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二十六章、放課後時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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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忘了我家養了一隻白色的貓嗎?」白石也留意到她凝望的位置,不自覺想起自己曾贈送過她鑰匙圈一事。「對了,下次我把牠帶出來讓妳跟牠見見麵吧。還是妳要去我家看牠?」
「去你——」黑河倏地收口,接著難為情地低斥:「怎麼可能!你這個大笨蛋、不要亂講話!」
「好好好、就當我是亂講話的好吧。」他總不能直接挑明自己確實是抱著占了「一半以上」比例的「認真」成分提出這項建議吧。
「……我住的地方……」
「什麼?」白石稍稍矮下上身、將耳朵移近。
「我住的地方,也有很多動物……」她的眼神跟著還重心不穩的小黑貓起身漫步而追隨移動,神情有些恍然。
「妳住的地方?妳住在哪裏?」白石想到了上回全體隊員護送她返回的事情。「對了,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妳家的位置呢。上次妳走進去的那條小巷子……到底通往哪裏啊?」他憶起有在修練的石田銀曾經提到,感受過「另一種世界」的氣氛。
黑河悶聲不響地一手放在櫥窗玻璃上,沒響應他的問題。接著,白石猛然聽見幾聲細微的「劈啪」響音傳入耳裏。他還在疑惑為什麼會出現那種類似「某種硬物即將破裂開來」的詭異音效,隨即便看見覆蓋在她掌下的玻璃區域、竟赫然出現了幾條怵目驚心的裂痕。
「嗚哇!等一下、妳在幹什麼!?」深怕對方下一秒可能就會讓麵前的那塊大玻璃化成滿地的碎片,驚慌失措的他趕緊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從原處拿開。他毫不懷疑這女人真的有能力辦到那種恐怖的事情。小黑貓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從玻璃前方退開,一雙翠綠中帶著點靛藍色的晶瑩大眼直盯住隔了一層透明玻璃的某女。然而牠的關注目標卻不是她;小黑貓的視線終點正落在她的肩膀斜上方處,空無一物的位置,瞳孔縮成細細的針狀。
「……你在緊張什麼?」黑河瞬了瞬眼睫,似乎還沒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握在對方手中。或許是因為對方當前的心情十分緊急迫切,不存絲毫貳心的關係;也可能是由於身旁不知何時飄來了個「祂」,分散了她的心神。
「什麼我緊張什麼?不快點阻止妳的話難不成還要等到這片玻璃被妳弄破嗎!?」和部長大人有點氣急敗壞的表現比起來,某女的神態之冷靜可謂安然若定。他甚至無暇顧及手中的腳踏車,又讓頓失依靠的它再一次投向地殼的懷抱。
「你也想太多了,我怎麼可能辦到那種誇張的事情啊?我又沒有天生神力。」她白了他一眼。「話說你的寶貝車又倒了啦,不用管它嗎?」
然而,對方卻彷佛沒聽進她的好心提醒似的。「不,如果是妳的話,就絕對有辦法。否則怎麼可能會出現那些裂痕?」話說這種櫥窗玻璃的厚度普遍來說應該並不薄吧?這女人究竟是怎麼有辦法光憑手掌就讓它製造出裂痕的?內力還是氣功?
「什麼?這些?」黑河斜眼瞧了瞧那幾條網狀的裂痕。「這些是原本就有的啊。」
「怎麼可能!剛剛我看的時候還很幹淨完整,根本就沒有這些痕跡啊!重點是我的耳朵好得很沒問題、明明就清楚聽見了碎裂的聲音!」
過會兒,小黑貓驀然拱起細瘦的身子、沒來由地急切鳴叫起來——起碼在正常人眼中是沒來由的。由於牠的叫聲過度悲哀又淒厲,教人寒毛直豎,連旁邊的貓貓狗狗都一起跟進。一頭霧水的寵物店店員隻好趕忙過來予以察看和安撫。
這小家夥看見了我身旁的「那個東西」嗎?果然貓是靈性極強的動物。黑河漫不經心地想著,一麵隨口虛應慌張的部長大人。「所以說你真的想太多了。」
白石又興起了股想用力吐槽的衝動。「不!絕對不是我想太多!這絕對是妳弄的沒錯!」
黑河瞅了他一會兒,心中思考身邊看不見的「祂」不曉得打算待到什麼時候;接著笑了出來。
「妳、妳在笑什麼?」
「你嚇到和激動的樣子很有趣。」
隻有在欣賞別人受到驚嚇或形象盡失的狼狽樣時,黑河守才會由衷露出真心且自然的笑容;彷佛自內而外發著光、照亮了整張臉的笑容,好像連那些礙眼的貼布和傷痕都不複存在。前額的瀏海和長過腰際的黑發被向晚的涼風吹亂、繾綣纏繞在她身側,景致豔麗得總讓他看得入神入迷直到目不轉睛,鼻腔裏外充滿著洗發精清香混合檀香的淺淡氣味。不曉得那是哪種牌子的,老是莫名其妙給他一種徜徉在森林芬多精當中的天然氣氛。但是,當下的感覺卻似乎和平常有那麼點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少了一堆電燈泡攪局、隻有單獨兩個人在一起的關係吧。
——即使遍體鱗傷、即使滿身缺陷、即使達不到完美,卻也是另一種堅強的證明——努力守護著什麼,卻同時也被悉心守護著。
んん——エクスタシ——他終於有機會因為她的緣故、講出這句久違的口頭禪了。
在這一刻,白石才總算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情感和心意;也才終於發現自己仍抓著人家的手沒放、「啊」了一聲後便迅速鬆開,臉頰立刻浮現出可疑的紅暈,心跳失速。不過麵前的黑河守正低著頭、心不在焉地重新把被他扯鬆的連指護腕上的魔鬼沾調整回適當的緊度並且黏妥;完全沒留心到部長的異常反應。
「什、什麼啊?所以妳是故意的?故意想捉弄我所以要弄破玻璃?」他發覺自己時常無法應付她下一步會出哪些招。要是能和千歲一樣擁有才氣換發之絕招的預測能力就好了——他不隻一次如是想道。
「所以說那才不是我弄的,請你不要擅自幫我追加『怪力』的設定行嗎。想象力豐富也該有個限度吧。」黑河斜視向對方的眼神裏充滿了責怪意味,看起來彷若真有那麼回事。
「那才不是我們追加的設定,是妳自己原本就有的能力吧!」白石按住發疼的太陽穴吐槽完,才能稍稍冷靜下來。「怎麼了嗎?是剛剛想到了什麼,才會讓妳激動得差點弄破玻璃?」
這女人,實在太讓人操心了。他忍不住暗自慨歎。
「我什麼也沒想、更沒有激動得差點弄破玻璃,你不要擅自猜測我的想法和替我的行為腦補可以嗎。」
「一定有什麼的。妳不要這麼小氣,快告訴我啊,或許我能夠替妳解決。」
「白石藏之介,你很吵、走開啦。」
「等一下、妳走錯了啦。換網線的地方是要往這邊。」部長大人歎了一大口氣,蹲下身牽起腳踏車。愈常和這女人在一起、在一起的時間愈久,他就覺得自己歎氣的次數好像愈來愈頻繁了;不曉得累積滿一百次能不能兌換【宗右衛門商店街】的限量禮品。除此之外,他還覺得心智年齡彷佛也愈來愈老了——不過耐性倒是愈磨愈厚,或許這有助於加強擔任班級和社團幹部所需的各種能力。
「煩死人了!所以說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去啦?」她現在發怒的樣子活像剛才那隻被嚇到的小黑貓,渾身毛發豎直、還發出產生靜電時的劈哩啪啦聲。
「有什麼關係呢?」白石仰望著淺藍中帶有些許淡黃色澤的天空——此時已近夕陽西下的時刻——然後道出他所想到的可能的原因。「還是說妳曾經看過換球拍網線的過程,所以覺得很無聊?」
黑河愣了愣,然後搖頭。「不……我還沒真的看過換網線什麼的……」金太郎自己的球拍,是他從小到大珍惜著的寶物,從沒斷裂和損毀過,也不曾換過網線。而她所使用和金太郎對打的球拍,全都是對方幫忙借來的;她並沒擁有過自身專屬的球具。一來是沒錢,二來是沒必要。和這些少年們不一樣,網球畢竟不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與其另外花錢去買那些平常用不到幾次、也沒什麼時間去使用的「有錢人」的東西,最後僅僅淪為昂貴的收藏品,倒不如把錢捐給慈善團體和流浪動物機構,或幹脆認養貧困兒童。
「沒見過的話就太好了,妳可以順便觀摩一下啊。」
「咦?欸?等等……為什麼我要觀摩?」
「那還用說嗎。」他偏著頭,賞給她一枚電力十足的微笑。「這樣妳才能更了解我們在做的事情啊。」
遺憾的是沉浸在自我思緒裏的黑河守毫無欣賞的餘裕;她的麵容還停留在明顯著呆滯狀態中。
假如能更了解他們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多少幫上他們一點忙了?
「——黑河,妳還在發什麼呆啊?快跟上啊。」
「咦?」她回過神來,立刻就忘了自己不久前才斥責過對方、別在大街上嚷嚷的冒失行為。「白石藏之介,你小子走慢一點——」
「說起來,妳能不能改掉連名帶姓稱呼我們的習慣啦?這樣聽起來實在很陌生、很有隔閡感耶。好像我們有多麼不熟悉一樣。」
「……吵死了,你管我這麼多。」
就在距離不遠的對麵街道,正佇立著一抹高大的人影。聽聞到熟悉的聲音,轉過了頭來。
「咦?」雖然他的視力沒有部裏的其它人那麼良好,但是仍能捕捉到那兩人離去的背影,不自覺喃喃自語。「他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