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石川的煩惱  第五章、改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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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時刻,仍舊沒和隊友們共進午餐的小石川健二郎正健步疾走在校舍樓裏的長廊上,速度和頻率比平時更快了幾拍;氣勢難得淩人磅礡、目光如炬。導致周遭學生連忙走避紛紛。
    ——我決定了,我要改變,一定要改變!非改變現況不可!
    為了能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必定得做些和往常不一樣的嚐試和突破!
    雖然他還不太確定實際該怎麼辦才好。
    關於「存在感薄弱」這種問題,小石川就不由得聯想到青學的副部長大石秀一郎和山吹中學的正副部長……說句失禮的話,他已經完全忘了、或者該說是從沒記得過山吹的校隊成員有哪些人,甚至是正副部長的姓名和長相。他隻對千石清純和亞久津仁兩個人印象強烈——在各自「不同意義層麵」上;以及雙打組合的土豆雄兵。勉強再加上自稱以越前龍馬為目標的菜鳥壇太一。至於六角中學,他倒還記得那裏的部長是一年級的葵劍太郎,以及其它校隊隊員的樣子;不過有沒有副部長這職位,就不太清楚了。
    思及此,他就免不了稍稍得意起來。因為起碼還有些人物的存在感和他差不多;或許還要更低一些。
    小石川走著走著、倏然煞住腳步、並且雙腿一軟、當眾跪倒在地,呈四肢著地之姿。陰影和黑線蓋滿他整個人,幾把青白色鬼火在他四周飄忽不定。
    ——我到底在幹什麼?竟然在比誰的存在感較低這種蠢事,我已經落魄到這種程度了嗎、落魄到必須比爛的地步了嗎。
    這太過突兀又突然的下跪舉動免不了嚇著路過的師生,不僅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還有些師長作勢欲上前察看他的狀況。
    這是另一種耍寶的「新招式」嗎?眾人不禁心想。
    「同學?你……應該是網球部的小石川同學吧?怎麼了,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嗎?」
    聽聞這句關懷意味十分顯著的問話,小石川又猛地彈起脖子,一臉感激涕零。「老師!你、你知道我的名字嗎?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對方被他的過度反應驚得縮縮肩膀。「呃!我、我當然知道啊……你們網球部每年都會打進全國大賽,是替學校爭光的重要社團之一呢……」
    不過小石川顯然沒聽進對方的回答,兀自歡天喜地邊大叫邊跑離。
    一些人麵麵相覷;一些人麵露困惑;還有些人舉起食指、在太陽穴旁邊畫圈圈。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幾乎跑遍了整棟校舍大樓,最後小石川才在佛堂愛好會找到了祖師爺石田銀。
    「阿銀、阿銀!你在嗎?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氣喘如牛的他衝到愛好會的社團教室門前揚聲嚷嚷,打斷石田銀正在替新進部員們講述佛法的課程。偶爾,黑河守也會被拜托來解說祭典儀式執行的流程等等。
    「小石川?你怎麼了,為什麼要跑得這麼急?有什麼事想拜托我?」性情敦厚的祖師爺臉上沒見絲毫的不悅。他倒了杯水,遞到對方麵前。
    「就是——」
    隨著對方抓著自己滔滔不絕,祖師爺那雙瞇瞇眼也驀然開啟。
    「你……你確定要這麼做嗎?」石田銀疑惑地搔扒幾下光滑的後腦。「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麼?」
    「總之就是這樣,萬事拜托了。一定要讓我和你一起做『那件事』。」小石川合掌對他行拜禮。自某女不知不覺被祖師爺潛移默化了這種習慣動作後,就宛如傳染病似地急遽擴散、連帶影響到其它校隊隊員。彷佛成了網球部的某種不成文的既定行為。
    祖師爺顧慮到佛堂愛好會的新進部員們還在等待自己歸返,隻好先點頭答應。小石川又歡欣鼓舞地踩著小跳躍的輕快步伐離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遠處,一道閃光掠過;接著,人影很快地隱沒在長廊的陰暗處。
    ×
    翌日清晨甫破曉時分,黑河手機就收到了一封新訊息,署名為「小石川健二郎」。
    『老師,我想到了可以引起別人注意的方法了,請妳早上在來學校時務必睜大眼睛看仔細吧。』
    ……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麼飛機?還什麼「務必睜大眼睛」外加「看仔細」?這小子什麼時候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如此大不敬地對我說話?
    黑河緩緩闔上手機掀蓋,雙眉狠狠打結、額頭表麵還隱隱浮現出幾條象征情緒不滿的青筋。
    她倒要見識看看,對方所謂必須睜大眼睛看仔細的東西或場景是什麼玩意兒。
    當黑河守穿過狹隘且光線陰晦的小巷走上大街時,不怎麼意外地發現某些正等待著自己的蹤影。正確說來,是有兩個。
    「阿守!妳終於出來了,好慢啊!」遠山金太郎跳上跳下地大叫;他旁邊的某部長則是一派的清閑悠哉,跨坐在腳踏車上,支手撐住下顎、微微側首,有意無意地對她拋送秋波。
    「……我又沒讓你們等我。」她故意無視掉兩人,徑自越過他們往四天寶寺中學的方向前進。腳踏車車輪旋轉時發出的吱吱嘎嘎聲和兩道一快一慢的腳步聲跟了上來;接著,她的右臂被挽住。轉頭,燦爛陽光的少年笑臉同她正麵迎上。
    「小金,你不要抓著我,這樣我很難走路。」
    「就是說啊。小金,你放開她,讓我載她去學校吧。」
    「……白石部長大人,你有行使緘默權的權利。」
    「才不要呢!阿守要跟我一起用走的到學校,白石你就自己先騎走吧。」金太郎扭頭朝對方大吐舌頭。然後不意外被毒手攻勢嚇得東躲西藏。最後的局麵,就是呈現紅發豹衣少年緊黏在她左側,某部長推著腳踏車於她右側並肩同行的狀態。
    「誰說手邊有腳踏車就必須騎的,法律又沒明文規定。就算有規定,我也不需要照做啊。我就是喜歡牽腳踏車不行嗎?」
    「我們老師說過,如果人不遵守法律和規矩的話,社會會……呃、會變得非常混亂的喔!」金太郎避在某女的另一側,巍顫顫地探出兩顆滴溜溜的眼珠子。
    「那你們老師沒說過,法律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也是可以隨時被推翻的嗎?」
    「呃?」少年錯愕地看著部長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登時愣怔。最後他用求助的眼光仰視身旁某女。
    「……白石藏之介,你不要淨講些『超出小金理解範圍』的東西行嗎。假如把他搞混亂的話,那我又要替他解釋一大堆很麻煩的。」黑河直望向前方,既無力又無奈;嘴角不自覺揚起。
    「我這可是在為他建立基礎的常識啊。萬一他以後到外麵也被這樣反駁的話該怎麼辦?我是在訓練他的思維和論辯能力耶。重點是,法律又沒真的規定腳踏車隻能騎不能牽。」
    她沒好氣地瞥向臉部紅氣不喘又架勢凜然的白石;以為自己是在瞪他,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阿守,妳在笑什麼?白石剛剛說的那些話很好笑嗎?為什麼我都聽不懂。」少年晃晃她的手臂,神情楚楚可憐。
    「小金,你不要理他,他隻是在強詞奪理。」
    「黑河,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妳也要幫忙我向他說明法律和社會以及人類間的關係啊。」白石一手按住心窩,做出深受打擊的樣子。
    「你區區一介國中生扯那些複雜的關係理論做什麼啦!不要繼續擾亂小金的大腦了,小心我揍扁你!」黑河板起臉孔,佯裝憤然地恫嚇對方。
    「喔唷——竟然說要揍扁我呢。」白石將臉別向一旁,略得意地細聲碎念:「……如果妳能揍扁我的話,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那才是些不切實際的空話豪語吧。」
    金太郎又扯扯黑河衣袖,直問「白石到底在說什麼啊?」。某女則是禁不住額上青筋猛爆,卻拿對方莫可奈何,隻能回以數聲冷哼。至於某部長因為達到消遣的目的,正心情愉悅地吹起口哨。
    「——要是沒有小金當電燈泡的話就好了呢。」
    於是,惱羞成怒的她在少年的好奇注視下,依舊賞了輕聲細語的部長大人一記拐子。
    耍寶正門就近在眼前。在仍距離幾公尺以外的地方時,白石就開口建議「我們滑壘進去好不好?你們要知道,我可是靠著滑壘這招奪得進入耍寶正門最具創意的獎項喔」,少年金太郎跟著興奮附和。某女則是冷凍著一張臉,沉默無語。晦暗的臉色與分布在太陽穴表麵的幾條青紫筋脈已經充分完整地述說出她的內心想法。
    「……其實,偶爾安安份份地走進校門,也別有另一種不同風味的樂趣。」白石見狀,隨即瀟灑地露齒一笑;而金太郎在觀察並感受到發自某女身上的負麵氣息後,二話不說表示讚同部長大人的說詞。
    除了是懶得搭理部長的提議,更讓黑河掛念的,還是某「存在感極低」的網球部副部長稍早時發來的訊息內容。
    ——請務必睜大眼睛看仔細。
    到底是什麼東西用得著耍神秘?不可諱言,此刻她的不悅已經被滿溢出來的好奇心壓過。
    然而,這好奇心就在當三人轉進耍寶正門的那一刻煙消雲散。若要更確切地說,是猛然撞入眼簾的那幕景象讓她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
    「咦……那是?」白石左手扶著腳踏車龍頭握把,另一手抓抓後腦頭皮。「那個……在噴水池裏的是,阿銀?呃不對,不是隻有阿銀一個人,另外那個,該不會是……」
    少年遠山金太郎眨巴一雙墨灰色琥珀眼,搶先一步道出和祖師爺一起承受水柱洗禮的某人的名字。「——健二郎,你怎麼也和阿銀一樣在噴水池修行啊?而且還『隻』穿著兜擋布。你們不會冷嗎?」
    幾近全裸的兩人沒回答,隻是一並維持雙掌合十的姿勢;小石川稍稍掀開眼皮睞向麵前的三人,和黑河四目相對。
    某女凝住顯得有些難看的麵容、嘴角部位繃直抽緊,什麼也沒說就繞過噴水池以及當中的兩人,默默地往校舍大樓走去。
    「阿守?妳不要先走嘛!不要丟下我啊!等等我!」
    白石目送那對偽姐弟離去,自己沒動半分。他不曉得該如何對對方提問。接著,他想起昨天午休即將結束時,姍姍來遲的財前光捎來的信息。
    「前輩們,你們知道嗎?」他悠然坐下,慢慢吃起金色小春事先為他點好的什錦拉麵。「我剛剛聽到了一些風聲。」
    「風聲?什麼東西啊?」
    「銀前輩和副部長好像在策畫什麼,要一起做『某件事』。」
    與他同桌的幾人彼此對望;除了大快朵頤正興頭上的遠山金太郎。
    「……某件事?一起?」忍足謙也托腮開口,「完全聽不懂啊,你能不能講得更詳細一點?」
    「那實在沒辦法了。」財前聳聳肩膀。「剛才距離太遠,我無法聽得太清楚。」
    「真是,像你這樣話說一半,有說等於沒說嘛。」
    「不過,我有稍微聽到一點『關鍵詞』。」財前咬住一塊叉燒,用筷子尖端指向眾人。「他們說到『明天……』怎樣的。所以我想那件事應該是明天會實行吧。」
    「明天會實行的某件事?而且還是小健健和阿銀一起做的?」小春忽然以高分貝的尖嗓嚷嚷:「呀啊——不知道為什麼,人家覺得好興奮——」
    「小春,那是他們兩個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啊。難道你想出軌嗎?」一氏裕次沒好氣地用手刀拍他。「而且,對方可是阿銀和健二郎喔。你什麼時候『變換口味』了啊?」
    「哎唷!精致料理吃久了,也會很想嚐嚐走粗曠路線的『原始野味』嘛!」
    所以,財前昨天提到的「明天會實行的某件事」,該不會……
    「小石川,」白石踟躕了半晌,「這……該不會就是你所謂『用來提升存在感』的方法吧。」
    副部長還是沒回答他的話。倒是他身旁的祖師爺靜靜地說:「……小石川,老師沒理你。你確定有傳簡訊給她嗎?」
    「……我知道她沒理我。我也的確有傳簡訊給她。」
    須臾,冷到牙齒瘋狂打顫的小石川打了個響亮的特大號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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