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蘇醒之後，蓮華發現，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個人總是會來到她床邊，幫她治療恢複。
    與喝下去的藥不同，每次結束後身體的醒目進步，她開始明白，隻有這個人的治療，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對這個認知感到很有心裏矛盾的她，每次都不由自主的挺屍。
    然而，這個人在即將開山門的最後一天夜裏，令她匪夷所思到詐屍。
    照例的幫她梳洗完經脈，穩定肉身，天問這次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掃榻坐在一旁。
    時間仿若漫長而又靜止，本就緊閉的門窗使得屋內就像一個單獨的密室，靜謐蕭糜的夜色像筆濃得化不開的墨，浸染了她的呼吸，彷徨了她的思想。
    她忽然覺的很不自在，這個人是她最大的掣肘，連那些惡鬼都比不上。
    “以後暫且停止使用星落。”
    好似擊碎玉帛的聲音，令蓮華回神。
    “碧海的那次，若有人問起，便說是我做的。”
    無數疑問陡然而起，蓮華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不過，”他微微頓了頓，“我沒有想到，當時以你的體質竟能做到那種地步，很是叫我吃驚。”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好似在笑。
    然下一秒，就好像是錯覺，清音泠泠：“不過也正因如此，現在的你很脆弱。”
    蓮華一動不動的望著他，接著，背向他一側的嘴角突然扯了扯，然後閉上眼睛。
    擔憂了？我知道了這個後果，會對以後的事造成幹擾吧。
    一些輕微的輸出確實看不出對身體有什麼影響，可一旦多於一個臨界值，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麵。
    你們以前就是這樣控製那些孩子，讓他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吧。
     一陣靜默。
    “我沒想過要傷害你。”
    輕和的聲音就在耳邊，可蓮華心底的冷笑，早就令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你不肯信我，無妨。”這一次天問停頓了很久，似在研究措辭，才又道，“我隻希望，從現在起，你能試著……去相信。”
    ……
    蓮華的手指漸漸陷入床鋪，腦子裏嗡嗡的響。悲哀，嘲諷，無奈，不甘，種種負麵情緒讓她開始難以負荷。
    “蓮華……鏡湖那次，其實……”一貫清冷的聲線，不知何時好似帶上了一絲人的溫度。
    卻成為壓斷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
    蓮華刷的一下睜開了眼。
    “我昏迷之前說了什麼不敬的話麼？”蓮華看著他，淺淺笑了。
    “……”
    “那時我早已經凍木了神誌，糊塗了。”笑容如飛旋的櫻花，灑落她的唇角，融入她的舌，“現在想來，是您三番兩次救我，我才得以存活至今，我很感激。”
    “……”
    蓮華展開著自己最盛的笑容，又重複一遍，“真的，非常感激您。”
    那笑容真誠味十足，仿若看著生父般虔誠。
    “你需要休息，快睡吧。”天問沉默半晌，輕輕頜首道。
    椅子與地麵發出些微摩擦聲。
    蓮華慢慢轉過頭，重新看著變得空蕩的房間。
    仍帶著虔誠笑意的幼嫩臉龐，完全無害又無力的嬌小稚童，然此時看進那目光裏，卻有著一股超乎年齡閱曆的堅忍，還有絲難以描述的滄桑。
    所有的一切，沉澱在眼眸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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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要繼續下去嗎？”
    莫大掌門神不知鬼不覺的半路出現，心愛的山羊胡被天風掃的淩亂不堪，卻難得的並未在意，神情嚴肅。
    從他升任掌門的那刻，便見到了一直神秘的天問上仙的麵貌，雖然每次看到都不由自主的錯開眼，但次數多了也不得不發現，他總是一個表情。
    可現在，好像有什麼變了。
    曾經的無情無緒，尤其那雙從來都淡漠的眸子，不知何時被蒙蒙浮雲霧靄遮蔽其中。
    莫大掌門為這曆史性的發現扼腕不已，隱約覺得有什麼麻煩就要降臨了。
    想到這，更加堅定了攔住他好好談談的決心。
    仿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天問忽然道，“不必多說，讓開吧。”
    莫大掌門頭疼的咽口唾沫，鼓起勇氣道：“這樣做，你以為上蒼會由著你？”
    “上蒼？”天問打斷他，從他眼裏第一次現出了較明顯的波動，那名為嘲諷，“他們存在的太久，是糊塗的時候了。”
    “你……”
    莫讓皺起眉，似風經百年都不曾屈服的大樹，也難以克製自己微微顫抖的命運，與往日的隨意不同，他斂目沉聲：“無論如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賭，你可知這樣會……我不能，也不容許那種事再發生一次！”
    硬朗的聲音，代表主人沒有絲毫婉轉餘地堅定。
    “已經等的太久了……”
    卻聞一聲空曠寂寥的歎息，似壓抑著極沉重的情感，一時間，竟令莫讓忘了還想說的話。待他再抬頭時，眼前的人早已不見。
    小拇指又開始輕微的抽動。沒有人知道，每當有大麻煩的時候，莫讓的小拇指總是比宗老頭的水幕還準。
    比如千年前的“破軍天下”。
    莫讓閉上眼睛，如今這都抽了兩個月了，該是多大的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