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參卷 第三十七章、監督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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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拳館、下了樓梯後,千歲先開口道:「真難得看到她那種居家的樣子。突然間有種無法適應的感覺。」
白石點點頭。千歲瞅了瞅他,又接著說:「不過,看起來是也還不差啦。換穿和服的樣子也是,起碼比較像個女的。還有之前穿學生服的時候也是——」他料準後麵這些「不識相」發言肯定會讓部長大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對方斜視過來,還挑高了眉毛;彷佛是在問「你這感想是怎麼搞的?」。
「啊——對了對了,白石,你要不要瞧瞧這個。」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毫無貳心,千歲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將先前同某女交流的簡訊內容秀給部長瞧。
「呃、這是……」白石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出來,「噗、這是什麼內容啊。也太有趣了點……這種像趕鴨子上架的強迫中獎訊息。」
「就是說吧,真是輸給她很多。」千歲也揚起會心的一笑。「話說回來,會化身成宿體思念的對象嗎……」
千歲邊走,邊平視著前方道:「你是認真的啊,白石。」
「……你可千萬別說溜嘴了,千歲。」有種莫名被打亂計劃的挫折感,白石撓撓銀灰色短發、稍顯苦惱著說:「現階段,我一點都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大家,和金太郎。特別是我剛剛提到的夢的內容……」
假如現在他仍作出「尚在觀察和評估中」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不曉得還會不會有人相信。
要是被那大嗓門的野孩子發現部長大人對親如姐姐的她懷抱「不良心機」的話,肯定免不了還是要大吵大鬧一番吧。雖然他好像是挺喜歡將她隨便和哪個誰送作堆;說到底應該也隻是鬧著玩的吧。
盡管他們萬分確定黑河是將遠山金太郎完全當成家人般的弟弟或寵物身分在對待;不過少年自身的意願又是如何?他總是開口英雄閉口英雄地稱呼她,是真的出於純粹崇拜的心情、亦或者另外還潛藏其餘某些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心思?他可能隻是因為年紀還小、或者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因此不會也沒能耐思考太多。
「好的——謹遵吩咐,部長大人。畢竟你都作了『那種夢』嘛。」千歲用懶洋洋的語氣應道。「校長先生的『扮裝人偶』嗎?感覺真是有趣。不過出於自願的機率……搞不好,她八成是在某些無奈的情況下被迫接受的吧。」
「……千歲,你也絕對不能把這什麼扮裝人偶的事情泄露出去啊。」白石又橫掃了對方一眼。倘若到時不小心傳到當事人耳中,怕是他們所有人全都難逃一劫。
對於四天寶寺網球部的校隊成員而言,原獅子樂中學的九州島雙雄之一、又曾為敵對立場的千歲千裏,並不像在一起快要三年的同袍戰友從裏到外熟到爛透。白石斜睞他一眼;目前也隻能姑且信之。雖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比較想把這件意外得到的八卦消息當成是屬於自己的秘密。
「話說回來,月宮同學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千歲打趣地笑了笑。從某方麵來說,她可被歸咎成引起這次事件的主因之一。
「什麼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部長大人抓抓後腦頭皮,苦惱萬分的樣子。「隻好先以不變應萬變吧。」
白石藏之介不是遲鈍的笨蛋或傻瓜,他自己也能感受到月宮少女對自己抱持著的情愫。遺憾的是當前的他不僅必須心無旁鶩、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神另外分給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沒太大的興趣和沒感覺是其中的主要原因。但之所以不得不拖著的緣故,也是因為對方尚未明確表態;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他亦不可能明確回絕。盡管有點自戀屬性,不過他還沒嚴重到往臉上猛貼金。然而,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因素,才是導致他目前無法和任何異性交往的理由。
他的眼神不自覺掃過在身側前後擺蕩的左臂位置。就當兩人繞過大街轉角時,窩在路邊章魚燒攤、貌似挺醒目的一夥人立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阿藏!千歲!」
白石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喊叫嚇著。「嗚哇!你們怎麼會在這裏?」緊接著是連連倒退好幾步、免得被疾撲而上的遠山金太郎當街撞倒在地。「不、不是已經回去了嗎、你們?」千歲的運氣比較好一點,因為走近他的是和他電波比較相當、也性子穩重的石田銀和小石川。
「因為我們偷偷跟在你們後麵,發覺到你們行進的方向有異啊。」財前光咬著一顆章魚燒溫吞地答話;他依然是這些人當中最冷靜的那位。「不過銀前輩和副部長都說不要再去吵老師了,所以我們就沒跟上。」
「搞什麼東西,你們竟然搞跟蹤……」
「白石、千歲,你們兩個!果然是回去了拳館對不對?是去找阿守的嗎?」金太郎死命巴在部長身上;此刻他已完全將毒手的威嚇拋到九霄雲外。「可惡!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也很想再看看她啊!大叔和大嬸都嚴格命令過我不準靠近那裏!為什麼你們就可以?為什麼不告訴我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就是說就是說!要回去也不會找人家一起!你們太過分了喔!」金色小春對苦笑著的千歲抱怨完、又跑來糾纏部長;一氏裕次跟在他背後團團轉,直嚷嚷「小春你不要拋棄我啊」等等。
「不過說起來,為什麼你們突然要折回去啊?有什麼事嗎?」和恢複健康的好友比起來、現在是「章魚燒比較重要」狀態的忍足謙也把一顆熱騰騰的丸子塞進嘴裏。「嗚喔喔!這顆裡麵的章魚好大塊!真幸運!エクスタシ——」
「就說了什麼都沒有嘛,隻是有個東西不小心落在那地方了所以隻好回去拿……」白石撇開臉含糊敷衍道;由於受不了野生兒金太郎的糾纏不休和近在耳旁的惱人大嗓門,隻好板起麵孔用毒手攻勢厲聲嚇唬。這回隻見他跑得遠遠、躲在石田銀背後,隻敢露出半張滿是哀怨的可愛小臉。「還有謙也,你不要模仿我的口頭禪,那可是我以後準備要申請專利用的喔。以後說那句話可是要付費的喔。」
「哎唷,等你申請專利成功後再說啦。喂!我可是你死忠兼換帖的好兄弟兼好搭檔隻差不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你竟然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要跟我計較啊!」
「嗯——這個嘛。」部長大人視線溜向好友手上的盒子,迅速抄過竹簽、快狠準地插起一顆章魚燒,「你把東西分我吃,就不和你計較了。」
「噗、你這家夥!」忍足謙也愣了愣,放聲大笑。
和財前待在一起的渡邊修捧著個章魚燒盒子,順勢將竹簽叼在嘴上。過會兒,他抬起一手朝對方招了幾招。「……喂喂、白石少年,你過來一下。可以稍微跟你借個幾分鍾嗎。」
基本上,身為球隊監督卻經常神出鬼沒的渡邊修,在練習或比賽以外的時間還與他們隊員攪和在一起,這種現象就挺讓人訝異了——他老是把「我可是個大人喔!大人就會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做和要煩惱,沒那麼多閑工夫整天和你們這群無憂無慮的青春少年打打鬧鬧的啦」等等的話掛在嘴上。有時候,即使是平日的社團活動、除了必須主持搞笑講座以外,他也不見得會現身,全權交給部長和副部長、以及老成穩重的祖師爺處理。
雖說他總自詡事情和煩惱不少,不過絕大多數應該都和賽馬有關係吧——白石抱著諸如此類的疑問走近他,接過對方遞來的一顆當作「占用寶貴光陰」之賠罪的章魚燒。
「阿修,你有什麼事想找我嗎?」
「那個,其實也沒什麼啦。」渡邊慢條斯理地咀嚼口裏的食物、若有所思,彷佛正斟酌著適當措詞。
白石吞下嘴裏的東西後,就沉默著,靜待對方下文。
「該怎麼起頭才好呢……總之,我想說的隻是,」渡邊停下咬東西的動作,「你們和她走得比較近,最好要稍微多多注意她的狀況。」
「『她』?」聰穎慧黠的部長大人隨即會意,並且用賭定的口氣猜測:「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多留意黑河的狀況?」
他沒回答,隻是把最後一顆顆章魚燒扔進口中;帽沿和大把的前發擋住眼睛部位,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
「為什麼?」白石蹙起了眉頭,英挺的眉宇間攏出許多深深淺淺的皺折。「阿修,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我們注意她什麼?又為什麼要注意?」
「嗯、反正就是這樣啦。部長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叮嚀啊。」渡邊直起身,將手上的空盒子交給攤子老板代為丟棄。「哎——那麼、少年們,監督我也差不多要走人囉。」
白石也站了起來,在他背後低喊:「阿修,你等一下。把話說清楚。」
「白石,你怎麼啦?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忍足謙也湊過來問道。
「……沒有,沒什麼。」
渡邊修向來不會直接明言想傳達給隊員們的訊息,特別對待身為部長的白石藏之介更是如此。他習慣使用相較迂回的方式,在眾人難以察知的情境下帶領球隊。希望培養起少年們對於環境的自主思考和批辯能力。每當他們以為是出於自我意誌做到或達成了什麼結果和目的時,回頭細想——期間必定有監督若有似無地在「從中作梗」。
渡邊走出校門口,朝大街的方向步去。過會兒,他拿出了手機撥打。
彼端響了好幾聲後,才被接通。「喂——」
他還沒答腔,對方便毫不猶豫直接道出他的名諱:「啊、是阿修嗎?」
「你這家夥,又沒把我的號碼存起來了。」這句詢問用的是肯定語氣。
「欸、抱歉抱歉,最近有點忙,所以就忘了。你是好人,會原諒我的吧。」聽筒的位置傳出男子慵懶的笑聲。兩人無論是音色或者腔調都相當類似,隻不過對方的言談方式硬是比他更多了幾分無賴痞子的味道。
肯定屬於某女討厭透頂的那種類型。渡邊無奈地心想。「我說,你到底還要放蕩到什麼時候。」基本上,這句詢問用的還是肯定語氣。「還有,別總說我是好人。」
「欸——要談到放蕩,你好像也是半斤八兩嘛。雖說你隻要在小鬼們麵前把形象給維持好就行了。」彼端的男子笑得十分愉悅。「對了,這期的賽馬你買了幾號?我上期心血來潮買了幾張單場勝的馬券、想碰碰運氣。結果全部都砸了。哈哈哈——」
「運氣是不會降臨在你這種惹是生非的家夥身上的。」除了網球和比賽相關事項以外,渡邊修說話的口吻難得嚴厲。
「欸?你怎麼啦?好像心情還很不好?啊——」對方的笑聲更響亮,背景音似乎有點嘈雜。「你還在為我上次那件事生氣啊?」
「原來你還記得嘛。」渡邊走上了大街,帽沿下的眼神隨意地四處移動。長風衣衣擺在他身後翩翩起舞。
「要忘記也挺難的。」對方稍稍收斂了些嬉笑打罵的輕挑口氣。「那又不能怪我,我又不曉得那女的和你們網球部有關係。要是事先知道的話——」
「事先知道的話?」他停在十字路口,眼角餘光驀然瞥見感覺熟悉的身影。
「嘛、反正就是這樣啦。」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渡邊彷佛能夠想象彼端的男子正在聳肩。「話說,你為了這種事情還特地再打給我?我還以為之前已經談夠了呢。」
他聽得出對方話語中的調侃意味。「別搞錯了,我是為了我們家的少年著想。如果她真怎麼樣了的話,搞不好我們會失去一名戰力旺盛的關西新星。」譬如發生因打擊過度而鬥誌全失之類的狀況。
「遠山金太郎可是我們全隊、甚至是全關西中學網球界的希望,稍有一點閃失都不行。我們的目標可是全國大賽啊。」
「哦?是這樣嗎?」於是,他似乎又能想象對方在手機那頭挑起眉毛的揶揄表情。「不過……我覺得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先掛電話了。下次別再試圖猜測來電者的身分了,萬一猜錯了怎麼辦?很沒禮貌吶。」數落完畢,渡邊不等對方響應,便徑自收了線。剛好迎接自斑馬線彼方緩緩走近的來人;他手上提著個塑料袋,並且朝渡邊微微一笑。「渡邊監督,真巧呢。」
「黑澤先生,我們又見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