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三十六章、拷問人生(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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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累死人了……從沒體會過這種「真的快要死掉」的感覺……
    當晚,滿臉倦容的白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坐倒在玄關大門、接著啪搭一聲攤平在地。有幾分鍾的時間,像具死屍一樣動也不動。
    不得不說,和她相處在一起,無論是在精神亦或肉體上都會承受不小的壓力——特別是前者。反複折騰下來,簡直比不間斷的瘋狂練習基礎動作還要疲累。不知道他的心技體指數有沒有因此稍微提升了些許。
    聽見門口處傳來聲響的白石友香裏好奇地前來一探究竟。「欸?小藏,你回來——你在幹什麼啊?竟然就這樣躺在大門口,真是太稀奇了。這麼沒規矩又沒禮貌的行為,不是有違你的完美論調嗎?」
    「不要吵,先讓我休息一下……」她哥哥就在玄關地板上翻了個身,氣若遊絲。
    「想休息也該回房間去啊。你……小藏?喂、你不會真的睡著了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友香裏疑惑地歪歪腦袋;接著又響起了腳步聲。「阿藏,你今天回來晚了唷……呃、這是怎麼回事?」
    白石雪實和友香裏這對姊妹麵麵相覷一會兒;然後歸納出她們所能想到的原因。
    「練球真的有這麼辛苦嗎?全國大賽的目標還真不容易,很艱難的感覺……」
    「不、不是練球的關係……」從他臂彎中發出悶悶的回應聲。基本上,他們校隊正選全體必定會一致認為,練球這檔子事還輕鬆多了——倘若和某女比較起來的話。
    友香裏蹲下來,伸出食指戳戳那顆淺灰色的頭顱;她哥哥則是舉起手隨意揮動幾下,像趕蒼蠅的動作。
    「啊哈哈哈、好好玩喔!」每當友香裏戳一下,對方就會揮擺左手,像設定好條件反射的機製流程。
    「友香裏,好歹阿藏還是妳哥哥,不要這樣捉弄他啦——」
    「黑河,妳……」
    姊姊的說話聲似乎摻進了另一道聲線。「咦?」白石友香裏停住了戳擊行為、回頭。「雪實姊姊,剛剛是妳在講話嗎?」
    「我的嗓音有這麼『低沉粗厚』嗎?」白石雪實溫柔地笑著吐槽妹妹,「剛剛那聲音很明顯就是從『妳手下』發出來的啊。」
    「從我手下發出……」大姊言之有理。友香裏偏著頭回想。「剛剛,小藏的確是說了什麼吧?『黑河』……」
    兄長兼弟弟的他脫口而出的姓氏讓姊妹兩人感到驚訝,又同時互望彼此。
    「他們隊上有姓黑河的人嗎?」友香裏問道。
    「黑……什麼?等等……」雪實拈拈下巴思忖。「這個姓好熟悉,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雪實、友香裏,妳們在做什麼……咦?藏之介,你在幹什麼啊?」白石父拿著晚報走出客廳,「晚回來就算了竟然還在門口睡著了。妳們兩個也實在是……為什麼不叫醒他呢?」
    「小藏叫不醒啊。」友香裏一臉「我盡力了」的無辜貌,雪實掩著嘴噗哧一聲。
    「真是……妳們快去幫媽媽的忙,去、去。」把女兒們趕走後,白石父擱下晚報,使盡吃奶的力氣拎起兒子。「藏之介,你清醒一點啊。真受不了,這小子到底都在搞什麼活動,練球有練得這麼勤勞嗎?練到全身硬梆梆的……還是健身健過頭了……」
    白石父扛著嘴裏咕噥不斷、語焉不詳宛如夢囈般的獨子,以極緩極慢的速度往二樓移動;兒子的個頭已經長得比父親高大、雙腳拖行在地,過程中幾乎令中年男子寸步難移。不得已隻好先將網球袋和書包等物暫放在玄關。「哎、藏之介,你快醒過來自己走啊。奇怪,這小子有這麼重嗎……」
    好不容易抵達了目標房間,白石父喘了口氣、一把將兒子往床鋪的方向扔。「藏之介,快去洗把臉、振作起來啊!等等就要吃飯了。」
    少年麵朝下趴在床上,又從口中傳出囈語;聽起來應該像是「好……」之類的應答。
    中年男子一邊歎氣一邊走回房門,一個不小心還被落在地上的健身器材絆到腳,「嗚哇!」。而即使是身為父親的他,也向來叫不出這些看不出實際作用的怪用具的名稱,隻曉得它們的品牌叫做「丹普」(TEMPUR)——兒子對這牌子的產品偏執到了某種無可救藥的境界;和祈禱他別亂吃健康食品、哪天吃到有問題的東西。中年人穩住重心失衡的身子,回頭顧盼幾下兒子的房間擺設。「嗯……總覺得,好像比之前還要亂一點……」
    白石家從來不會過度幹涉兒女們的喜好或興趣,隻要別妨礙到日常生活的一切運作即可。而他們家這名以完美出名又有點潔癖的獨子,總是會將自身所處的場域整理得一塵不染。
    「這小子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竟然連房間都沒時間好好打掃嗎……」
    中年男子離開後,半掩的門縫立刻閃進一道小小的白影。戴著深藍色項圈的白貓讓窈窕玲瓏的流線型身軀擠過門與牆壁間的空隙,悠悠哉哉地晃進房間。接著躬身、起跳,啪搭一聲落在床上。牠坐在主人的頭部旁邊,伸出小小的肉掌拍打他的臉頰;留下些微的髒汙。應該說,牠經過的地方都被印上了汙跡。
    「哎、搞什麼……」白石緩緩撐開單隻眼皮,「是你啊……走開,不要趁機偷襲我……」
    白貓張開嘴巴喵喵叫、尾巴掃來掃去,沒停止拍打他的臉的動作。髒汙的痕跡和範圍愈來愈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現在起來總可以了吧。真是,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寵物啊……寵物就該要有寵物的樣子,安分一點……」白石翻身仰躺在床上,潔淨的天花板藉由日光燈照射,形成一大片朦朧銀白;猶如身處於冰天雪地之中、反射出更強烈的光線,刺目得讓他睜不開眼。
    「嗚喔!」他痛呼出聲,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正在衝撞他的臉頰;同時還被散播在空氣中的細致貓毛惹得直打噴嚏。不過大概是因為擦在他額頭上的藥膏氣味過於濃烈;衝撞幾下後,白貓呻吟了一聲、隨即閃得老遠,背部和尾巴上的毛全都豎得筆直。
    「哼哼哼、這下子你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白石咧嘴嘲笑對方,摸摸脛骨和前額。「不過,這藥還真有效,現在已經不會痛了……」
    黑河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吧?話說,她究竟是住在什麼地方,有必要搞得神神秘秘的嗎……連黑澤先生他們也是……
    待衝過澡後,白石才覺得精神總算恢複了一些。「搞什麼啊?這家夥……腳底怎麼這麼髒,還把我的臉也弄得這麼髒、連床單和地板也是。等一下非得修理牠不可……」
    此外,饑餓的感覺也猶如排山倒海而來。他一麵喊餓一麵走下樓梯。
    「藏之介,你還好嗎?」他一走進餐廳,母親立刻抓著他東瞧西瞧。「是學校的課業太重嗎?還是練習得太過頭了?啊!還是你小說遇到了瓶頸、被催稿趕不出來所以壓力過大……」
    「等等等、我才不會像妳說的那樣好嗎?不管是學校社團還是小說什麼的,沒有一樣難得倒我行嗎。」白石繞過母親,走到流理台替自己倒了杯水。
    「既然如此,你又是為什麼會累到直接趴在玄關睡覺的?」
    像隻跟屁蟲的白貓又在他腳邊團團打轉;但是在嗅到他重新塗在脛骨上的藥味後,又馬上退避三舍,一雙鑲金邊的黑褐色大眼中充滿了警戒。
    「欸——真稀奇耶!家裏牠最喜歡的人就是小藏,現在竟然會躲得這麼遠。」友香裏把裝有飼料的小碗擺在白貓麵前。後者仰起頭,朝對方喵喵叫。「哈哈、怎麼了?你是想對我說什麼嗎?」
    她摸摸白貓的頭頂和耳朵。白貓嗅了嗅碗裏的食物,卻沒去動它。「怎麼啦?你沒食欲、吃不下嗎?啊啊——你的腳好髒哦。」友香裏說著,拿來一條給牠使用的布,擦起小小的肉掌。「真是的,你到底是跑到什麼地方去玩啦。」
    「嗯?奇怪,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白石父坐在餐桌前,晚報還拿在手裏。「聞起來好像是藥味……難道是我的哪個瓶子沒栓緊嗎?」
    「不管怎麼樣,先吃飯再說吧。爸爸,請把報紙放到旁邊。」
    中年男子乖乖接下大女兒遞到鼻頭前那個盛滿米飯的碗。
    「啊、對了對了。」白石母忽然做出彷佛觸電般的反應、身軀一震。「藏之介,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麼?」他下意識探手往前額的位置摸。雖然刻意減少了藥量,不過動物的嗅覺果然不是普通的敏銳。牆邊白貓還瞠著兩隻大眼睛瞪住自己。
    「哎!就是要你問你們保健室老師的事情啊。」婦人貌似感歎著自家優秀的兒子記憶力竟然差到如此地步。「你說她叫什麼來著?守……」
    「啊!對啦!」若說母親的反應像是觸電,那麼長姊雪實的過度反應應該就隻能用「被雷劈中」來形容。「阿藏之前說的他們學校校護的名字,就是姓黑河啊!」
    間接被點名的某少年差點把嘴裏的食物噴出來。
    「啊!對呢!」友香裏也激動到拍桌子,讓神經纖細的白貓受到不小驚嚇、高聲嚎叫。「剛剛小藏喃喃自語的名字就是這個!沒想到你竟然會——」
    「什麼啊?你們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白石麵不改色地繼續進行祭五髒廟的工作。
    「少裝了啦!你剛剛明明就叫了這個名字!」
    「友香裏,妳冷靜點、別拿著筷子指著人家,這樣很沒禮貌。不要忘了阿藏是妳哥哥。」白石雪實安撫完妹妹這邊、順手抽走她手上的筷子,把她壓回座位,接著輪到弟弟那頭。「我也聽見了哦,阿藏。你剛剛確實說了那個名字的。」
    「搞什麼啊!所以說你們不但還有在持續聯絡,甚至已經進展到『那種階段』了嗎?」
    「什麼進展到哪種階段的,你們的腦補功力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強?隻不過是喊個姓氏而已,想象力豐富也該有個限度吧。」他猜測自己這聯想豐富的能力一定是來自家族的遺傳。
    「這可不隻是『喊個姓氏而已』這麼簡單的事啊!重點是你竟然連稱謂都沒加!」中年男子表現得比年輕人還要振奮。「唷唷、藏之介,你趕快從實招來吧!你和人家怎麼樣了?」
    「……爸爸,能不能請你別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行嗎?」他不禁開始懷疑,是否大阪府境內的每個家庭都類似這種教人「困擾」的互動模式。
    「就是說啊,爸爸你別鬧了。人家是老師耶!要是真的怎麼樣的話,那可是犯罪行為哦。」友香裏插嘴道。她哥哥則是瞬間頓住脖子肩膀和雙手等部位;半晌過後,才沉默著繼續進食。
    「反正這是藏之介在學校的最後一年;等明年畢業後就不是同校師生啦!」
    「就是說啊。重點是剛才阿藏竟然叫了人家的名字。」雪實也幫忙著推波助瀾。「據說在『無意識狀態』中所作出的行為,比在有意識的狀態下、具有更高許多的可信度喔。」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某少年此時卻不為所動;冷靜得相當異常。
    白石母也湊過頭來。「怎麼樣怎麼樣?結果你打聽到她的身家背景了嗎?」
    ……別說什麼打不打聽的,他險些就無法平安無事回到家;雖然嚴格說來,不能算是「完全」的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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