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二十八章、N麵夾擊讓人應接不暇(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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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要是她幹脆一點老實認栽的話,也許還不會讓人這麼想捉弄吧。」謙也雙手放在褲袋中,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難道她還自以為沒被發現嗎?簡直就像鴕鳥把頭藏在沙裏的行為一樣。」
    「什麼啊?所以你們說的是真的嗎?」不清楚狀況就隨著眾部員們起舞的渡邊修一手擱在帽子上,不曉得是該替自家部長感到慶幸、還是不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白石,等一下你可得要好好跟我說明清楚啊。」
    「說明什麼啊?什麼事情都沒有啊。」白石撇過頭去,打定主意來個抵死不從、裝傻到底。
    「不過,也因為她是這種嘴硬又單純的個性,所以才特別好玩呢。」千歲千裏拍了拍為逃離白石的毒手掌控、而躲到自己背後的金太郎的腦袋。
    「……千歲前輩,部長在瞪你了。」財前光灌了一口運動飲料,連確認的動作也沒做就直接順口說出。
    「你們,不要動不動就拿她尋開心。」白石一手插在腰上,斜睇了財前的後腦一眼、重重歎氣。「萬一她哪天真的克製不住滅掉網球部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
    「放心啦,反正小金還在這裏,她不會真的動手的啦。」忍足謙也晃到好友麵前,扔下完全置身事外的風涼話。「而且,就算最後演變成那種局麵,也還有你這個部長出麵替我們頂著啊。有什麼好怕的。」
    「……沒什麼好怕的隻有你們吧,我可不想去做那種可能會丟掉性命的事情。」
    「你少來了。我們也不相信她真的會對阿藏你怎麼樣。」正在和一氏用剛才變出的坐墊們玩扮演神獸卡美拉遊戲、逗大家發笑的金色小春抽空朝這頭插嘴道:「假如她是像一般人那種性格的話,搞不好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也說不定呢。啊、不過,人家我也是有機會的喔!所以你可不能背著我先偷跑唷!」
    「小春!你舍得拋棄我和我們的諧星之夢嗎!?」

    「拜托,你還以為黑河當真會看上你嗎。」忍足謙也學起小春拔高音調,用他曾經吐槽過自己的話反製回去。「要收服那種忽冷忽熱的人類,當然就隻有文武全才的白石才辦得到啊。畢竟,『阿藏的人氣可是高得不象話』嘛!所以唯獨他才有能耐執行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啊——」
    「謙也!你這家夥——」
    白石移動到損友後方,用指關節敲了敲他那顆栗色鬈發的腦袋。「你們才別鬧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似遠似近、撲朔迷離。他還真從沒有過如此虛浮不踏實的感受。
    「照你這麼說的意思,你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嘛。」
    「白石,我精神上支持你。」一氏不顧好搭檔窩到角落生悶氣,徑自替部長搖旗吶喊。
    「我的感覺是一回事,她的感覺是一回事……話說回來,我還沒有開放到在大庭廣眾下討論這種私事還能無動於衷的地步!」差點一腳踩入圈套的白石發揮出驚人的意誌力、瞬間回過神來,抬手擊了幾下掌引起部員們的注意。「大家應該都休息夠了吧。現在先跑個球場十圈讓身子熱起來,再繼續練習!」
    回應部長大人的是一陣呼天搶地的哀嚎。
    ——盡管如此,無論是出於何種因素,隻要一想到她會有那麼一點可能是為了自己而出麵,就不禁讓他心情好上大半。
    在進廁所前,她順道返回部室裏,從背包裏取出早上接收到手中的不鏽鋼保溫瓶。
    ……洗幹淨之後,再還給他吧。
    她心想,便拿著它走進離球場不遠處的洗手間。就在這時候,原本隔著鐵絲網待在球場外的栗色波浪鬈發的少女,也將腳步一轉、往黑河離去的方向前進。
    ×
    黑河站在洗手台前,先將保溫瓶的裏外衝洗過幾遍後,再把右手上的調整型護腕取下、塞進褲袋。然後伸出雙手掬起一把清水,往臉上潑;一下接著一下。往四處噴濺的水花沾濕了她額前的瀏海,以及胸前的衣襟和右臂上的護肘。
    她抬起頭,一麵用肩膀上的短衫布料擦拭自己臉上的水、一麵斜睨著鏡中的自己。

    不若一般女性同胞重視門麵、而多少會在出門時撲層蜜粉或起碼擦點唇膏,讓自己的氣色盡可能看起來像個「正常可見之人」的行為,即便已經越過成年的界線,她臉上依然總是未施脂粉,一片素淨。否則,就無法隨時享受讓冰水直接碰觸肌膚的舒暢感了。
    在這間因地處偏遠、打掃次數不如校舍大樓內的洗手間頻繁的廁所中,總是充滿著使用後的汙濁空氣。不過就在她進去之後,便隱約滲入了一股淺淺淡淡的清新味道。身上那股融合了洗發精與檀香的氣味,在日積月累的效應下,總是和她如影隨形。
    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至於那個人……他又是怎麼想的?
    黑河低下頭、晶瑩剔透的水珠自發梢末端滴落。她的雙手扶在洗手台上,因著心中萌生出的這種念頭而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並且嗤之以鼻。眼神在瞬間便冷卻了下來、恢複成平靜無波的一灘墨色死水;原本滿溢於胸腔的情緒消歸至虛無。她扯下因吸滿了水而緊貼在右臂上的護肘;用來遮擋住那道疤痕的護肘。
    它不單單隻是殘留在手臂表層的記號,更是永久地穿過血肉銘刻進骨髓、深深烙印在心髒上的痕跡。腐爛成難以磨滅的膿殤。每當夜深人靜、心情低落的時候,便時不時翻湧出來啃食著自己。
    ……嘖,沒意義。
    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再怎麼樣,都是沒意義的。隻要……我還是我的話。
    隻要……我還是「黑河守」的話,那一天就不可能會到來。
    本來就不應該期待什麼。亦不必期待什麼。更不能期待什麼。
    
    期待……幸福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幸福。多麼抽象難解的詞彙。
    抽象到無法清晰明了地去釋義它。無法一言以蔽之。
    它的形體變幻莫測。一百種人,會有一百種詮釋的方式,會造就出一百種不同的意義。
    無論如何——
    從鏡麵上倒映出身後那一排排或開或闔的門板。洗手間內沒開燈,光線有些昏暗。向晚的夕陽餘暉斜斜地從門口灑進來,將地板上那些肮髒的磁磚表麵染上淺淺淡淡的柔黃光暈,像披蓋了一件同色係的半透明薄紗。
    盡管眼前的能見度有些許的不足,然而她還是透過鏡麵的反射,瞄到佇立在門口的人影。
    縱使不必親眼看見,那女孩身上的氣息,早告知了自己來者何人。
    「……妳有什麼事嗎?」
    黑河偏過頭去,用不帶情感的嗓音冷聲問道。少女沒立刻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走了進來,伸直手臂;手上拿著的是一條繡有小花圖案的粉紅色毛巾。
    「老師,妳看看妳洗臉洗的身上都是水了。要不要用我的毛巾稍微擦一下?」
    黑河看了看那條毛巾,又看了看女孩那張明顯化上淡妝、巧笑倩兮的小臉。然後自顧自抓起濕透的短衫前襟蓋住自己的下半臉部,瞇起眸子打量起對方。
    
    雖然說,在以往的學生時代,校內外一些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生就開始懂得梳妝打扮——據說這是一種社會性禮儀。有些妝還濃到用手一摸,便可能會刮掉一層厚粉的地步;頭發方麵當然也必須下不少功夫去處理。過了幾年後的今天,這種現象隻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差別在於技術的純熟度罷了。她隻知道,真正的高手,連上妝後的樣子都會被誤解成是素顏。
    不管怎樣,還是看不太習慣吶。為什麼好好的一張臉,要在上麵塗那麼多雜七雜八、不曉得健不健康、而且安全性有待商榷的化學藥劑呢?
    ……也許抱持這種心態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異類吧。黑河輕歎了口氣。
    「老師,妳在想什麼?」月宮又移近了一步,直到伸手便可接觸到彼此的距離。「妳的衣服都濕掉了喔,還是趕快擦幹吧。先把臉和頭擦一擦。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樣,是很容易受寒的。」
    女孩用雙手捧起那條毛巾,滿心期盼對方接過去的神情。
    「我可不想跟妳們這些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相提並論。」黑河隨手抓起表麵還淌著水珠的保溫瓶,繞過她就要走出去。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接受呢?剛剛白石君拿毛巾給妳的時候,妳明明沒說什麼就收下了不是嗎。」女孩拿著毛巾的手依然懸於空中,在口裏喃喃自語。「難道妳討厭我嗎?老師。是因為上次我在保健室裏跟妳說了那些、跟白石君有關的話,所以妳對我不滿嗎?」
    
    黑河停在洗手間門口,背對著女孩。「比起那個,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更想問妳……不,應該是為了保險起見的確認。月宮君。」
    「今天早上、還有中午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看的,就是妳沒錯吧。」
    這句語氣肯定萬分的話讓少女拿著毛巾的手頓了頓,緩緩將臉轉向黑河的位置。而後者也正好轉過頭來。兩人四目交接。
    「咦?為什麼妳會知道呢?老師。我明明就沒出現在妳麵前啊。」女孩稍稍瞠大了雙目,表現出小小的吃驚貌。盡管她的表情一直維持在笑的這個狀態,但是卻教人看得渾身不對勁。
    就像戴了張麵具。
    黑河沒吭聲,隻是抿著嘴歎了口氣。
    「所以……妳是因為這樣,才不接受我的好意嗎?」少女看見對方踏出一步作勢離開,因為急著叫住她而讓聲調顯得有些尖銳。尖銳到刺耳。「請等一下!如果妳不解釋清楚的話,那我也是無法接受的!很不好受的啊,這種被人拒絕的感覺……」
    「既然妳那麼想知道的話,那我就說明給妳聽吧。」一陣微風襲來,帶起黑河那束及腰長的黑發。「我心裏很清楚,妳對我懷有貳心,相信妳自己心裏也有數。那麼,假如我在這種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還接受妳所謂的『好意』的話,那原因大概隻有幾種……」
    「第一,我隻不過想炫耀自己是個虛情假意的偽君子。第二,我天真到相信妳是真心想對我伸出友善的手。至於第三的話,就是……」她舉起手,隨著自己的論點,豎起第三根手指。「我是個不用大腦的超級大笨蛋。」
    一直聽到最後一點的那刻,女孩那隻懸空的手臂開始輕微地抖動。
    「阿守——妳在做什麼啊?上廁所上得好慢喔!妳還在裏麵嗎?白石,你說她不會偷偷溜走了吧?」
    這時,從外頭傳來的少年的吵嚷聲,劃破現場短暫的靜默。
    「小金,不要在女廁外麵大喊大叫、還催女孩子趕快從廁所出來什麼的,這樣子很沒禮貌。」
    
    「明白了嗎。」黑河放下用來做解說輔助的手臂。黑瞳中閃爍著森冷的光芒。「妳們想怎麼幹,我都管不著。但是……」
    「也差不多該要讓妳們了解到一件事……不管怎麼做都是沒用的。妳找錯對手了,還是放棄惡整我的念頭吧。」
    語落,她頭也沒回走出了洗手間。從開始說話到結束,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動過。
    直到幾分鍾流逝過去後,少女仍舊杵在原地。原本僅有兩名一大一小少年的交談聲加入了一道清冷的女音說著小金你安靜點想嚇死廁所裏的人嗎雲雲。三把聲音漸行漸遠。
    『……月宮同學,我們說的都是真的。』
    少女看著同班的幾名女生聚在自己麵前,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彷佛是作了世上最恐怖的惡夢。
    『為什麼,她會知道是我們做的呢?真的、那感覺真的很可怕。好像背後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一樣!』
    『我們明明就確定過了,還利用剛下課、沒什麼人會特別經過的那段時間溜到保健室在門上裝設那個水桶的陷阱。當時在場並沒有任何人呀!不可能會有目擊者、甚至是有向她通風報信的人的。』
    那些曾經對某人惡作劇過的女孩子們用顫抖的聲音努力描述當時的種種情景。
    『她不僅不害怕我們偷偷放在抽屜裏的那隻大蟾蜍,甚至還把牠抓起來舉到我們麵前!』
    『嚇死我們了……她當場拿出那個捕鼠夾的時候,我真的很想立刻跑掉。』
    少女一麵在腦中回想,手上的粉色毛巾也隨之鬆脫落地,被一隻穿著皮鞋的腳踩在底下。
    那條摻有高濃度安眠藥劑的粉色毛巾很快地覆上一層髒汙。隻要稍微湊近臉前淺淺吸一口、就會瞬間倒地,睡上個三天三夜也不會醒過來。
    她瞪著空蕩蕩的門口,雙眼發直。
    真是……竟然會有這種人,警戒心不是普通的強呢。看樣子,還真如她們所說的,果然是行不通呢……
    假如隻是用一般普通的方法的話……是除不掉那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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