拜他為師了。
    更想不出來做他徒弟就能這麼特別。
    他以前的還不是死了那麼多，也不曾聽說過為了誰又是勉強出關，又是兩傷禁術，又是延遲選徒。
    蓮華隻覺的一層迷霧隱隱戳戳的浮在前方，她詫異撥開迷霧後會有什麼樣的光景，然那層迷霧濃稠的很，用她的邏輯根本推敲不出，而又隱隱的，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麼。
    一心一意逃出去就好。
    她，不喜歡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