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點伍卷【私生活片段】  第三十二章、萬丈高樓平地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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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小少年不知為何又開啟了神遊模式,他的前輩們全都摸不著頭緒。
    「小金,你剛剛說……黑澤先生好像也受傷了?是怎麼回事啊?」這是金色小春也同樣頗關心的問題。
    遠山金太郎搖了搖頭,表示毫不知情。「我隻知道阿守受傷的原因是車禍。但是為什麼會出車禍,這就……」在他小朋友的心目中,黑河守是和網球與漫畫、章魚燒這些東西同等重要的事物。
    「假如她真的對你很凶很凶的話,應該是因為你真的太吵的關係吧。不管是誰都一定會受不了的,更何況是那家夥。」
    基本上,所有人都一致認為——光是黑河守準許猶如野生動物般不受馴服與控製的小少年金太郎留在身邊這種行為,就已經夠讓人吃驚了。她看起來就是一副經不起絲毫吵鬧、需要處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中的樣子。隔音效果十足的「保險金庫」可能比較適合成為她的居住場所。
    雖說他們都認為這段時間以來,她或許大概應該也漸漸習慣生活中總是會出現那麼「一點點」嘈雜的噪音。然而,這也是在她來四天寶寺中學以後的事情。
    「不過,看你現在還平安無事的樣子,黑河也沒真的對你動粗吧。」一氏裕次托著臉頰,一副懶洋洋的神態。
    大概是聞久了具有鎮定心神效果用的檀香,所有人的神情看起來都有些失魂落魄。
    「因為阿守那時受傷了、傷得很嚴重,有一段時間都隻能躺在病床上,還必須坐輪椅。走路的速度很慢、動作也很小……必須好好休養。」金太郎歪了歪腦袋。「應該沒力氣打我吧……好險。」
    「好險個什麼啊。既然知道她必須好好休養,那你還在旁邊吵?」
    「我希望她趕快打起精神啊!」小少年抬高鼻子,態度十分理直氣壯。「我一直跟她說,等她好起來以後,和我一起去打網球!」
    「被你一直在耳邊吵個不停,就算是再怎麼性格優良的聖人也會發怒的吧。」小石川用吐槽的口吻道。「黑河老師那時候就已經會打網球了嗎?呃、跟你打?」
    遠山金太郎點點頭。「但是不常……因為她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她隻跟我打。」
    「隻跟你打?為什麼?」忍足謙也想起了先前曾經提過想和她對打的要求,卻被拒絕掉的這件事。本來還挺期望氣場強大、球技也還過得去的黑河守能擔任模擬王者立海大附中的對手;不曉得她會不會答應這項要求——為了四天寶寺中學網球隊的勝利。
    堅持不和遠山金太郎以外的人對打嗎?「難道這是一種強迫症嗎?好奇怪的毛病……」財前光下意識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就算問了、阿守也不告訴我。每次要打球的時候,我就會去借球拍。本來我媽媽想送她球拍當禮物,可是她不要,說是自己不常打球,這樣很浪費……」
    「說的也是,一支球拍又不便宜。尤其是質量好一點的球拍。」財前光將手機中的音樂曲目轉到稍微熱血一些的搖滾樂,試圖振奮起精神。
    「如果不是真心喜歡網球、或是真的有需要的話,是絕對舍不得花這些錢的。」金色小春斜臥在榻榻米上,擺出貴妃般的嫻雅姿態。「小金,小守守喜歡打網球嗎?」
    「這個……我沒問過,她自己也沒講過。」小少年握起雙拳,墨灰色的琥珀大眼晶亮閃爍。「但是,網球很好玩的、她一定是喜歡的吧!」
    「你沒問過、她也沒提過,怎麼會知道是不是啊……」
    ——網球是「救贖」
    『遠山金太郎的網球,就是我的網球』
    白石想起黑河守曾經對他這麼提過;並且還記得她那張波瀾不驚的側顏。那女人不是會到處八卦和碎嘴的個性;校隊隊員中,應該隻告訴過他。看樣子,連金太郎本身都不知道這種事。
    不容許任何人介入和破壞……嗎?
    心裏突然感到一陣鬱悶和不適。酸酸的不適感。
    罷了,這又沒什麼,他們兩個認識的時間比較早又比較久,本來就會擁有比較多的共同回憶、羈絆本來就會比較深刻。
    白石搖了搖頭,告訴自己沒什麼好介意的。小金年紀還小、又是個後輩,需要被多方引導和提攜,照顧他是理所當然的。對黑河守而言,一定也代表著這樣的意義。
    「回憶」這樣的東西,從現在開始創造……也不算太晚。
    隻要下定決心、踩出了第一步,就永遠不會有太晚的問題;隻要發生了事件,就能留下回憶的痕跡。無論事件是好或壞。
    就如同過去——年幼的兩個人相遇時的情況一樣。她自己也還記得。
    這是僅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回憶與秘密。
    「小金,黑河從一開始就打得很好了嗎?網球。」曾經在跑步方麵「大輸」對方的浪速小子挺在意這種問題。
    金太郎忽然咧嘴而笑;接近「取笑」的笑容。「不!一點都不哦!剛開始的時候,阿守不僅打得很爛,而且還差點摔球拍、冷著臉說這輩子都不要再碰網球了。要不是我一直勸她、說摔球拍這動作不好的話,她手中那支球拍早就死掉了!」
    事隔多年,遠山金太郎至今還清楚記得黑河守所打出的第一記發球——宛如一顆直直朝他發射過去的炮彈;嚇得小朋友驚慌失措、尖叫著趴倒在地。然後,那顆挾帶著強大風壓與力量而瘋狂旋轉的球,沿途劃破空氣、暢行無阻,最後把鐵絲網轟出一窩特大號的凹洞、霎時間濃煙滾滾;而那顆被當作攻擊武器的網球,也當場麵目全非、死無全屍。
    「如果我當時沒及時逃跑的話,現在就沒辦法在這裏……沒辦法跟大家在一起,你們也見不到我了。」小少年做出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舉動,用大拇指在自己的喉嚨位置橫向比劃,還吐了吐舌頭。
    一幹人等完全能夠想象當時的畫麵——網球化成了顆飛彈的畫麵;毫無困難地。
    「就算是運動神經好得像怪物的黑河老師,對於不熟悉的領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很上手……」石田銀拍了拍忍足謙也的肩膀,十分能體會後者不服氣的心情。
    否則的話,那他們這些網球球齡若幹年的現役選手該情何以堪。盡管網球並非黑河的專門或強項,也沒實際測試過;不過,既然她打得贏遠山金太郎,就應該也能贏他們。這學期剛入部、被中學網球界讚譽為「關西新星」的金太郎,是四天寶寺中網球部裏最強的選手。
    竟然會輸給一個「半門外漢」……想一想就覺得不開心和憂鬱,情緒低落。
    不過,因為對方是黑河守,所以實在是望洋興歎。除非她本身狀況不佳、沒有取勝的動力,否則想在武力或是運動這些方麵贏過她的機率可謂比中頭獎還低。於是,想通了的一夥人又全都釋懷、不怎麼鑽牛角尖了。
    「這已經不是上不上手的問題了吧?她是和球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財前光的語氣聽起來頗為遺憾、又摻雜著些許幸災樂禍的味道。「其實老師很討厭你吧?小金,因為你實在太吵人了。她早就受不了你很久了吧。想營造出『意外』的情況、剛好擺脫你吧。」
    「才沒有!才沒這回事呢!阿守怎麼可能討厭我!」金太郎搖頭的幅度更大、速度也更快。「她隻是一下子不曉得該怎麼辦而已……後來她漸漸就能讓球落在場中了。不過,第二球因為高度太低的關係,所以觸網;那時候,整個網子都被那顆球扯掉了。」小少年頭上突然亮出一顆大燈泡。「對了、我記得當時還起了一陣大風,那張網子就這樣飛了起來——網子就這樣被吹來吹去。」
    遠山金太郎舉高雙臂、連同身子前後左右任意擺動,試圖演繹出球網像一麵風箏似地在空中飄揚的氛圍。
    「小金,就算你再怎麼想形容她多厲害……但是太誇張的說詞,我們可是不會相信的喔。」一氏裕次依舊沒改老人啜茶般的悠閑姿勢,動作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一定隻是繩子沒綁好,所以網子才鬆掉了。而且,球網是重量不輕的東西,怎麼可能會飛在空中呢。」
    「我才沒有誇大!我說的都是真的!球網也綁得很牢固,我還事先確認過了哦!球網的繩子是被扯斷的!」小少年一下子激動起來,整個人像條彈簧似地蹦跳個不停。「是真的、絕對是真的!我說的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好好、小金,我們相信你。冷靜點,快坐下吧。」千歲好聲好氣地安撫道。
    「話說回來,一個初學者就能打出具有那種恐怖威力的球……算是打得好還是打得爛?」小石川愣愣地問;回答他的隻是幾雙聳高的肩膀。「這充其量隻能算是力量的表現,毫無相關技術可言吧。隻要力道夠強的話,就算想打穿鐵絲網也不是問題吧。」
    「拜托不要把『用網球打穿鐵絲網』這種行為講得好像很容易行嗎?又不像拿手指戳穿紙門上的紙那麼簡單。」忍足謙也橫了財前光一眼,後者倒是不以為意。
    「難道前輩們認為老師辦不到那種事嗎?她打出去的網球擊穿鐵絲網什麼的。」
    眾人瞬間沉靜了下來,開始替球場上的球網與圍在四周的鐵絲網們覺得不妙。尤其是身為力量型選手的祖師爺,最能想象和了解那種後果——當力量失控時,會造就出何等淒烈的場麵。
    一氏裕次望著被千歲和財前同時摸摸頭的遠山金太郎;他鼓起雙腮蹲坐在地的模樣,看起來真像一隻長滿一身豹紋的紅毛大狗。至於某女則是他的飼主。「那家夥其實很容易激動吧?根本一點都不冷淡。不對,根本就是暴怒、暴跳如雷。」
    無論金太郎怎麼強調當時的黑河守還不至於扯開嗓子展現獅吼功,而還隻是停留在繃緊著臉部肌肉沉下聲咬牙切齒的階段;然而,隻要一想象她練習網球練到大發雷霆的畫麵,眾人就全都忍俊不住笑倒在地。石田銀和千歲千裏的反應還算平和,財前光則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什麼啊?這麼可怕的事情,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其實前輩們一點都不愛網球吧?否則怎麼會任由網球死在老師手下卻還這麼高興……」
    財前光頓時覺得自己似乎「誤入了歧途」,當初答應跟隨網球部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失足墜落到地獄的最底端、永世不得超生。
    他無奈地淺淺歎氣。索性在場還有一名淡然鎮定人士沒一塊兒瞎起哄。財前起身走到白石麵前,蹲下。「部長,你還好吧?」
    「啊?嗯、沒事。」
    「在擔心老師的問題嗎?」財前認為對方肯定相當在意、非常在意——所謂「被詛咒早死」這種事情。盡管聽起來實在太像無稽之談,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啊。」
    財前光靜默著、注視著對方沒什麼表情的容顏。其實他真的頗好奇、挺想問問「部長究竟喜歡黑河老師的什麼地方」……不過又覺得這種問題似乎有失禮節;猶豫著該不該、能不能問出口。唯恐提早和加快自己死亡的速度。
    反正這種事和他毫無瓜葛。考慮了片刻後,財前又起身,從若有所思的白石麵前離開。
    原來她曾經傷得那麼嚴重過,怪不得總是不把自己的傷當一回事。和住院幾個月相較之下,隻是雙眼被催淚瓦斯灼傷、被刀刃割傷、鼻青臉腫什麼的,程度實在是太輕,輕得不足掛齒。
    但是,為什麼會出車禍?是怎麼造成的?原因是什麼,發生在哪裏,過程又是如何……
    突然覺得難過。心口不由得陣陣抽痛起來,替她感同身受。
    「也許她對網球一點感想都沒有,隻是為了你、才勉為其難練習的。」
    忍足謙也才說完,隨即被小春插嘴。「怎麼可能。以小守守那種『極端自我中心』的個性來說,怎麼可能會勉強自己做真的不喜歡的事,逃避都來不及了吧。」一氏也在旁邊幫著附和好搭檔。
    善長搞笑與模仿表演的二人組觀察人與識人的眼光之精準程度,可謂四天寶寺地區一帶屬於個中翹楚的等級。
    遠山金太郎讚同似地點了點頭。「雖然阿守常常抱怨學網球很麻煩又花時間、老是說些『沒用』或『不想玩了』這種話;但是她很認真,運動神經發達、體能充沛,所以學得又快又好,對於技術和技巧什麼的也都理解得很迅速,再加上她常常練習基礎動作,一直練一直練、練得非常紮實,一有空就會拿著一本入門指南在讀,也會研究比賽的影片,或是叫我示範動作之類的。我感覺得出來,她是有興趣的。」
    小少年邊說邊比手畫腳。「而且阿守常常說,什麼……高樓、平地的……反正意思就是不管做任何事情,基礎都是最重要的、跟蓋房子一樣,要有堅固的地基才能蓋出堅固的房子。所有的變化都是建立在穩穩的基礎上。總之,要是沒有基礎的話,一切都免談。」
    「是『萬丈高樓平地起』吧……還真像是小守守的作風呢——循規蹈矩、一板一眼、墨守成規。好棒、人家好喜歡!認真的男人最帥了——」
    一夥人都不難想象黑河守拿著本網球基礎入門書、一邊翻閱細讀一邊碎碎念的畫麵;以及專注盯著相關比賽的影片,邊看還邊做記錄與分析的樣子。
    「什……喂、等等,就算老師再怎麼像男的,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吧!不要逼我們吐槽你啊!話說『墨守成規』能算是好意義嗎?不要故意亂引述!」小石川一記手刀敲在心花朵朵開的小春的小平頭上。
    「副部長,你好像比較失禮吧……」財前光對著手機屏幕叨叨絮絮。「難怪老師的球風會和部長那麼相似,同樣都走基礎樸實路線……」
    「那麼講也沒錯。這世上的一切,本來就是由簡單漸漸演化成複雜的程度嘛。不可能一開始就很複雜、很困難的。」
    「搞什麼啊?這種什麼重視基礎的內容,根本就是在替『網球聖經』背書嘛。」忍足謙也一把捉住好友的肩膀、咄咄逼問。「快說,你們兩個到底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到底偷來暗去多久了?你們兩邊各自提出了什麼條件又答應了什麼條件?應該不會是要把我們賣掉吧?快點從實招來!」
    「這哪是什麼協議,也沒有偷來暗去這種事。謙也,你的思想要光明磊落點、不要這麼陰謀論行嗎?應該要說我們是『默契』和『合拍』。」白石慢條斯理地移開好友擱在自己肩上的手,起身走到底下擺有檀香香爐的矮桌旁。「んん、エクスタシ——」
    不可否認,他現在的心情確實挺舒暢的;被認同的感覺、知道有哪個人和自己持有相同價值觀的感覺、認同對方的感覺,所以才會導致兩人球風類似——這真是不錯。並且那個人還是有好感的對象。
    啊啊——這一定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命中注定如此的安排。一定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別賜予一個能理解他、和他屬性相似的對象,才不會太過孤單寂寞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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