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柒卷、關東篇 (上) 第五十一章、這就叫做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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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到底在交頭接耳什麼!簡直太鬆懈了!休息時間早就結束了!統統都給我去跑球場五百圈!」真田的河東獅吼差點震破現場的所有耳膜。
「我就知道……」柳蓮二對於這種發展絲毫不意外。
「……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他的眼球和眼角肌肉差點沒抽到痙攣。
「噗哩。」仁王雅治展現出罕見的仁慈,沒幫著「打落水狗」。丸井文太別過臉、撇唇冷哼。
「你們沒聽見我的話嗎?」真田弦一郎板起發黑的臉孔,厲眼掃過校隊隊員們一圈。「我說的是『都』去跑五百圈。」
「咦?我們也要嗎?」丸井文太指住自己的鼻尖,誇張地大叫。「可是,交頭接耳的明明就隻有傑克他們……」
「不適時製止同伴不規矩的動作,大家都同樣犯了錯。」真田的臉色愈來愈黑。「我采取的是連坐法的懲處方式。這是幸村交代過的。」所以,他副部長自認「管教無方」,也跟著去跑了。
……他們那位偉大不凡的神子殿下部長,即便本人不在場、心卻也仍舊與他們同在——
才怪。
「……幸村真的很愛整人。」丸井一麵繞著球場跑步一麵抱怨。「他到底是有多不甘寂寞啊。」
「文太,你不要這麼說……一個人生著重病待在醫院裏,一定是既無聊又孤單的。幸村一定很希望能和我們一起打球……」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好人代表」傑克桑原照例負責出麵緩頰,但是他好搭檔似乎不太買帳。「傑克,會那樣認為的隻有你啦。都已經被整了快三年還能這麼想,真是不容易。難怪你就隻能當個好人……」
傑克桑原受到了嚴重打擊、難過得立刻用雙手捧住心口。「文、文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其實他並非自願當好人,而是「別無選擇」;假如他不當好人的話,那麼這個網球部裏就「全都是壞蛋」了。
「噗哩、要是幸村不整人的話,那就不是他了。」仁王雅治雙手都插在褲袋裏,連被罰跑步時也沒拿出來。「當然了,桑原的『好人角色』地位也是絕對不會動搖的喔。」傑克桑原悲傷得邊跑邊流淚。
「如果幸村哪天放棄整人,才一定是有問題。」眾人原本都以為這句評語應該是柳生說的,沒想到竟然是出自柳蓮二之口。雖說其實並不奇怪;精通資料網球的柳本來就對「洞察人性」這種事駕輕就熟。此刻,參謀也被迫和隊友們一齊奔馳在球場邊緣。
「所以說,為了維持部長的情緒能盡量平穩不隨便發作……我們必須乖乖被他整就是了。」
「赤也、你還敢說。就是你害我們常常被盯上。」
「我哪有啊?前輩們的『表現』也不差啊、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哦。」
「你這個小鬼,真會頂嘴耶!」
「……邊跑還能邊聊天,表示你們都沒用盡全力。」真田鬼魅般的低沉嗓音突然傳來。「再加一百圈。」
「噗哩、比黑市商場競標的價碼增幅還要大……」
「……再追加兩百圈。」
「仁王!」丸井文太第一個受不了地喊出聲,切原也接著呼天搶地:「仁王前輩,你不要再害我們了啦——」
×
在真正做決定之前,還需要時間考慮。幸村精市想著還是應該去找主治醫師商量一下。
才走到診療間門口,便看見門板是半掩著的。他放輕腳步、挨近門邊,悄悄將一隻眼睛湊向門縫。
在看清楚裏頭的情景時,那隻眼睛驀然瞪大。
背對他的是一枚渾身漆黑的人影,並且留著一頭長過腰部的黑發。
已經熟悉到會反射性產生排斥感與恐懼感的對象。幸村不自覺稍稍往後退。
長發黑衣女正在和他的主治醫師交談;而且討論的內容,似乎是他的病情。
為什麼?講那些要做什麼?
而醫師看起來好像對黑河守完全信任。說得口若懸河便罷,還作勢要拿出病曆表詳細解說;不過被推拒了。無論如何,院方有責任和義務保密病患隱私、不能隨意泄漏病曆情報。
「真是太可惜了。」醫師收起病曆、同時停止從計算機硬盤裏叫出檔案的動作,貌似遺憾。
……可惜什麼啊?有什麼好可惜的,那可是「我的」病曆資料欸!隨便拿給陌生人展示是要做什麼啊?又不是藝術品。門外的幸村不以為然地暗忖。
醫師繼續對麵前的年輕女子說道:「木下護士長讓我讀過妳寫的論文報告,簡直比很多博士或專家還要詳盡。妳真的沒有考慮繼續往上進修嗎?要是妳願意出國深造的話,一定會成為一名好醫生的。」
「沒關係,這樣就行了。我很滿意現況。」隻能看到黑河守背後的幸村聽見她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呃、也許……淡泊名利也不是件壞事吧。」醫師歎了口氣。「那麼,妳還想知道什麼嗎?盡管問沒關係,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盡管問個頭啦、還言無不盡。這位醫師到底有沒有想到要保護病人的隱私啊?幸村從沒這麼想開口吐槽過。
長發黑衣女輕輕搖頭。「……不了,這樣就可以了。」
「那麼,關於手術的問題,我會再和幸村君談談的。不管怎樣,他是那麼有希望的網球選手。」
黑河還記得護士長木下朝果也說過同樣的話。
既然大家都如此口徑一致,就表示幸村少年真的擁有光輝耀眼又前途無量的未來吧。
「那我先離開,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不、不會,慢走啊。」醫師笑著對她揮揮手。「幸村君也一定會很高興的,除了家人和學校的夥伴以外,還有人這麼關心他。」
黑河轉身麵向門口,嘴角緩緩勾起、冷笑的表情中滿是諷刺意味。
她可不認為對方會高興或是覺得感恩,否則就不會用那種充滿抗拒和敵意的眼神瞪視著她。
當然,她早就被仇視慣了、更能在流氓窩裏混得如魚得水,不可能會將區區國中生的不悅與憤怒放在眼裏。
黑河守推開沒關緊的門走出、瞧也沒瞧地經過幸村旁邊。幸村也很快收回斜睨的目光,進入主治醫師的診療間。
「喔、幸村君,你來啦。」醫師和藹可親地對他打招呼。「怎麼樣?今天感覺狀況如何?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你的臉色好像有點黯沉、好像也有一些些黑眼圈……是晚上沒睡好嗎?」
「不、我睡得很好,托您的福。」幸村對醫師點頭示意,避重就輕地敷衍過去後,立即想切入正題。「那個,我想請問一下……」
「你想問什麼?」
幸村見自家主治醫生的表情,肯定是以為他想詢問手術或病情那類的問題。
「剛才那位……來找醫師您,是要做什麼?」
「呃?剛才……」醫生拍拍手掌,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說黑河同學嗎?」
黑河……「同學」?幸村突然覺得這種稱呼既逗趣又挺有喜感,不由自主地挑高一邊眉毛。
「哎、她現在才幾歲。是因為念短大的關係,否則還是個大學生呢!而且我剛好有認識一名栽培她的資深醫師、也認識幾位她們關西女子短大裏的老師,所以我當然是叫她同學囉!而且我看過她寫的觀察和研究報告,不管是開頭、文獻整理或是分析說明,每一項都有條有理,文字敘述又簡潔精煉;尤其是關於資料方麵的搜集,簡直包羅萬象、仔細得讓我大開眼界啊!特別有些國外的數據不曉得都是從哪裏弄來的,應該是從小栽培她的那位醫師提供的吧。總之她真是我看過最認真又聰明的孩子、傑出優秀,不出國留學實在太可惜了……」
然而,幸村對那些內容有聽沒有進;他不是專程來聽自己的主治醫師把自己所厭惡的對象又捧又誇耀得天花亂墜。
「請問,那位……跑來找醫生您,是想做什麼?」幸村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她不是來醫院參加研討會的嗎?為什麼會來您的診療室?」
「啊、呃……」醫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發量稀疏的腦袋。「可是,她希望我不要說出去欸……」
「如果她問的問題、以及你們兩位討論的事情和『我』有關,那麼我想我應該有權利知道。」
幸村精市沉靜的麵容中帶著從容不迫的隱隱笑意;而那抹笑中又帶有不容拒絕的堅定之色。
盡管醫師比較年長、社會經驗也比國中少年豐富得多,卻還是會震懾於對方的氣勢。那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並非後天培養得起來的。
——這孩子,以後應該會不得了。好好栽培的話,一定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人才。
倘若可以,今井醫院上上下下、都希望能治好他的重症。
幸村的主治醫師盯住他片刻、也踟躕了片刻,才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一迭用釘書針裝訂在一起的A4大小紙張。雖說是裝訂,也隻是在紙麵一角隨興地打了根釘書針罷了。
「這是她——黑河同學剛才拿給我的東西。說是希望我轉交給你、要給你參考用的。而且她也希望你能和我以及家人好好討論……所謂治療方針。」
幸村接過那迭厚厚的紙。應該是從計算機裏打印出來的數據,上頭擠滿了日文和英文以及他稍微能理解一些的法文,另外就是許多看不懂的外文字母;除了文字,還附有許多圖片和圖表。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