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參卷  第三十九章、隱約察覺的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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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財前光不得不以此評論讓眾前輩安靜下來。因為那些噪音已經大到蓋過傳出耳機的旋律。他想起某女也會隨身攜帶MP3的習慣,不知道她對那些他替她找去的音樂有何感想。接著,財前稍稍皺起了眉頭,食指不自覺按在耳機上。在音樂的旋律中,似乎混進了某些奇怪的聲響;音量微乎其微,幾乎無法辨識。
    
    他再認真地聆聽一會兒,卻有點驚訝地發現——那聽起來很像是人在交談時的對話;雖然分不清是男是女。當他打算聚精會神想理解當中內容前就消失了,隻出現了短短幾秒鍾。財前抬起頭顧盼身旁的前輩們,不曉得該不該把這莫名又些許「驚悚」的遭遇說出來。若要以噪聲來解釋好像也行不通,他這是下載在手機裏的音樂,並非無線電收音機或對講機該類媒介。除非那段電波的強度大到有辦法擾亂智能型手機內部的功能。
    
    一夥人被財前那麼說後,先是你看我我看你;再不約而同撇開交會的視線。
    
    「……也是呢。就算思考那麼多、想破腦袋也沒用,我們還是先各自回家吧。接下來還有地區預賽要打呢。」
    
    雖然小石川副部長說出了這句作結意味明顯的話,感覺像是要就地遣散隊友們,卻沒見任何人動作;所有人都像被強力膠黏住似地仍然固定在原位,也都各自加點了章魚燒;完全不介意再過沒多久便是晚餐時間這件事。正值成長期的青少年食量本就不容低估。沒加入隊友陣容的部長白石神色凝滯,正在沉吟。
    
    如同以他的角度去看待,黑河守整個人就像一株化身成人形的有毒植物,不去招惹便罷;然而一旦碰上,就會紮得人哇哇大叫。倘若作如此聯想的話,他就會覺得她並非真的那麼難以接近。隻是,有些技術上的困難需要克服。
    
    而在對付有毒植物這方麵,懂得兩百多種種類的他——白石藏之介可以說是媲美專家級的;或者連專家都要對他甘拜下風。他擁有滿滿且絕大的信心,有辦法跨越這層障礙。
    
    沒來由,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某種植物的外型;形象和氣質都挺符合她給人的感覺的一種植物。
    
    
    ——黑色曼陀羅。
    
    
    「小金,你說,黑河也曾經做過同樣的事、降靈?而且還說她和妖怪有關係?」見少年點頭,白石又繼續說:「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時候的經過?」
    
    於是,本來忙著大吃章魚燒而沒參與討論的遠山金太郎暫時擱下手上和咀嚼的工作,將曾對渡邊修提過的往昔、原封不動地再次告訴了部長和前輩們。而在聽完後,白石也沒露出過於訝異的表情。
    
    怪不得,她讀的書全是那種超自然的類型,而且還能邊看古書上那些恐怖的圖片邊吃東西;怪不得她完全不懼怕攝入手機裏的奇怪影像。怪不得,她不僅沒對他所陳述的靈異現象卻步,甚至還一副打算替他解決麻煩的樣子。
    
    假設她平常每天就能和那些「有的沒的」接觸,光這些家夥就應付不來了,更別提和普通人來往。說不準,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刻意遠離人群。擔心可能會給身旁的人們造成麻煩或困擾之類。
    
    ——肯定常常陷入進退維穀的艱難處境吧。他忍不住要為她感到不舍和憐憫。
    
    「那,她家到底在哪裏?又是什麼樣子?」
    
    「這……我雖然不知道她家正確的位置;不過至於是什麼……真的不能說啊。」遠山金太郎垂下雙眉末梢,噘起雙唇。「我講過很多次了,阿守真的很不喜歡自己的事被當成話題討論。你們不要再問我了啦!」
    
    「究竟是為什麼?難道連一點點通融的空間都沒有嗎?」不知道若以章魚燒或其它食物來賄賂的方式能不能讓對方鬆口。部長大人暗暗思量著。
    
    「你才是呢!為什麼這麼堅持想要知道?」
    
    「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白石看著少年那張稚氣滿點的小臉蛋,沒來由從他不怎麼甘心和服氣的表情中讀出類似想堅決捍衛以及保護什麼重要之物的訊息。
    
    「想要更了解她一點而已。」
    
    金太郎這小子,難不成……?
    
    「哎?這麼說起來的話,」忍足謙也抬高視線望向天空,故意不和部長好友對上眼。「就一般情況而言,通常……會萌生出一個人想要更了解另一個人的動機,這種傾向通常就表示有程度上的好感或喜歡……」
    
    金太郎聽聞浪速小子別有深意的呢喃,扁著眉頭和嘴巴對部長問道:「是這樣嗎?那白石,你喜歡阿守嗎?」
    
    他的微笑雲淡風輕;既沒承認,亦沒否認。
    
    「拜托!這還用得著問嗎?」一氏搶在金色小春發難前開口:「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絕對是肯定的啦!」
    
    「而且,感覺老師好像也有同樣的意思。」小石川幫著補充。
    
    「是嗎?阿守她也……」金太郎微微瞠大墨灰色的琥珀瞳,貌似難以置信和無法接受。
    
    「可是,她應該是打死不會認栽的吧。」千歲千裏從祖師爺那裏轉移注意力回到這頭來。「首先,年齡就是個『頗大』的難關和障礙。」
    
    「關於那個……」白石才稍稍啟唇,就立刻被浪速小子的好友插口打斷:「哎、好啦好啦,我們知道你八成、一定是不會在意的。對不對?看看我們多麼了解你。」
    
    「你們很囉嗦耶,不要亂講話。」部長大人沒好氣地掃了他和跟著起哄鼓噪的眾人若幹眼;另一方麵還不忘以眼神提醒千歲絕對不能泄露出隊友們不知道的秘密。後者撇撇嘴角,雙手一攤。
    
    有沒有必要如此戒慎恐懼啊?部長大人。千歲富饒興味地心忖。
    
    「是嗎……」遠山金太郎低聲念念有詞。「白石真的喜歡阿守嗎……」
    
    「小金,你怎麼了?幹嘛翹著嘴巴又皺著臉不講話?」
    
    「……沒有啦,沒事。」
    
    身穿豹衣的紅發少年悶悶不樂地坐在擺在章魚燒攤旁的簡陋小椅子上,頭上的耳朵和屁股上的尾巴都垂了下來。他自己也無法將盤旋於心頭上那股鬱悶化成言語具體呈現;隻覺得和知道自己現在的感受很不愉快、相當不愉快——不愉快到了極點——打從聽說了部長大人對她的感覺之際。少年腦中禁不住閃過一幕幕與某女相關的畫麵和記憶——從一開始她的百般嫌惡和強烈排斥、過程中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到最後終於勉強接納和習慣身邊總有隻猴子少年當跟屁蟲。這經曆可謂十足十的蜿蜒曲折。
    
    他還想起了從前當自己表示希望她當他打網球的對手時,出現在她臉上的疑惑和訝異神色。
    
    「網球?你打那種東西?看不出來。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和美式足球或滑板之類的豪邁運動比較貼合。不過你好像也不太適合美式足球,因為那會牽涉到戰術應用和需要動腦筋……」
    
    被帶到街頭網球場的黑河守顧盼麵前那兩座寬廣的草綠色球場,不由得皺起眉頭、在口中嘮叨:「真花錢又占空間的東西……公子哥兒的運動……」話語中無意間流露出某種憤世嫉俗的味道;因為她下意識將網球和「會員製」這種「有錢人」的規定聯想在一起。
    
    「對!就是網球!」當時還是個小學生的遠山金太郎不可能察覺到黑河的心思、徑自跳上跳下,將球拍塞進滿臉困惑的她手裏。她雙手都戴著黑色的調整型連指護腕;大部分時候則是戴黑色的粗帆布料斷指手套。「阿守,妳當我的對手好不好?妳這麼強又厲害、運動神經這麼發達、而且還會騎車和開車,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
    
    「……如果你是指我的體能和拳手身分的話,那可差多了。就算會駕駛交通工具也一樣。」那時候的她已經是個堂堂大學生;盡管身高和體型同少年相差無幾,卻年長了對方九歲多。「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就像打棒球的人不可能馬上就能掌握到踢足球的精髓一樣。我怎麼可能學得了打網球?更何況,我才不想碰這種『上流社會』的項目,那不適合我……」
    
    提到網球,黑河就不禁反射性想起在電視上總會看到的那些網球選手。男性能穿著短褲便罷,不過女性卻一徑穿著裙裝。那些「高度在半截大腿以上」的「輕飄飄短裙」每每總會令她感到陣陣惡寒。即使偶爾會被一些不熟稔或厚臉皮的家夥稱讚「妳身材那麼瘦又那麼結實、腿型又那麼苗條不穿穿裙子露一下實在太可惜啦」,她卻依然認為自己沒那種本錢和資格。隻是對那些讚美嗤之以鼻,或暗批對方可能是「眼睛糊到了什麼東西」所以花掉了、或者閃到眼球肌肉之類應該要快去找醫生求助。
    
    最重要的是,她極度不喜歡甚至是厭惡會「描繪出身形曲線」或者可能「裸露身上任何部分」的衣物;確切的原因她自己也說不太上來,對女性化的服飾配件討厭就是討厭;連「想」裝扮自己的念頭都不曾有過。同時還因為嫌麻煩而懶得增加「塗抹防曬油」這道出門前手續,寧可一年到頭穿著長袖和長褲——自以為低調,卻往往更招惹來旁人好奇的注目禮;最多隻是再加頂年代久遠的舊球帽,主要目的是為了遮陽。也正因為如此,鮮少遭受暴曬和紫外線侵襲的肌膚更顯得白皙和晶瑩剔透。她這項備受稱羨的特點唯獨少許同性長輩包括三船友道知情;以及遠在關東的龍崎堇。
    
    「哎唷!我們要打的是網球,又不是棒球或足球!」少年大呼小叫著,回給對方哭笑不得的答複。
    
    「你……我隻是打個比方……」黑河忍不住為之語塞氣結。她經常試著想用簡單一點的例子好讓少年那顆單純的腦袋容易理解,卻動輒會被錯誤解讀或收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她也經常告訴自己別「白費力氣」了,卻還是改不了時不時意圖說教的老毛病。這是從高中開始便不自覺養成的習慣;為往後的學校養護教諭生涯所做的事前準備。
    
    「哎!不要管那麼多了嘛!」遠山金太郎不假思索便拉起她的手,往球場方向疾馳。「我們來打網球啦!我相信憑妳的身手,一定很快就能學會技巧的!隻有妳才有資格當我的對手!」
    
    「遠山金太郎,你不要隨隨便便拖著我跑,小心我揍扁你——」
    
    黑河守總是把「要揍扁誰」或「殺了誰」和「某某人找死」等難聽又不雅的口頭禪掛在嘴上,卻沒有一次真的付諸實現。純粹嚇唬和威脅人的成份居多。對待遠山金太郎時格外如此。一旦他發揮出纏死人不償命的撒嬌兼閃亮眼波攻勢,她就不得不妥協、舉雙手投降。
    
    在遠山金太郎的認知和能記住的印象中,黑河守總是和他在一起;她總是板著張冷冰冰的臉孔、總是口吐無情又損人的冷嘲熱諷,卻又莫可奈何地任由他糾纏住自己。他們既為朋友,亦為家人。偶爾,她會負起長輩的責任稍微導正他某些脫序且脫軌的行為,教授他一些自己不一定會遵守的日常規矩或儀範。以互動的氛圍來審視,遠山金太郎是把黑河守當成了姐姐對待;在不知不覺間,她也將他當成弟弟看待。遠山夫妻更是極度放心把唯一的寶貝獨生子交給黑河看管。理由則是「因為金太郎比較喜歡妳而且妳管得住他嘛!重點是妳很可靠我們相信妳」。
    
    衝著長輩們給予全心全意「信賴她」的評價,就構得成她行動的理由和動機。
    
    他們兩人的相遇和相處似是命中注定且渾然天成;分明屬於兩種反差極大的個體,卻和諧又和平地度過若幹年的時光。金太郎喜歡凝視她偶爾展現出來的笑容;絕大多數時間,她也隻比較會在他麵前、以及麵對天真無邪的孩子或動物時露出淺淺的微笑,溫和友善。黑河向來對小孩沒轍、喜愛動物。因為次數不多,所以特別顯得珍貴;特別具有治愈的療效。他早已對這種狀況習以為常,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發展。
    
    除此之外,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氣味,混合著檀香與洗發精清香的味道也十分怡人;有種莫名使心神平靜下來的功效——對少年而言。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以後,偶爾她心情不錯或有感而發時,也會自然地做出抱抱他的舉動。像對待寵物的那種感覺。
    
    因此,遠山金太郎完全沒設想過——也許有那麼一天,黑河守會真的離開他,必須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或是離開他和什麼人在一起。
    
    就像媽媽常說的,往後她可能會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並且和那個人結婚、會住在一起;會和爸爸媽媽以及其它鄰居的大叔大嬸夫妻一樣,一同生活、一同吃飯、一同睡覺、一同起床……
    
    一想到那樣的未知未來,他就開始覺得茫茫不安;覺得她好像離自己愈來愈遙遠。
    
    金太郎忽然憶起前些陣子目擊到的畫麵——她和部長大人相擁的場景。以及應該算是不得已嘴對嘴的畫麵。
    
    那時候,他因為滿心充斥著擔憂著她的情緒,所以沒特別留意自己的心情。現在認真回想起來,他卻感到內心陣陣的不適。
    
    「小金,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白石伸手過來摸摸他的頭,問道。
    
    遠山金太郎默默地搖搖低垂著的頭。他現在完全失掉了吃章魚燒的胃口。這看在他的前輩們眼裏實屬「稀罕」的反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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