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二十七章、放課後時光(5)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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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什麼東西啊!?結果我為什麼又不知不覺被牽著鼻子走了!?我又不是某種被稱為「牛」的生物——
    當黑河在心中悲憤得呼天搶地的同時,白石正把球拍從袋裏拿出、交給櫃台後方的中年男子。「老板,不好意思,我想換拍線。」
    「阿藏,你們很久沒來了啊。最近在忙些什麼嗎?」頭頂光禿、隻有鬢角處還留著幾搓茶色毛發的中年人接過球拍,放在穿線機上。「今年的全國大賽,有沒有希望啊?」
    一直以來,四天寶寺中學網球部都是這間專賣運動用品、兼提供修繕球類器具服務的店的主要顧客;尤其近幾屆的校隊隊員和老板的關係十分親近,彼此嬉鬧說笑吐槽什麼的互動隨意到可謂家常便飯。
    「我們練習得很勤,全都堵在今年了。」白石望著老板忙碌的雙手,彷佛自言自語道:「會拿到好成績的……一定。」
    中年人一邊調整球拍在機台上的角度和位置,發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嗯……阿藏啊。」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你後麵、和你一起同行的長發小姐……」老板吞吞口水、一滴冷汗滑下寬闊的臉頰,染濕了沒刮幹淨的胡渣。他挨近部長的耳邊,悄聲低語:「我剛剛是講了什麼不對的話嗎?總覺得……她好像在瞪我耶。」
    「咦?」白石聽了,才轉頭望著站在幾步遠以外的女人。「黑河,現在要開始換網線了,妳也靠過來一點看吧。」
    不是好像,而是「血淋淋的事實」。就如同中年人所描述的,她當前的臉色確實「不太理想」,直勾勾瞪向中年男子的黑瞳中閃著銳利的光芒。而她臉上的貼布和傷口,更增添了幾分「殘暴」的氣息。
    「妳怎麼了?」真的在生氣?這次是為了什麼而氣?如果她放下長發、換上和服、靜靜的不講話,看起來還頗像一尊無害的座敷童子;換穿女生製服的樣子也挺不賴。然而她隻要一開口或一動作的話,就會完全破功。
    黑河不發一語地慢慢走近;一中一少的兩名男性都沉默著注視她的舉動。須臾,她才緩緩張開金口。
    「……會打贏的,全國大賽。」
    這句沒頭沒尾的回答搞得兩人滿頭霧水。中年老板歎了口氣,開始執行自己的工作。白石則是俯視著她的側顏,反複咀嚼她的話中含義。
    「難不成……」他試著說出心中的臆測。「妳是因為剛才老板的玩笑話、問我們的全國大賽『有沒有希望』,而覺得不高興?」
    黑河悶著聲沒答腔,倒是泛紅的耳根子已經出賣了她。
    這女人還真夠不坦率的。白石沒轍地心忖。
    「噗、哈哈哈哈哈——」中年人怔了片刻,朗聲大笑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抱歉抱歉吶、小姐,因為我們之間都已經熟到不能再熟了,網球部這些小子們是小店的常客、就年齡來看都能當我的孩子啦!我們就像是父子一樣。偶爾不小心開點小玩笑,妳可千萬別當真啊!」
    白石看著黑河死死盯住擺在機台上的深藍色球拍、以及老板那雙毛發生長旺盛的大手;似乎隻要對方一作出對他的球拍不利的行徑,就會立刻「剁掉」它們一樣。他不禁感到既好氣又好笑,突然興起一股衝動——想拍撫她的頭頂。他手上、臂彎裏,彷佛還殘留著先前擁抱她時的觸感。
    竟然會對那種隨口瞎扯的玩笑話認真、而且忿忿不平……不曉得這是否可以解釋為,她確實很重視他們嗎?或者說穿了,她就是沒半點幽默因子。
    中年老板把球拍固定在穿線機上,先取走舊的網線,再把新的線穿進孔洞、用機器拉緊。直徑較長的那段穿完後,接著便輪到直徑較短的橫向線。
    「……穿線就是這個樣子嗎?」觀賞了許久,黑河才似乎出於下意識地出聲。
    「是的,這是六點固定式的穿線機,和兩點固定型的舊機器比起來、可以把拍弦處理得更到位。雖然也有使用計算機操控的機型,不過我目前還不需要那麼專業的東西。啊哈哈哈哈!」老板一麵操作、一麵解說:「妳看看,這種穿線機主要是運用搖柄的原理拉緊網線。把網線穿進去後,先在這裏繞兩圈固定好,然後提起搖柄,讓它達到水平的角度……」中年人邊示範邊解說,黑河也投入了更多的專注力,上身還不知不覺往前傾斜。
    「接著,當機頭部位的受力到達指定的磅數後,就會產生形變、讓剎車片彈出來並且死鎖,這樣就會達到拉緊拍弦的效果了。妳看這種新型的機器,下麵是可以獨立死鎖的底座,上麵是能獨立夾緊弦的夾子。這麼一來,磅數就會比較準確,而且夾子也比較不會跑磅。」
    黑河邊聽邊點頭。「要是網線的磅數不對的話,選手應該會很難發揮吧。」
    中年老板被她那副宛若學到新東西般恍然大悟的樣子逗笑,轉而詢問旁邊的部長大人。「阿藏,你這位小姐是什麼人啊?沒見過呢。臉是怎麼啦?受傷了?是同班同學嗎?可是她沒穿著製服……」
    「同班同……」白石明顯感受得到某女錯愕的情緒,而她也的確表露出了錯愕的神情。「不、不是,她不是學生。」他不由得悶笑起來。「她是我們的保健室老師,這學期才來的。」
    「哦……原來如此。」這回換老板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之前的大嬸退休了嗎?記得她的年紀還比我大呢。嗯嗯、現在換了個年輕女孩嗎?這樣也好啊,搞不好會替你們這些運動社團的少年人注入一股新的活力喔。」
    「啊哈哈、真要是如此的話就好了。」白石苦笑幾聲,又明顯感受到黑河投向自己的眼神中挾帶強烈的「你這種無奈的反應是什麼意思啊」等埋怨意味。
    「總之,穿球拍網線就是這麼回事啦。」老板默默地觀察起麵前兩人的一來一往。不知怎地,他總覺得他們兩人間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小姐,妳打網球嗎?」
    「……略懂。」
    ……根本就不隻是「略懂」的程度而已吧,和第一次給他的響應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敷衍至極。白石沒好氣地在心中吐槽,挺想糾正她那種四兩撥千金的說法。雖然無法明確知曉她所使用的球拍磅數數字;不過當她和金太郎對打的時候,卻是直接找上力量型選手的祖師爺借球拍。
    「其實她的強項不在網球,而是別的。」部長大人沒顧她暗示「別多嘴」的嚴厲目光、擅自插話。「不知道老板你曉不曉得,這條街上有一間叫做『三船』的自由搏擊拳館,她是館長的得意門生,臉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據說是很厲害的選手……嗚!」於是,就在他被踹過的同一處地方、又冷不防被踹了一次。「為什麼……妳能瞄得這麼準……我明明就穿著長褲……」
    「吵死了!不是早叫你別多話的嗎!」黑河對著正在哼哼哎哎的白石頭頂惱怒地斥責。
    「有什麼關係啊,反正大家遲早會知道、有什麼好隱瞞的。」他半跪在地,撩起褲管察看傷勢。「言歸正傳,妳又害我傷得更嚴重了。妳說說看要怎麼對我負責才好?」他指了指一片通紅的部位,態度理直氣壯。
    「呃!這個……」一個不小心就又……黑河不自覺啃起大拇指;而後決定——當鴕鳥;用雙手塞住耳朵、將這個問題置之不理。白石沒好氣地挑起眉毛。「……妳不要假裝沒聽到。喂、把手放下、臉轉回來。」
    店老板持續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心裏大致上也有了個底。特別男方又是幾乎不曾和異性往來的個性;中年人都要懷疑這小子會不會哪天無預警宣布自己「出櫃」,或是決定和有毒植物「結為連理」。「三船拳館啊?我知道啊、那裏有些學員是我的榮譽消費者呢。」老板仍低著頭調整球拍的拍線,說:「原來小姐是三船師父的學生,那功夫一定很高強了。」
    部長用力點幾下頭,接著像隻兔子迅速從原地跳走、避開她的下一波攻勢。
    「阿藏,你們這些小子也把罩子放亮一點、別太皮了;小姐,也請妳稍微對他們手下留情一點啊、他們還有全國大賽必須應付呢。」
    感覺得到老板無奈的語氣中摻雜揶揄的味道,黑河賭氣著扭頭一甩,徑自在排列滿商品的走道間穿梭來去。某部長雙臂環胸、倚靠在櫃台邊,眼神追隨著她的身影移動。不知情的中年人則是反射性將他這舉動錯當成是「關懷」與「依戀」——這樣的成份隻占了整體不到一半,真相是因為他非常擔心她可能又會在哪時候捅出什麼「奇妙的婁子」,所以必須采取緊迫盯人的「監視」策略。
    「阿藏。」
    「什麼?」
    「你小子,春天到了嗎?」
    「……啊?」白石呆愣地瞅著老板。過會兒才理解對方的意思。「嗯……目前還在觀察中。」
    「觀察什麼呀?真是。明明是長輩,可是你叫她的時候,卻連稱謂都沒加哦。」中年人笑得富饒興味又奸詐,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啦安啦、大叔我也年輕過、都明白的。放心放心,年齡絕對不是問題的。重點是,你小子看起來比她還要『老成穩重』。」白石摀著臉撇過頭去;老板見狀,笑得更大聲。「我看小姐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她叫什麼名字?」
    部長報出了她的名諱;對方點頭表示收到。「『守』(まもる)嗎?雖然乍聽之下像男人的名字,但是也挺適合她的。」
    兩名男性看著不遠處的她拿起貨品架上的一支臂力棒,正好奇地前後翻弄著。
    「就是說。」白石也認同中年人的感想。不過後者卻皺起眉頭、漸漸轉變成某種「愈想愈不對」的複雜神情。「老板,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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