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興許是因為去了酆都的緣由，我這些時候睡覺做夢都不安穩的很，總是零零碎碎地夢到些那幾天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羅瑩的夢裏會不會時常出現司徒玉的笑容，這小子倒是常常往我夢裏鑽跟頭，要不是我也是酆都一行的主人翁之一，不然準以為這是上天賜給我的好基友。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我睡的有點背疼，阿暉這小子早就爬起來準備開了，我說你小子春遊呢，別真給整成盜墓似得偷偷摸摸，他斜了我一眼說這是準備周全，我揉了揉雙眼定睛一看——好小子，這都準備啥呀。
    “你給我說說，你上山去看個桃花，帶這麼多柿餅幹嗎？”我指著地上的一堆陝西特產，瓊鍋糖、柿餅、陝北大棗……“小爺我是南方人，不吃這些。”
    “切，”阿暉扔了個白眼過來，“這些都是帶給到道長的，你可別偷吃啊！”
    我心說你小子什麼時候知道行見麵禮這一套了，感情當初來我墓地的時候一個子都沒帶來麼。我隨手找了幾件衣服披上，從酆都回來之後身上的衣物就剩條褻褲了，羅瑩從我棺材裏翻了幾本有些年頭的古書，然後去古董市場換了一筆相當可觀的貨幣，一行人便去幾間小店買了點可以穿的衣褲。“這什麼料子，這麼難受。”
    阿暉扯了扯我的領子：“叫什麼叫，有的穿不錯了，”他把我卡在脖子口的那顆紐扣使勁扣好，“你看你，穿個衣服都不利索。”
    “我草，這不是勒死小爺麼，”我動了動脖子，這紐扣一直要扣上喉口，跟上吊似得，還是穿長裾舒服，“羅瑩不是把我的書賣了不少錢麼，就沒有好一點的款式了麼？”
    “您就先將就吧，這衣服值不少錢了，”他一副諄諄教導的口吻，“剩下的錢都存在銀行卡裏了，羅姐拿唐大蔥的身份證給你開了張卡，等咱回來再去買一身，喏。”他把一張卡片塞進我的手裏，我心說真不愧是兩千多年的女粽子，對這個新世界了解的“入木三分”啊，早知道這樣，小爺我絕對不要窩在棺材板子裏頭五百年，唉。
    打點好行裝，阿暉理所當然地跳上我的背，他沒有實體，可以遁隱。隱身狀態時，一般的活人也看不見他的存在，所以在那些目光詫異的路人看來，小爺我都快成一自言自語自得其樂的精神病患者。不過這也有好處，比如說搭車什麼的都可以少買張票。
    “你不是說你有錢麼！你就不能多買個座位給我麼！”這小子被我的背脊和椅子背夾在中間動彈不得，由於我沒有身份證，天上飛的和跑鐵軌的都乘不了，所以隻好搭一輛人滿為患的長途客車開始我們漫長的旅行。
    我暗自偷笑，不過小爺是讀書人，讀書人就要有讀書人的儒雅樣子，嘴上依舊是漂漂亮亮的：“你看看這車都擠成這樣了，能騰個位子出來給別人積點德吧。”
    “那阿暉就拜托赫連大人先積點口德！”
    “出家人不打誑語，讀書人不說髒話……”
    “你讀書，你讀的都是《金瓶梅》，各式各樣的《金瓶梅》……”
    聽阿暉說，這般車要開上十二個時辰，約莫到第二天天黑的時候可以到達目的地。夜半的時候車裏的人大多都睡下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雖然惹得小爺毫無睡意，不過我和阿暉也沒有好意思再貧嘴發出聲音。隔天晌午我頂不住眼皮趴在前排的椅背上睡了片刻，“滿桃山的旅客，請準備下車。”
    一個急刹，我擋不住慣性的衝擊，脖子差點給扭轉半圈，阿暉揪著我的耳朵把我弄醒，迷迷糊糊地抓起自己的行李包，然後踉蹌著挪到車後門，“大半夜的，有什麼好看的。”後門口的售票員打著哈欠嘀咕道，我環顧周圍，發現的確隻有我們倆在這個點兒下車。
    “關門，下一站……”
    夜風一吹，我大致就醒了半個腦袋，阿暉從背上跳了下來，然後顯出人形，一邊檢查他的特產有沒有被我偷吃，一邊開始嘮叨起他和白馬道寺道長那“情深意切”的陳年往事。
    “你你你，你說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阿暉，盡管麵對大多數人所信奉的無神論社會，小爺我是打死不信，“你說那道長……難不成他也是隻粽子？”我一聽阿暉說，那道長活了上千歲就急了，這老不死的難道和我是同類？
    “噓，”阿暉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然後湊到我的耳邊，“人家那是要得道成仙的人，怎麼能和我們相提並論，林子衿這老家夥，有事兒知道請阿暉去喝茶了……”我心中一驚，怪不得這小子極力推薦我來白馬寺，原來是人家道長有求於他。滿桃山這名字打隋唐時期就開始叫了，而當年隋煬帝暴虐無度，又深信奸臣詭計，陷黎民於水深火熱，除了鑿出一條大運河這輩子就沒幹過什麼對得起爹娘的好事，以長白山首義為契機，四方民反如同潮水一般風浪俱起。高祖李淵奪下長安，時年二月卻見滿桃山桃花爛漫，一名年輕道士騎著白馬，長吟《道德經》而來，後發覺山上有一道寺，那位年輕道士獨居此處。李唐興老莊之道，因為聖上賜名“白馬寺”。
    我拎起一包行李，然後背上雙肩，“那林道長找你有什麼事？”
    “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