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參卷 第三十八章、話題中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6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說到這,大家都沒被家人追究昨晚『集訓』的事吧。」小石川對夥伴們說。
「雖然感覺是有點半信半疑的,不過還是相信居多啦。畢竟,我們除了打網球以外還會幹什麼?」財前光聳肩回道。所有人跟著點頭,一氏和小春不甘心地聯合補上一句「誰說我們隻會打網球我們還會搞笑啊!」。
白石不禁回憶起於三天前的傍晚返家時的情形。父母和姐姐都對他表示「平安回來就好了」,唯獨友香裏仍然疑神疑鬼,彷佛陰魂不散。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他把視線從電視屏幕上調開、側過頭去,以一臉惱人的表情斜睨妹妹。「……友香裏,妳到底想怎樣?」
這時,白貓慢悠悠地踱進客廳大門,直往白石的方向走去。最後蹦地跳上他的腿。
「因為我真的不怎麼相信啊。」白石友香裏瞪大雙目,眼中充滿了狐疑訊息。「你真的是待在學校嗎?和網球部的大家在一起嗎?沒有去別的地方嗎?沒有另外和什麼人去什麼地方嗎?向來計劃周全又完美的你竟然會搞這種臨時通知的行為,實在太令我們吃驚了。爸爸和媽媽他們雖然都說信賴你,不過其實他們心裏應該也是很疑惑的吧。」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否則我還能去哪裏?又能和什麼人在一起?懷疑我有什麼好處可拿嗎。什麼時候輪得到妳來質問我?」白石自認這話絕對不假,除非當時還在熟睡中的他會夢遊。他抱著白貓,一會兒摸摸牠的頭,一會兒把玩牠的爪子和尾巴。然而不管他再怎麼逗弄牠,牠依然不可能會開口說話;證實牠的確和某女見過麵,甚至送照片到學校去。
送照片……
白石忽然縱身跳起,撇下因受到驚嚇而喵喵亂叫的白貓以及瞠目結舌的妹妹,三步並作兩步衝回自己的房間,往收藏著她照片的地方找尋。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半晌,他才緩緩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難道,真的是家裏的貓把照片送去了?千歲和大家也都表示照片已經被燒掉;雖然失去了物證,人證的口供卻是一致的。夥伴們平常喜歡胡鬧歸胡鬧,該正經的時候卻仍舊毫不含糊;雖然隊友們隨興慣了、他也自認的確沒什麼部長威嚴,但是他們不可能會騙他。特別當牽扯到某女的事情時,就格外顯現出此種傾向。
隱約傳來的腳步聲停在他的房間門口,門板被軋然挪動。探進來的是妹妹友香裏那顆綁著雙馬尾的腦袋。白貓被抱在她手上。
「小藏……你怎麼了啊?為什麼剛剛突然反應那麼大?嚇了我一跳。你在找什麼東西嗎?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嗎?」少女怯生生地說。
「呃?沒什麼,什麼都沒有。」白石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白貓。後者跳出少女懷中,小跑步到他麵前不遠處、再躬身跳起;占據掉他大腿位置的同時還不忘伸出腳掌拍打他的胸腹,彷佛正在發泄先前被斷然拋棄的不滿。
「還是,你真的很不希望我一直問東問西?對不起嘛,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就不問了……爸爸媽媽和姐姐也都說要相信你,因為你是小藏,所以絕對不會欺騙我們的,對不對?」白石友香裏杵在門邊,雙手背在身後,表現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聽聞妹妹難得如此的低聲下氣,反倒讓他的愧疚感又如驚濤駭浪般洶湧而上,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和意誌給吞沒。
「……好了好了,我都說沒什麼了吧,不要在意了。不要擺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啊,真是。」白石挫敗地按了按稍稍發疼的額際。「妳不要這樣垮著一張臉,要是讓姐姐他們撞見的話,還會誤以為我在欺負妳。到時候我可就倒黴了。」
友香裏笑了笑,頑皮地小吐舌頭,「好吧,這次的事情就先算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真是的。好好好,妳要我答應什麼?」白石想也沒想便直接點頭。這大概就是立誌成為好男人的悲哀之處吧。
「如果你真的有什麼麻煩或問題的話,一定要告訴我。不可以隱瞞。」
和大姐雪實比起來,反而是這名隻年長兩歲的兄長和她的距離相較親近。有很大的因素是出於兄長藏之介的性格——同時具備堅毅果決的陽剛特質,卻又不失細膩入微的陰柔心思。有很多不方便和父母親透露的私密心事,友香裏也隻會對他傾訴。
「……我看,妳是隻對我和我們校護的問題感興趣吧。」白石白了對方一眼。
「噗、被發現了。誰教媽媽老是說她的外表很幼齒,讓我實在好奇得不得了啊。有點希望哪天能見見真人證實一下。」友香裏一掃方才的低落情緒、揚起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其實不一定要是她啦。如果你哪天有了欣賞或喜歡的對象,也都一定要告訴我喔!」
「……如果真有的話。」他隻手撐住下顎,滿腹的沒輒與無奈顯現在臉上。
「那就這麼說好了、你不可以騙我喔,一言為定!」
看著妹妹踏著輕快腳步出房門的背影,不禁讓白石想起了某對偽姐弟——無論是從血緣亦或法定親屬等各層麵來看,兩人都八竿子絲毫打不著邊。然而,兩人的互動看起來和給外人的感覺,卻比親姐弟更加親昵。
『小夥子、我告訴你。有很多時候,家人間的關係並不僅限於血緣。常常沒血緣關係的人們,他們之間的連結反而會比真正的家人還要來得更加緊密。』
中年男子三船友道曾說過的話在他腦中隆隆作響。
即使沒有任何關係也罷,仍然可以成為家人的。肯定還是能成為家人的。血脈和社會契約什麼的終究隻是一種表麵形式;不少社會新聞報導內容也顯示了一種現象,雖為血親家人卻「不家人」的喪盡天倫案件層出不窮。
——更何況,所謂的「家庭」,也是由兩名原本毫無相幹的男女共同組成的。雖然日本的婚姻製度規定允許直係三代以後的近親也能結為連理;不過這對他而言卻仍然難以接受,心理障礙不小。果然還是以非血親的對象最為理想。
所以,就算和她沒有絲毫關連,也還是可以——
呃!不不不,我在胡思亂想什麼!
白石被這沒來由的念頭嚇住,用力甩頭幾下;這太過突然的大動作也連帶嚇著了白貓。
「你真的和她見過麵了嗎?真的把我的照片送去給她了嗎?該不會就是這樣,所以你才會在我和她講電話時躁動不安?想提醒我和她一些事情?」他對白貓喃喃自語。對方則是抬起小小的臉蛋、腦袋一歪,頭頂的大耳朵和口鼻上的觸須擺動不停;臀部上的長尾巴一下下拍打著他的腿。
「……真是,如果你會說話的話就好了吶。」
這時從樓下傳來母親呼喚開飯的聲音,他才有辦法終止肆意奔流的思緒,抱起腿上的貓走下樓。
白石將精神時空從三天前拉回到現在;和夥伴們一同在章魚燒攤前大吃特吃的現在。
「阿銀,說真的,你那個和果子禮盒真的是你父母要給她的嗎?」一氏心不在焉地嚼動口中的章魚燒,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問道:「一般來說,哪會有家長如此大費周章要送東西給一名……保健室老師?又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感覺好像完全沒幫助嘛。」
「那禮盒的確是家父和家母從京都帶回來的名產沒錯。隻不過,那是貧僧特別請求他們兩位額外準備的。他們不知道我要那個做什麼,還以為那是我自己要的東西。」
「呃?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你父母要給她的嘛!」
「阿銀!你這樣不行啊!竟然搶在人家前頭——」
「……大家請不要誤會。」瞇瞇眼的石田銀習慣性闔起雙掌,對吵死人的隊友們行拜禮。低沉嗓音渾厚悠遠,鏗鏘有力。「老師喜歡吃甜食,貧僧隻是認為她應該也會喜歡那種小點心,所以才決定奉上點不成敬意的小東西,順便感謝她對我們的關照之情。對她,貧僧絕對是出於單純的崇敬之心。至於欺瞞到父母的行為……貧僧已經深切反省過了,這三天以來也是每日清晨便去瀑布底下打坐,痛悟懺悔、痛改前非。」
「呃、好啦好啦,你也不必這麼嚴苛地對待自己……」眾人再清楚不過,即使並非以某女為契機,在瀑布底下打坐也是祖師爺的修練操課項目之一。
盡管如此,所有人都對祖師爺這番真誠的剖白深信不疑。尤其當他親眼見識到黑河施展降靈術的驚心動魄場麵之後,這種意向就更是加劇和明顯。
——他注定要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世界」的神祇或佛祖來崇拜。
「也對啦,如果是阿銀的話……」小石川忽然開口提及:「不過,監督的動機好像就挺難說了。誰教他老是讓人捉摸不著。」他想到的是渡邊對某女照片品頭論足的樣子;以及先前隻剩下他們兩人照看她時、對方莫名發笑的反應。
「熱可可……黑咖啡……」
「小春前輩,你怎麼了啊?在思考什麼嗎?感覺心事重重的。」財前光吃章魚燒吃到一個段落,便停下來讓腸胃休息一會兒。
「沒有啦。其實人家是在想……」金色小春一手環在胸前,另一手捧住臉、食指不斷輕點頰麵。「小守守那罐黑咖啡,該不會是要給監督的吧?」
「給監督?為什麼?」一氏湊近他問。
「哎唷!你們想想看嘛!」金色小春擺出一副拿隊友沒辦法的無奈貌,隻差沒順口溜出一句「朽不可可雕也」。「小守守喜歡吃甜食,會碰咖啡的機率應該很小才是。而且她又是那麼不願意麻煩人家的個性,連我們想對她友善一點都凶巴巴地推三阻四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接收人家的好意和贈禮又不回饋呢?大家要多用用腦子啊,否則大腦可是會生鏽的喔。」
「什麼多用用腦……你這句是從哪裏學來的話啊?小春。」
「傷腦筋呢,你們沒看過《百戰天龍》嗎?這可是裏麵的主角馬蓋先每次遭遇危機時總會掛在嘴上的口頭禪喔。」小春先是一臉嫌棄夥伴們的表情,又交握起雙手、眼睛閃閃發亮。「哎唷!說到他,也是個很俊俏挺拔的外國男人、散發出非常成熟的韻味;不僅具備聰明智慧、身材也很棒,人家當時候也很喜歡他的說!人家好想嫁給他、被他俘虜——」
「小春!你要知道,談異國戀可是要比本國戀更來得艱辛和曲折喔!你千萬不能喜歡上外國人的!」一氏激動非常地嚷嚷,試圖拉回意欲紅杏出牆的好搭檔的浮動心思。「不管怎麼說,談到文化習俗和衝突性,果然還是找同一國家的對象比較理想吧!這樣兩個人才不會因為觀念不合常常吵架!」
財前光無視掉小春的發花癡行為和一氏正在闡述的「論跨文化與國家戀」觀點,兀自呢喃。「是啊,老師她也對我和銀前輩講過『不需要』這種話……雖然態度不算很強硬啦,因為她好像拗不太過『賴皮攻勢』。小春前輩那麼說,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當他這麼說時,眼光還順勢朝部長大人那裏斜瞟過去。
「所以囉。監督送她甜的熱可可,她就想到回送苦的黑咖啡。這樣一想不就剛好搭得起來嗎?」
心不在焉的忍足謙也沒留心到好友的神情,不經意丟出一句:「真的假的?這麼有默契?」
這句「默契」一言甫落,隨即讓部長大人臉色微變,手臂肌肉也僵硬了一下。接著,他想起某女曾經提過「……反正他給我的是現成的東西,那我也還他一樣現成的東西就行了」的這句話。然後他的顏麵肌肉又很快放鬆下來。
以她那種不太懂如何和人互動應對的個性而言,這隻能當作是很單純的回禮行為吧。他也比較希望能以「單純」的角度檢視這種行為。
「該用默契來解釋嗎?我倒覺得,應該是因為她不曉得該回送些什麼,隻好隨便胡亂想一個吧。」千歲彷佛隱約洞察得到白石的想法,因此特地跳出來補述。「如果監督不是男的,我看她八成也會送些甜的東西。」
「可是,現在阿修不在這裏,無法確定啊。」
「就算他在這裏也沒用吧。應該是要去找黑河老師確認才對。」
「問題是,我們現在肯定進不去的。」千歲苦笑,指了指自己和部長大人。「剛剛我們兩個才被三船師父轟出來呢。」
「欸——是嗎?」忍足謙也沒所謂地聳聳肩。「那就隻好等到明天或她能去學校時再問了……」
「那不知道還要多久——人家都等不及了啦!」
「嗯,貧僧也挺想盡早知道答案。」
「冷靜點,就算我們現在急也沒有用啊。」沒人聽進小石川的勸阻。一氏正在和把他當作壁草而徑自發花癡的金色小春大吵大鬧「小春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雲雲;千歲在對祖師爺說著「有秘密的人真的滿有趣的哦、是吧」之類的話,忍足謙也則是在一旁插嘴「阿銀你真的對黑河沒半點意思嗎?隻是純粹崇拜她而已嗎?」。不慎被夾在兩人一言一語消遣之間的石田銀,頓時產生了種似乎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無言感觸。他更深刻地體會到沉默是金的道理。
「……前輩們,有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阿光,你在說什麼?我們要意識到什麼?」
「就是——」始終保持靜默的財前光正在低著頭玩手機和聽音樂,貌似若無其事地開口:「這幾天,以及從剛剛到現在,我們的話題中心……」
「全都圍繞著『某人』打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