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賀文、Ⅱ 第十章、關鍵詞是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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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道看似慌亂的身影奔回教室樓層時,三年級的校隊隊員都正聚在二班前方的走廊閑聊。「喔!白石,你回來——」
幾個人眼睜睜地目送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的部長直接跑進教室。
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
「他怎麼啦?」
白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先趴下去一會兒,再直起身子、拍拍雙頰。
——冷靜、冷靜下來。
他用力深呼吸幾口、雙手緊壓住左胸位置,試圖平穩紊亂的心跳。
這種事根本就沒什麼。
隻要看待彼此是正常的師生關係就行了,隻要把她當成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嬸那樣就行了。
就算她的年紀頗輕、長相容貌眉清目秀、身材體型也還可以,隻是好像有點瘦……
此外,不知道是否錯覺;大概也是錯覺——黑河守看起來完全不是會妝點打扮自己的類型,卻一直聞得到她身上飄著一股洗發精的氣味。
至於為什麼會覺得那是洗發精的味道?不為什麼,反正就是這麼覺得。
搞不好是洗發精的用量過多了。她的頭發那麼長,可能有時候會不容易拿捏洗劑多寡。
那不是重點。總而言之,保持平常心就行了、平常心……
一隻手驀然拍上他的肩膀;被拍的這方嚇到、拍人的那方也嚇到。
「白石、你幹嘛?反應這麼大。」忍足謙也縮起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好友。「你的臉色好像怪怪的欸?發生什麼事了?」
「呃、沒有啦,什麼都沒有……」
忍足謙也用完全不信任的眼神斜睨對方。「哪沒有?你一定又去保健室了對不對?每次你隻要一去過那裏,整個人就會變得怪怪的。」
「我真的沒有、怪怪的啦……」白石將臉埋在臂彎裏,傳出悶悶的聲音。
「哎、我真的很想親眼見識重型機車的比賽。你知道嗎?國外還會舉辦專門的摩托車世界錦標賽呢!光隻是看電視轉播就覺得精采得要命!更別說是現場。」忍足謙也不管他,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空位。「就算現在還不能看到那麼大規模的比賽,看看小規模的解解饞也不錯……」
「別跟我講那種事,我無能為力。」
「你這麼常跑保健室,不是跟那女的很熟了嗎?還問不出什麼情報嗎?」
白石將半隻眼睛露出臂彎,斜睞一眼興致勃勃的好友。「關於黑河……她的一切,你應該去問小金吧?小金明明就和她比較熟,知道的會比較多吧。」
「呃、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部長懶得理睬浪速之星,自顧自趴著假寐。
「白石?喂?你這家夥,裝什麼睡啊!喂、竟然不理我——」
×
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盡管夥伴們都在連番詢問他想怎麼過,然而白石自己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天和平常日一樣,沒什麼差別。
不必特別過生日也無所謂。他隻希望能發生一點有趣——應該說是「特別」的事件就行了。雖然他自己也無法明確定義何謂「有趣」。
總括而言,就是和日常生活能見到的一般現象不同……嗎?
但是,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健康狀況和平常不同。這種昏昏沉沉的滋味,實在是不怎麼好受。
不僅大腦渾渾沌沌,就連身子和四肢也重得彷佛灌滿鉛一樣;總覺得意識不清,眼前老是會出現一晃而過的影子,害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罹患了飛蚊症。甚至偶爾還會出現幻覺、以為自己看見了一隻「黑貓」——不過,隻消一眨眼的瞬間,貓影就不見了。又或者是,總覺得陰暗的角落裏潛伏著什麼無形之物,隨時準備跑出來攻擊他之類的。
不曉得究竟是怎麼搞的。
白石坐在保健室裏的病床床沿,而黑河守站在前麵,盯住他、還大皺眉頭。
「請問我……有什麼不對勁嗎?」白石垂著雙肩,整個人有氣無力。「其實我有去看過醫生……但是醫生說我好到不能再好,健康得很、找不到任何需要治療的地方……」不知怎地,他突然不想稱呼對方為「老師」。
彷佛這樣會更拉開彼此的距離似的。
「你的問題,去看醫生當然沒用。」長發黑衣女微微傾身、伸出拇指,按住少年的眉心。「因為你的毛病不是看醫生就能解決的。不管去再大再好的醫院,都不會有用。」
隻要女人一靠近,就會聞到來自她身上的檀香氣味與洗發精的淡淡香味。她的左眼下方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小疤痕。
「呃、那我……」臉頰又開始微微發熱,白石稍顯不自在地轉動頸子。「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黑河守直起上身、退後幾步。現場還有幾隻貓,「太極」、「四象」和「八卦」都在。另外,還有一隻黑貓。黑貓的前額有一塊麵積最大的白斑,周圍零星散布著白色細小斑紋,宛如一片明月高掛、繁星點點的夜幕。牠的一隻耳朵缺了一小角。
這隻黑貓應該就是「十六夜」吧,上次也和她在一起的其中一隻貓。
「而且,」黑河守舉起雙臂盤在胸前。「『十六夜』不是隻普通的貓。」
「不是普通的貓……?難道貓還會不普通嗎……」白石看著看著,覺得牠和自己偶爾眼花瞥見的貓影有點相似。
黑貓蹲坐在地上,靈活的長尾巴以規律的節奏左右擺動。
貓咪兩邊嘴角微揚,似是微笑。
被黑貓那雙翠綠色的眼珠子凝視著,腦袋再次被沒來由的昏眩感侵襲,並且程度比之前都更要來得嚴重。他已經無法坐直身軀,隻能躺平在病床上。
白石感覺有人走到自己身畔,替自己調整好枕頭的角度、蓋好被單。
「……等你醒來之後,一切就都沒問題了。」
以女性而言偏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傳進耳裏。鼻腔裏外充斥著洗發經混合檀香的氣味,濃鬱到蓋過消毒藥水的味道。
……沒問題?什麼意思?
一隻手掌輕輕地放在他額頭上,又移開、換擺在他胸前。白石還來不及思考、身體現況也不容許他擠出思考的時間和力氣,立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一覺醒來,無夢。
不過,白石覺得自己比之前都要更神清氣爽很多。他盤坐在病床上伸懶腰、拉開遮擋用的青色帆布簾。辦公桌前的黑河守聽見聲響,轉過頭來。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嗯、好多了,好很多,從來沒這麼精神飽滿過。」少年氣色紅潤又容光煥發。
「嗯,那就好……」黑河用手背掩住嘴,打了個大哈欠。
「妳還好嗎?會累嗎?」
「不、沒事……」不知道為什麼,她顯露出異常疲倦的模樣、整張臉都要埋進臂彎裏了。
白石看了黑河的後腦一會兒,「那我先回教室去了……妳慢慢休息吧。」
「呃、嗯……」她的聲音愈來愈小,逐漸趨近於無。最後,呼吸節奏也慢慢趨於規律,趴在桌上睡著了。
沉靜的睡顏看起來毫無殺傷力,墨色綢緞般的長發披垂在身後。
現場隻剩下花貓「四象」和虎斑貓「八卦」待在女人身邊。
在離開保健室之前,白石取下了掛在牆上的白色長袍,蓋在黑河身上。打從她進占這地方以來,就沒穿過這件袍子。至少也該有些機會讓長袍派上用場。
順手做完了這件小事,男方對貓咪們揮手道別,然後走出房間,輕輕關起門。
雖然少年不曉得具體過程發生了什麼、方法又是什麼;不過,他總覺得應該是這女人幫了他,減輕他的不適感。這女人死活不願透露隻字詞組,隻強調「往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同樣情況」。
同樣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情況?
總而言之,後來他跑去吃到破產大樓裏的小賣部,買了一些甜麵包和糖果之類的東西。然後,抱著它們回到保健室去。
「你……這些是要幹什麼用的?拜拜嗎?盂蘭盆會是在下半年吧?現在才四月……」黑河守盯著被一股腦兒堆在辦公桌上、宛如小山般的甜食。嚴格說起來,總量並不少。
「還拜拜呢、現在這種時間是要拜什麼啊。」白石想起石田銀總會時不時合掌拜這個女人,無奈地笑道。「這些是要給妳的。」
「給我……?」年輕女子瞅向少年,一臉驚訝。「你給我這些要做什麼?」
「呃?就……」白石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算是……給妳的回報。回報妳替我們這些學生付出的辛勞。」
黑河守望著那堆食物一會兒,麵不改色。「……不行,我不能收。」
「為什麼?」
「幫助你們……是我的義務和責任。這就是我的工作,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意義。」長發黑衣女將視線從少年臉上移開。「既然學校已經付酬勞給我了,而這些酬勞就包括在你們所繳的費用當中了。我沒道理再收受你們學生的饋贈。」
「可是,就連醫生都找不出問題的我的毛病,給妳一看卻就好了……就當作是我以自己個人的名義想給妳的、這樣也不行嗎?」
白石用堅決的口氣回答,不過對方的態度比他更不為所動。
「你不要把零用錢浪費在其它東西上。那是你父母賺的辛苦錢,該好好存起來才是。」
「這些隻不過是一點點小東西、完全不算什麼,總共占不了我多少零用錢的份量。」於是,少年隻好擺出不容推拒的強硬姿態。「更何況,妳幫我的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麼『其它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
少年真心誠意的神態足以為之動容。
「我還是不能收……本來就不能收。你拿回去,分給大家吧。」黑河仍然搖頭,表現得比他更強硬、更不動如山。
白石瞪著她擺明公事公辦的冷峻側臉,感到些許惱怒氣結。忽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
「既然妳不要實質上的東西……」男方頓了頓語氣。「那我帶我家的貓來給妳看看,要不要?」
「貓!」一聽聞關鍵詞,女方雙眼立即綻放出光芒。「好啊、當然可以!」
直到發現對方正在用打趣的目光盯著自己時,黑河守才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似乎不太得體。
「咳、嗯咳……那個——」長發黑衣女用力咳了幾聲,試圖挽救自己的形象。「總之,如果隻是貓的話,那還好……」
「那麼,我就把貓帶出來給妳瞧瞧了。」少年也貼心地當作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時間的話,就訂在明天的社團活動結束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