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離開酆都之後我離開了自己的墓地，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這五百年已經呆得膩歪了，小爺我還是決定多出門透透氣，再說，窩在那棺材板子裏說不定還要受到屍蠶的威脅——小爺的腿好不容易托阿暉給治好了，可不想再掉塊肉，被那玩意咬一口，疼得心慌啊。
    唐大蔥在我們三的勸告之下萬般無奈得交出了他那幾把挖墳的破鏟子，然後被我和阿暉強行送回城市，羅瑩更是千叮囑萬關照，那麼小的膽子就不要出門送死。其實這也是老實話，要他唐大蔥這回下地遇到的不是我們而是其他粽子，估計當場就給嚇得石化，乖乖得成為粽友們的新鮮加餐。這家夥跳上月台的時候還拿他那小眼睛一個勁得瞅著我們，一副死不樂意的樣子，好像是我們幾個害他的青蔥歲月無法“激情燃燒”。“得了便宜還賣乖，”阿暉趴在我的背上，歎道，“要是我能上大學，肯定就此金盆洗手，爭做社會主義好公民。”
    “沒看出來啊，你在陽間混跡這段時間，連‘社會主義’這詞都記住了，”我笑著調侃他，列車在一聲哨音之後開動起來，我背著阿暉從站台上走下來，對於陽間，我還是陌生的很，“上大學就算了，你還是先識字吧！”
    “識字識字，識你妹！”我的話顯然戳中這家夥的痛處，“阿暉不識字怎麼了，好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郎中，就你這窮酸書生，除了一身的醋味和‘之乎者也’，屁都不會！”他貌似是思忖了兩秒，憤然得加了一句：“你識字就多啦？瞅瞅，那路牌上你認識幾個？”
    的確，來到地麵上之後我也成了半個文盲，按著唐大蔥的說法，所有的漢字在這五十年裏進行了兩次大規模的簡化，雖然我可以看懂篆體或者更早的文字，但麵對簡化字，沒轍的時候也很多。“虧你還是當郎中的，”我蹬了蹬腿，不可否認的是阿暉的技術的確不錯，“不識字怎麼開藥方？”
    這小子一聽又不樂意了：“咋了，我隻要認識那些藥長啥樣治啥病就足夠了！”我懶得跟這家夥理論識字的重要性，不過一想到阿暉是被人用足球砸死的這一事實，這小子不識字就敢給人看病也不足為奇了——有些人一輩子就過的那麼脫線，還脫線脫得有滋有味，沒辦法。
    現在的季節，在陽間看來應該是草長鶯飛三月時，回想起這幾百年小爺我都窩在棺材裏啃食精神食糧而錯過這墓地外頭的春夏秋冬，心裏就未免有些遺憾。阿暉跟著羅瑩跑東跑西的時間多得多，見識也相對廣：“赫連平，既然你不打算回忘川口，你想去哪兒？”
    “這麼好的天氣你讓小爺我宅古墓裏看小黃書，也太對不起明媚的陽光了，”我聳聳肩，示意這小子趴趴好，不然格的我肩胛骨生疼，“你不是一年十二個月有十三個月在外頭遊山玩水麼，推薦推薦。”
    “切，現在知道宅男的痛苦了，長腿的阿暉可是活地圖啊，”這小子得意地笑了笑，“我看現在的天氣嘛，那叫一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閉嘴，少賣弄你那牛頭不對馬嘴的文學水平，說重點！”
    “一般這個季節，不都是你們這種文人騷客賞花對詩的好時光麼，”阿暉用指甲敲了敲我的後腦勺，“赫連大人不妨去白馬寺湊個熱鬧，賞賞那漫山遍野的桃花，順便寫兩段千古名句，阿暉也好多學習學習！”
    不去理會這小子的油腔滑調，不過說到白馬寺我倒也有點印象。那寺廟在我活著的時候就已落成，由於那山坡上種滿了桃樹，便得名滿桃山。春回大地，清風過耳，再看那滿山落英飄旋起舞，放眼盡是桃紅妖嬈，美煞人也。“那地方我似乎去過，景色的確不錯，要不咱現在就去？”我想著那麼多年了，不管怎麼說也要去重溫一下當年的故地，看看五百年來變幻——要不怎麼說小爺我也好歹是個站在曆史上遊的人物。
    “想得美！”這小子那指甲重重地磕了磕我的腦袋，我心疼地伸手揉了揉，“大太陽在腦門上頂著呢，那白馬寺好歹也是個旅遊勝地，又遇上桃花獻春，湊這個點過去，滿桃山腳下都沒到，你我估計就遭遇踩踏事件了，再說，那白馬寺的道長和我還是一張麻將桌上的好哥們，咱在上頭住兩夜都沒有問題——可你硬趕著這熱鬧勁兒上山，人家招待財神爺們還來不及，你這不是為難人麼？”
    我心說阿暉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世俗，還懂得不少陽間的為人處世之道，不過我比不會蠢到開口去問他，要這問題拋出去，得到的回答不是三個衛生眼就是五個撇嘴。
    “那就依你的，”我聳肩攤手表示讚成，“反正你是免費導遊，我負責跑腿就行。”
    “這才像個樣子嘛，等著夜深人靜我們再出發！”
    我無奈地笑了笑，朝阿暉打了個響指表示沒有問題，心想著我們做粽子的果然不能和活人相提並論，這出門春遊呢，硬要整的跟個夜半偷雞似得。阿暉從背上跳了下來，同我一道在車站找了一處躺椅坐下，我合上雙眼，想著離天黑還有些時辰，便先休憩一會兒。