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賀文、Ⅱ 第九章、悲哀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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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白石胡思亂想的期間,兩人也差不多抵達了目的地。黑河守把重機任意停放在車場前的空地一角,拿起安全帽、隨手梳理幾下又黑又直的長發。那頭豔麗的黑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白石最喜歡欣賞女人稍稍偏頭、手指滑過柔順發間的樣子;她左眼下方那道微不足道的小疤痕完全無損當她做出哪種舉止時、所充滿在周身的優雅嫵媚氣質。
「不管什麼時候來這裏,空氣總是涼涼的、有點冷……」
「你就直接說這地方是個『偏遠蠻荒地帶』,沒關係的。反正這是事實。」黑河守將兩頂安全帽隨手掛在重機龍頭上,自顧自走進門口。
白石才心想著自己這名外來客應該要委婉一點,卻感覺到一陣強風劃過鼻頭前方、緊接著響起類似硬物落地的響亮聲音;這才發現自己險些在分神之際、慘遭被風吹落的招牌襲擊頭部。
美其名是招牌,實際上就隻是一塊被蟲蟻啃食成破爛的木板、上頭以油漆塗著「船越賽車徹等大小幾個字。少年忍不住麵露恐慌之色、雙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差點就被「當場斬首」了。
「搞什麼啊?真是太危險了……」黑河對著那塊爛木板大皺眉頭和鼻梁。「你小心一點、好好注意四周,這裏到處都是暗算人用的機關、很可怕的。」
「嗯……簡直就跟妳一樣啊。好處是妳不會暗算人,而是光明正大地攻擊……」幾秒鍾後,白石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要感覺驚魂未定才是。
「喂、講那什麼話。」黑河守拾起那塊木板,作勢朝對方揮過去。後者喊了一聲嗚哇、趕緊往車場的接待廳衝。「等一下、你別跑、給我站住!」
「這種時候還不跑快點才是笨蛋吧。還可以順便訓練一下體能和速度呢、真不錯——」
「訓練個鬼啦!你還敢跑、就不要讓我抓到!否則你就死定了!」
「被抓到就死定了是嗎?那我絕對不能被抓到才行啊!」
兩人的吵鬧聲一路傳到了裏頭的練車場,還被調侃成「兩小無猜如膠似漆打是情罵是愛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還有呢?再繼續想啊。」黑河守不以為然地挑起單邊眉毛。
「討厭、妳也知道我們沒讀什麼書,能記得這些就很厲害啦。」船越梢和武田潮都在對與黑河守同行的網球部部長揮手。「白石君,你好啊——好久不見了,你還是一樣這麼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呢!好像愈來愈帥了喔!」
「是……兩位好。」少年連忙躲到長發黑衣女後方、抵禦賽車女郎們朝他猛拋的秋波媚眼攻勢。
「喂、再敢亂眨眼皮的話小心我拿泥巴糊住妳們的眼睛。」黑河守額頭上冒出第一條青筋。
「好的、人家知道了——」兩個女人樂得頭靠著頭。「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你們這麼相親相愛——看了實在很想捉弄幾下……」
「混蛋、這兩個家夥!」長發黑衣女頭上冒出更多的筋脈、劈哩啪啦連環爆。
「好了好了,妳們明明就知道這家夥心眼比針眼還小、整個人活像幾壇濃醋灌滿一樣,就別再逗她了。當心她惱羞成怒會亂打人。」臉上帶著幾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土岐瑛太慢吞吞地出麵打圓場,朝白石點頭致意;後者連忙立正站好、行了個恭敬的鞠躬禮,絲毫不敢怠慢。
「誰會惱羞成怒又亂打人啦、哼!」
「那麼,妳不是要來練車、卻和小夥子一起跑來的目的是什麼?該不是想來閃瞎我們大家的雙眼吧。」
白石忍不住掩嘴偷笑。中年男子的反應和舊書店老人的反應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啦、我才沒這麼無聊。」黑河沒好氣地歪歪嘴巴,從背包裏取出被包裝妥當的盒子。
「這是什麼?裏麵該不會是炸彈吧?」周遭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對啊、是炸彈。而且威力大得足以瞬間把這地方夷為平地變成廢墟。」黑河睜著雙黯淡無光的死魚眼。這回她連解釋的動力都沒半分、呈現完全自暴自棄的狀態;反正她清楚自己在人們的眼裏的形象就是這麼糟糕透頂。白石趕緊出聲說明:「不是,裏麵是巧克力。而且是她自己做的喔。」
「哦哦、巧克力?」在場的流氓、更正,是修車與維護場內的人員們興致勃勃、統統圍了過來。「沒想到妳這個『小流氓』也會做這麼女孩子氣的東西嗎?咱大家還以為妳隻會扯嗓門怒吼和飆車和拳打腳踢的呢!」一群彪形大漢還故意裝出恐懼驚惶的表情,隻是看起來詭異得可笑;一張張滿是橫肉或疤痕的大臉倒比較像是顏麵神經極度失調。
「真不好意思。但是我再怎麼流氓也比不上你們這些真正的大流氓吧。」黑河直接將物品塞給叼著長煙管的中年男子,「反正我已經送到了,要怎麼處置都隨便你們。不管是要拿去喂狗或丟掉都沒關係。」
「狗不能吃巧克力,牠們會死掉的。」白石再一次熱心地提點道。
「呃、說的也是,我每次都會忘記。」女方蹲下身,摸摸跑過來搖尾巴的狗狗;這些狗狗們都是放養在車場裏的流浪雜種犬。
「怎麼啦?這裏是在吵些什麼。」一把蒼老有勁的嗓音從後方隆隆傳來。「果然是妳這小鬼。隻要妳一出現,賽車場就會變成菜市場。」
「承讓,這也要多虧有流氓大叔們幫忙吵鬧吧。」
車場經營者船越老人坐著輪椅現身,替他推輪椅的是專屬賽車手兼好青年日向佑圭。
「白石同學,你好。」青年對少年點頭微笑。
「您好,日向先生。」少年也點頭回去。「抱歉,今天隻有我、謙也沒來。」
打從這船越間賽車場被發現以後,浪速小子就鎖定了駕車速度最快、並且參加過不少正式大賽的職業賽車手日向佑圭為目標,時不時吵著黑河守要她介紹一下彼此。最後某女受不了浪速小子成天糾纏與喧鬧,幹脆把青年的聯絡方式丟給少年,要他自己去想辦法。後來,日向佑圭對於如此具備追求速度之熱忱的忍足謙也倒也一見如故,一大一小時常互相交流情報,浪速小子也會趁現在請教對方一些必要知識、作足功課,以便將來隻要一滿十八歲,就能夠立刻考取駕照。他老兄已經把「成為職業賽車手」這項目列為生涯規劃之一。
「沒關係的,反正又不是沒有見麵的機會,請代替我向謙也君問好……」日向佑圭才一接過土岐瑛太拋給他的盒子,還沒和某女打招呼、就立刻被淹沒在一片人海之中,連點影子都看不見。並且那片「人海」全是由流氓壯漢所組成,壓迫感十足。
「你們就為了送這種玩意兒特地跑來嗎?」混血老人揚起滿是興味的笑容。「該怎麼說呢?真有誠意啊。」稍稍提高音調的語氣不曉得該說是佩服亦或諷刺。
「是的,而且這是她親手做的。」來訪者男方又補充了一次,被女方扔了一記白眼外加賞以肘擊。「什麼叫『這種玩意兒』?不要的話我也可以收回。」
不過,即使她想回收也沒辦法。因為那些數量有限的甜食已經被橫掃一空。
「真看不出來妳這小流氓手藝挺不錯的!」無數粗獷的嗓子們異口同聲地發表感言。還刻意加重力道強調「小流氓」這幾個字。
「……這是什麼見鬼的評語啊?就不能老實稱讚一句『好吃』嗎?你們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臭流氓,不會講話就乖乖安靜一點。」雖然黑河守明白自己和那些流氓是半斤八兩、言行舉止同樣「流氓」是事實,不過她還是有點介意當著白石的麵前一直被這麼喊,一直用眼角餘光偷瞄對方、觀察其神態變化。
所幸他老兄僅僅一笑置之,並且還安撫她、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上。盡管重點是因為「已經習慣」了。
船越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小鬼頭,妳真該慶幸自己夠好運,能遇到這麼體貼的家夥!」
黑河守用鼻子冷哼一聲。「那麼,我東西已經送到了、要閃人了。」
「等等、妳不是另外準備了要給船越先生和土岐先生的份嗎?」白石好心地提醒道。黑河心不甘情不願地撇過頭來,又從背包裏搜出兩個體積比較小的盒子、隨手丟給男方,意思就是「你幫我轉交」。
「嗚哇——黑河君對爺爺和叔叔好好,人家也好想要——」混血老人的孫女船越梢故意用欣羨的口氣嚷嚷,她的好姊妹武田潮也在一旁附和。
「妳們想要什麼啊?應該是妳們要送我們吧?」中年男子叼著長煙管微笑,混血老人的笑聲比任何人都大。
「真是……受不了這些神經病。」黑河拉著部長的衣袖。「白石、走啦。讓他們自己笑死算了。」
「哦哦!你們慢走啊、小心不要撞電線杆了!哈哈哈哈——」顯然開心到無以複加的船越老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彷佛他活到一大把歲數、卻從沒這麼高興過。
「爺爺,你克製點啦、不要笑到送醫急救了。」
「混蛋東西!老子身強體壯、還硬朗得很!怎麼可能會要送醫啊!」
「那麼,」刀疤中年男子土岐瑛太出麵作為代表,向兩人道別。「你們兩個、回去路上小心。」
白石並不知道這位中年男子曾經「重傷」過黑河守——踢到她肋骨斷裂外加嚴重內出血、踩斷她掌骨、甚至還用槍口抵住她腦門——做過這些在正常人眼裏堪稱難以接受的「恐怖」行為,此刻隻覺得對方是個慈眉善目的好人、並且對他深愛的女子照顧有加,地位可能和三船拳館的長輩們差不多。盡管在初次見麵時,男子臉上的刀疤傷痕看起來有些嚇人。
土岐瑛太本來考慮向少年坦承所有的一切,不過被黑河守阻止了。「跟他講這些幹什麼?想在他的內心蒙上一層陰影嗎?不管他看起來再怎麼成熟、個性再怎麼穩重,終究還是個未成年的國中生。」
——想保護他,不願意他接觸到任何不光明的黑暗麵。特別是有她牽扯到的部分。維護自身形象尚擺在其次,隻是不希望他太早接觸到還不必接觸的事物。
「原來妳不是在意自己會不會被排斥、或擔心影響到他對我們的觀感嗎。」土岐瑛太緩緩吐出一圈薄煙,對她說道。「妳一直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他,當心會讓他變成長不大的孩子。」
「怎麼可能。他也不會那麼沒用。」
「那妳不怕他爬到妳頭上?對妳予取予求?」
「我說過了,他才不會這麼糟糕。」黑河單手撐住下顎,望向別處。「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拜特殊血統造就的靈敏直覺所賜,黑河守看人的眼光向來精準得可怕;能輕而易舉地過濾掉一些「真正」心懷不軌份子。
土岐瑛太又吐出幾圈煙霧,沒再發表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