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三十七章、拷問人生(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6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沒有。」
「啊?」他的幾名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什麼意思?『沒有』是什麼?」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白石夾起一箸飯送進口中,「她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現階段而言,也的確是如此。「陰陽師的後裔」這種超出正常人理解範圍的數據,似乎也並非現階段就能爆出來的內容。特別以她那種不喜大肆張揚的個性來說。
他盯住碗裏的飯,意誌不自覺走神。不曉得那女人有沒有好好地吃正常三餐;經過中午和傍晚這兩次,便能大略得知她的飲食習慣想必讓人難以恭維。而且她看起來就是沒受到良好照顧的樣子……父親早逝,母親也不在身邊,她也不住在三船拳館裏頭;感覺也沒和什麼親戚往來——倘若她有親戚這種東西的話。假如又沒有兄弟姊妹的話,那她現在就是一個人了。事實上,確實也不應該會有親兄弟姊妹。
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寂寞。怪不得她會被養成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僻古怪性格;雖然也是存在著正好相反的人類。
「你少來了,你是不是有意隱瞞?」
「我講的都是事實啊。」
「好了,友香裏,妳趕快吃飯。」母親大人眼中流露出「等等再拷問你」之意味。她唯一的兒子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竟然這樣對待唯一的兒子我,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白石藏之介十五歲,不僅一次悲歎生不逢時。
「對啦!我想起來了!」既妻子和女兒之後,白石家父親也作出了「晴天霹靂」的劇烈反應。「除了那位黑河校護以外,你之前不是還向我討藥?說是要給什麼拳館的女學生——」
於是,質問的目光再一次齊唰唰打向白石家唯一的兒子身上;目光來源則是在場的三名大小女性。
「啊……」察覺到兒子當前正「身陷窘境」,中年男子就算想閉上嘴也為時已晚。「抱歉吶、藏之介。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爸爸我吧。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一定會原諒爸爸的,對不對。」
少年放下碗筷摀住臉龐,完全不想搭理嘻皮笑臉討饒的自家老爹。
「什麼啊?結果你竟然另外還有對象?而且還是個拳擊手?」他母親顯得有些錯愕。「你到底……口味還挺『特殊』的。」
「所以你到底在意誰啊?是校護?還是那個女拳手?」
「哇啊——竟然一次兩個耶!你也太辛苦了吧、阿藏。」
「快說快說啊!到底是哪個?」
最後,在當事人的「真心有意」隱瞞下,無論是「學校校護」或「拳館的女學生」,家人們都問不出絲毫所以然。
好不容易熬過了晚餐時間,白石站起身,板著臉孔對家人們宣布:「那麼,新聞部這個月的社刊截稿期限快到了、而且期中考也要到了,我就先回房間去了。不管是誰,都請不要來吵我。感謝各位配合。」
望著獨子以慎重之姿敬完禮後、便轉身走上二樓的偉岸背影,白石家母親一手扶著臉龐,開始擔憂起來。「……藏之介這孩子,什麼都不說……難不成真的是叛逆期到了?」
「真難想象那麼『好人』的他也會有耍叛逆的一天耶。」友香裏腦袋擱在一掌上,另一手捏來一塊姊姊切好的蘋果。「像他那種平常看起來溫溫的類型,其實生起氣來才是最可怕的吧。」
「所以說,妳別常常去捉弄他、不然當心真的惹毛人家啦。雖然還沒看過他真正生氣的樣子……他的脾氣一向很好的。」白石父正拿著電視遙控器亂轉頻道。「啊、搞不好友香裏會是第一個有幸見識到藏之介生氣的人哦。」
「我倒覺得,或許那名校護才會是第一個見識到他發怒樣子的人呢。」雪實無意間說出了「實情」。她端著一小容器切好的水果拚盤,微笑著對麼妹提出要求:「那麼友香裏,作為補償、妳幫忙把這些拿去給他吧。」
「哦、好啦。」
友香裏停在二樓兄長的房門外,低頭對腳邊的白貓說:「你剛剛不是不想接近小藏嗎?怎麼現在又跟來了?」
白貓對她喵了一聲,舉起爪子搔扒門板。
「好啦好啦、你不要著急啊。要是把門抓壞了,當心小藏會修理你喔。」
她一麵恐嚇對方一麵轉開門把。坐在書桌前的白石正在敲打電腦鍵盤,十指在一顆顆按鍵上飛舞,顯示在屏幕上的文本文件也隨之出現一行行的平假名和片假名。
「你還不快點看書,不是說期中考要到了。」
「是呢。」他雙眼緊盯住微微發光的屏幕,頭也沒回地隨口應答。友香裏走到桌邊,將水果拚盤擺在桌緣;就在幾本攤開著的教科書旁。
「不過,考試什麼的對你來說,一定不成問題的吧。」她說著,然後拿起數學科的課本翻閱,立刻就被上頭的公式和算式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哎……不愧是三年級的課程內容。」
「——這世上最教人匪解的難題,從來就不是那些印在書本上、已經成為製式化形式的東西。」白石用一種聽來閑適卻飄渺的冗長語調說道,彷佛詠唱詩句的感覺。友香裏拉來張椅子坐在旁邊。
「受不了,你現在是在演什麼?還自以為哲學家嗎。」少女對他翻白眼。「也就是說,你目前遇到了所謂『書本上無法解』的疑難雜症?」
「要是妳把這種洞察力用在課業上的話,成績肯定會突飛猛進喔。」
少女沒理會兄長的嘲弄,皺起了鼻梁。「奇怪……這是什麼味道啊?好像有股藥味,從剛剛開始就……聞起來好像薄荷……」
友香裏轉過頭,白貓淨是在扔滿健身器材和各類健康食品的房裏團團轉;衝來衝去、忽快忽慢,橫豎就是無法接近主人。「小藏,那味道好像是從你身上發出來的?你看,牠根本就不敢靠近你。這味道對牠來說大概很刺激吧。」
「是嗎?應該是你們的鼻子出問題了吧。」
「……請問一下,在一個家中、四個人和一隻貓的鼻子同時出問題的機率是多少?重點是,貓的鼻子會出問題嗎?」
「呣……有可能是某種還沒被發現的傳染病吧?這世上是無奇不有的。不是有很多這種例子嗎?人畜之間相互感染的疾病,尤其是像貓啊狗啊或鳥和倉鼠之類這種和人類最親近的寵物,搞不好連魚類都……」白石此刻正全心全意投入在小說劇情中,以致回答妹妹的話變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你幹脆說蟑螂螞蟻壁虎這些也都會算了,我看應該是你的腦子才有毛病吧!該不會是被什麼奇怪的寄生蟲入侵了?還是有毒植物的毒終於在你體內發作了?」友香裏已經懶得吐槽兄長,她將白貓抱坐在腿上;後者還在不安份地蠢蠢欲動,耳朵觸須和尾巴等部位動個不停。「你說實話啦,小藏。」
即使被唾棄了,白石依舊沒正眼瞧向對方。「竟然說我的腦子有病,還什麼被寄生蟲入侵啊、真失禮。還有我才不會玩植物玩到中毒好嗎?這麼沒技術又不完美的糗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他騰出一手朝對方揮了揮。「行了行了、妳不要吵了。剛剛不是已經交代過別來鬧我了嗎?妳到底想聽什麼實話?」
五十音字母形成單字,單字藉由文法構成句子、句子則形構出段落,段落逐漸組織成篇章。他不斷地打字、又按下輸入鍵,重複這樣的動作幾次——然後莫名其妙對著屏幕上的文本文件發笑。友香裏抽搐起眼角、把上半身稍稍往後移動;連白貓似乎都嚇著了,一聲喵哽在喉嚨裏。
「你真的怪怪的耶。」
「所以說我到底是哪裏怪了。」白石停頓下來、忖度片刻,又開始敲打鍵盤。
「像是,」友香裏環視了房內一遭。「你竟然會把房間弄到這麼亂了還不整理。」
「哪有很亂啊。」到現在為止,她兄長仍然連一記正眼都還沒看向她。「如果妳沒事的話,就快點出去,不要一直幹擾我的思維。害我把想好的劇情都給忘了。」
……吃飯的時候也是像這樣心神不定的。友香裏抱著貓咪,索性單刀直入。「我就是有事才會待在這裏啊!你剛剛講的那什麼『匪解的難題』,指的該不會就是你們校護吧?姓黑河的那個人?或是那個拳館的女學生?不過,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比較大一點耶……」
——實際上,這兩人一個是「本尊」、另一個是「分身」;在不同的時刻會人格分裂成不同的角色。不曉得這樣的回答能否滿足聽眾的好奇心。
白石頓了頓懸在鍵盤上的雙手;而後又繼續原本的工作。「為什麼妳會這麼想?」
「雖然隻是猜的……不過也是因為從這學期開始、從你之前提到校護開始,你給我們的感覺就怪怪的啊!不、應該說反正就是變得怪怪的。」
「所以說是哪裏怪怪的?」
「欸、你是跳針的唱機嗎?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啦!」友香裏忍無可忍地提高音量。「反正你就是怪怪的嘛!」
「友香裏,這妳就不懂了。」白石想起黑河曾把他比喻為「應聲蟲」這種東西,忍不住勾起嘴角。「凡事總要先獲得充分而且確切的證據,才比較方便和人談判喔。沒憑沒據的,最好要三思而後行才好。」假如是她的話,應該有頗大的可能性會說出這種話吧。
他總算是暫停打鍵盤的任務,單手支住臉、斜眼睨向妹妹。「重點是,妳不講清楚的話,我怎麼會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後麵這句話似乎也挺適合用在那女人身上。
「哼!少女的直覺也是很有力的證據啊!」友香裏用鼻子對他哼道。「所以我非常確定,讓你變得怪怪的原因,一定就是她了。」
白石沒答腔,隻是挑起眉毛。
「不要再耍神秘了!快說啦!」友香裏拿著白貓的前腳,對兄長作出「抓」的動作;讓牠看起來像隻減肥成功的招財貓。「否則,小心我會去找你們隊上的人問喔!」
「妳盡管那麼做吧,不過一定會是白費力氣的。」
相信那些夥伴們沒有任何一個願意在這「人生才剛開始」的小小年紀就魂歸西天;每張嘴巴應該都會密合得比蚌殼還緊。
見兄長無所畏懼的模樣,友香裏頓時像顆泄了氣的皮球。「你做什麼這樣嘛……稍微透露一點又不會怎樣,你自己還不是常常說什麼人與人之間要坦誠……啊!」她忽然直立起身,任由腿上的白貓噗通滾落下去。
「就是因為你『真的』喜歡人家,所以才說不出口對不對?假如對象是同年齡的人的話,就算坦白講出來也無所謂!」
友香裏還特別強調「真的」這字眼。她在一片貓咪的喵喵抗議聲中指住兄長的鼻頭大膽臆測。
「對吧!你真的喜歡人家吧!」
被她嚴厲偵訊的罪犯仍僅僅維持在挑高單眉的表情狀態;沒承認也沒否認。
「哼……看你這反應,是默認了對吧。」友香裏坐回椅子,一臉得意洋洋。當她想去抱貓咪時,對方卻扭頭甩尾、不理她了。「咦?這家夥在生什麼氣啊?真任性、和小藏真像。」
「妳竟然有臉指責我很任性。與其有時間在這裏演偵探和抱怨貓的行為,幹嘛不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呢。」白石把身子轉回去麵向電腦屏幕,敲打起鍵盤。
「啊哈、我就知道!因為被我說中了,所以你心虛了對吧!」友香裏也沒努力讓貓咪回心轉意,而是把重心全放在盤問兄長這件事情上。「可是,你不能喜歡她啊。」
「為什麼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